一陣破口大罵的聲音,在第一層牢獄響起。


    可眾人越罵,岑星河就越高興,哈哈大笑,“老子認了祖宗,不幫祖宗還能幫你們這些龜孫子?”


    道人宣重氣得差點吐血。


    他娘的,才剛見麵就認祖宗,還把誅心銅錢的機密出賣,這岑星河簡直喪心病狂!!


    “祖宗,有了誅心銅錢,在這第一層牢獄中,您就是主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誰死誰死!”


    岑星河笑嗬嗬道,“當然,也包括孫子我。”


    饒是蘇奕見多了溜須拍馬之輩,眼見岑星河這樣一位末法時代的天君劍修如此自然地以“孫子”自稱,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不能否認的是,之前的確是岑星河暗中傳音,道破了誅心銅錢的秘密!


    這種轉變,讓蘇奕也很意外。


    似乎這岑星河在見識到自己奪走誅心銅錢後,態度一下子就徹底變了。


    而看到眾人的反應,蘇奕哪會不明白,岑星河泄露的機密是真的?


    “岑老魔,你他娘當年活該被真嶽天帝親自鎮壓於此!”


    有人破口大罵。


    “岑星河,你害了我們,對你有什麽好處?”


    有人憤怒難當。


    “一個才剛進入斬罪牢獄的逍遙境小雜毛,值得你一口一個祖宗對待?”


    有人恨不得衝出去掐死岑星河那個混蛋。


    岑星河歎了一聲,神色鄭重道:“諸位,事情已經發生,氣惱又有什麽用?你們是能罵死我?還是恨死我?”


    眾人語塞,愈發氣惱。


    “我這位祖宗看似年齡小,修為低,可他能讓我這當孫子的吃大虧,能把宣重老妖命根-子奪走!”


    岑星河大聲道,“就是沒腦子的蠢貨也清楚,我家祖宗是何等了不得的存在,你們這些早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龜孫子,又有什麽資格看不起我家祖宗,啊?”


    各個牢房中,那些罪魂都沉默了。


    岑星河的話雖然無比難聽,可冷靜一想,倒也不無道理!


    “老朽認栽了,任憑閣下處置!”


    道人宣重苦澀開口,“隻請閣下給我個痛快,莫要再折磨老朽了。”


    蘇奕五指收攏,滴溜溜懸浮的誅心銅錢消失不見。


    道人宣重頓時像快溺死的人上岸了一樣,癱在地上大口喘息。


    “當初將你們一一鎮壓於此的真嶽天帝,莫不是那位執掌九曜規則的存在?”


    蘇奕隨口道。


    宣重點了點頭,“不錯,末法時代,真嶽天帝以九曜規則橫擊星空之上,斬星辰如雨,最終勘破抵達彼岸之法,從命運長河超脫而去。”


    蘇奕道:“他當初所擁有的永恒帝座呢?”


    聽到這個問題,第一層牢獄中那些罪魂明顯都愣了一下。


    岑星河一臉的諂媚,道:“祖宗,以您的智慧自然清楚,永恒帝座就好比命運長河上的舟船,無論是誰,在抵達彼岸時,都無法將其帶走。”


    “當年真武天帝離開時,其擁有的永恒帝座,已重歸命運規則之中,據說早在末法時代的時候,被一個名喚呂紅袍的女子得到。”


    “不過,我們這些罪魂並未見到,無非是聽別人所說的而已。”


    聽完,蘇奕不禁怔住。


    呂紅袍得到了末法時代“真武天帝”所遺留的永恒帝座!?


    蘇奕還是頭一遭知道這樣的秘辛。


    若真如此,就進一步印證了一個事實——


    無論是末法時代,還是如今的開元時代,永恒帝座的數目是恒定不變的。


    像呂紅袍,之所以能成天帝,就是獲得了真武天帝所留下的一個永恒帝座!


    蘇奕道:“你們聽誰說的?”


    “江無塵。”


    岑星河給出一個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的確,呂紅袍和江無塵關係莫逆,是一起逛青樓的好兄弟,江無塵能知道這些秘辛,自然不奇怪。


    “祖宗,您還有什麽要問的麽?孫子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鞠躬盡瘁,肝腦塗地!”


    遠處牢房中,岑星河拍著胸脯保證。


    那溜須拍馬、厚顏無恥的樣子,讓不知多少罪魂暗自鄙夷。


    一位曾在末法時代屠戮不知多少天魔的天君劍修,如今卻對著一個逍遙境年輕人狂拍馬屁,簡直就是斯文掃地!


    蘇奕什麽也沒說,朝第一層牢獄最深處行去。


    在其身後,傳來岑星河焦急的提醒聲:


    “祖宗,您此來莫非是要參悟羅睺規則?孫子我可得提醒您,那第二層牢獄有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丫頭,您可千萬當心!”


    “像宣重這種貨色,就像蟲子般,根本不夠那小丫頭塞牙縫的!”


