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劍者死了!


    城中響起一陣驚呼。


    血色染紅虛空。


    那天穹下,小女孩手握猩紅長矛,憑空而立。


    無數黑色花朵繚繞其周身,漫天罪愆殺戮力量像潮汐般,從其身上流轉。


    這一幕,震撼全場。


    鯤鵬老妖、遺婆婆、碧雲子、符庸等人無不心中發寒,意識到不妙。


    唯有他們清楚,在這九曜古城若沒有侍劍者,他們所有的優勢都將蕩然無存!


    轟――


    九曜古城震動,隨著侍劍者一死,封禁這座古城的力量四分五裂,潰散如潮。


    “撤,快撤――!”


    驚懼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響起。


    不知多少人在這一刻捏碎了星曜令牌,身影瞬息消失不見。


    那些護道者則挪移長空,拚命般朝城外逃去,遠離這個凶險無比的是非之地。


    “走!”


    永恒雷庭那邊,金巽天君帶著夏韻和一眾同門轉身離開。


    “長老,大戰還沒落幕,為何要走?”


    夏韻不甘心,“還有,我家李道兄的身份,你也還沒說呢,真相究竟是什麽?”


    “路上說!”


    金巽天君黑著臉,這時候不走,待會想走怕都不容易了!


    煉月、董六甲等來自上五洲的絕世人物,全都選擇了撤離。


    隻是,每個人離去時,心中都無比困惑,這一場殺局要對付的李牧塵,究竟是生是死?


    他又有著怎樣的來曆?


    他們不知道的是,蘇奕如今就站在城中,靜靜地看著這混亂而動蕩的一切。


    今天這一場殺局,完全不是他憑借自身實力就能擺平,差距太大了。


    還好,局勢已經逆轉,大局可定。


    “走!”


    碧雲子大喝,施展一門拚命般的壓箱底神通,從一群罪魂的牽製中殺出重圍。


    可剛脫困那一瞬,一杆血淋淋的長矛從天而降,從其頭頂筆直穿過軀體,整個人被釘死在虛空中!


    這自然是出自小女孩的手筆。


    殺了侍劍者後,她心中猶自感到不安,似乎是為了將功補過,轉身就朝這些天君殺來。


    轟!


    一頭金翅大鵬驀地騰空,雙翅一振,掀飛附近的強敵,伴隨著周身激射出的金色道光,那虛空中竟是被它打開一道奇異的時空門戶。


    而後,它一掠衝進其中。


    可還不等它整個身影消失,一片血色罪惡力量化作無數鎖鏈,將其半截身影牢牢