    “不過,孫子我相信,憑祖宗您的才智和手段,隻要不掉以輕心,足可隨意拿捏那小丫頭!”


    “孫子我在此恭候您凱旋!”


    ……身影不斷回蕩,而蘇奕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那第一層牢獄中。


    沒了蘇奕,道人宣重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可怖,一字一頓道:“岑老魔,你究竟想做什麽!!”


    氣氛壓抑,一眾罪魂都噤若寒蟬,把注意力集中在岑星河身上。


    他們也很不解,這岑老魔腦子怎麽忽然壞掉,會把誅心銅錢的機密說出,這等於是隨隨便便把他們所有罪魂的命都交給了對方,任憑難捏!


    岑星河斜靠牆壁,翹著二郎腿,道:“我認了個好祖宗,隻希望好祖宗離開時,能幫我徹底解脫了!”


    解脫!


    對被困在這斬罪牢獄中的所有罪魂而言,這個字眼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世人畏懼死亡。


    可他們這些罪魂卻生不如死!


    從末法時代落幕前,就已被困在此地,直至如今依舊是階下囚,哪怕死透了,還以罪魂的形態永恒存在著。


    想要真正死掉,都成了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並不是說他們一心求死,而是若能離開這斬罪牢獄,哪怕以後會真正消散,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


    過往漫長歲月中,這斬罪牢獄中的確有不少罪魂徹底消散。


    可那些消散的罪魂,要麽是鬱鬱而終,要麽是被其他罪魂吞噬掉,沒一個是好下場。


    如今還活在斬罪牢獄的罪魂,寧可在離開斬罪牢獄後消散,也不想憋屈地死在這斬罪牢獄中。


    “你為了解脫,就坑害我們所有人?”


    有人憤怒。


    岑星河笑道,“錯了,若我家祖宗是個大善人,說不準也會幫你們解脫了。”


    “放你娘的屁!”


    一陣破口大罵聲響起。


    唯獨道人宣重陷入沉思。


    岑星河的身份很不一般,當年之所以被鎮壓在此,不僅僅是因為鑄下不可饒恕的大錯,而是另有緣由。


    在這第一層牢獄,宣重可以不把其他罪魂放在眼中,唯獨不能不提防著岑星河!


    如今,岑星河在見到一個外邊來的逍遙境年輕人之後,忽然態度大變,一改從前的作風!


    甚至,為了攀上那個年輕人,他不惜去認祖宗,連誅心銅錢的秘密都毫無保留地泄露。


    這一切,讓宣重意識到,岑星河此舉,注定沒那麽簡單!


    ……


    九曜古城。


    斬罪牢獄入口附近。


    礪心劍齋、無量帝宮、南天道庭、七煞天庭等勢力的一眾天君人物,全都已匯聚在那。


    在符庸、鯤鵬老妖、遺婆婆、碧雲子等人的安排下,斬罪牢獄入口附近,已覆蓋四座殺陣。


    每一座殺陣,皆是一方道統最頂級的大道禁陣,足可困殺天君。


    而今,全都被用來埋伏在此地,等待著去滅殺一個修為僅僅隻在逍遙境層次的劍修。


    當看到這一幕時,匯聚在遠處觀望的修道者無不一陣心驚肉跳。


    四座絕世殺陣。


    十數位來自各大勢力的天君!


    這樣的陣容,擱在上五洲境內,除非天帝駕臨,否則,誰能與敵?


    而隻有一小撮人清楚,如此恐怖的陣容,所針對的僅僅隻是一個逍遙境劍修——


    李牧塵!


    當然,真正知道蘇奕身份的局外人,隻寥寥幾人而已,連董六甲、煉月、夏媃韻他們都不知道這一點。


    他們也曾問各自的前輩,可得到的答案驚人的相似——


    當這一場殺局收網時,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商無悔負手於背,遠遠地看著這一切,心中則在默默思忖,進入斬罪牢獄的蘇奕,究竟何時會返回。


    任何殺局,都會有破綻。


    故而,他從來不擔心這一場殺局被蘇奕識破。


    隻要此次行動,能夠完成他的目的,就足夠了。


    與此同時——


    斬罪牢獄第二層。


    這裏分布的牢房中,空空蕩蕩,竟是沒有一個罪魂,顯得格外壓抑和冷清。


    蘇奕一一從那些空著的牢房走過,心中也頗為奇怪。


    過往歲月中並非沒人抵達這第二層。


    而按照蘇奕打探的消息,這第二層牢獄中分布的罪魂,少說也有十多個。


    可如今,竟是一個也見不到了!


    就在蘇奕抵達第二層盡頭,來到那通往第三層的入口時,忽地悄然頓足。


    那入口處,蹲坐在一個瘦小身影。


    衣著襤褸,頭發蓬亂如草,滿身的血漬和灰塵。


    當蘇奕走來,那瘦小身影悄然抬頭,露出一張滿是疤痕的小臉,以及一對明亮清澈的眼眸。那一對眼眸如剔透的明鏡,似能映照出人心最深處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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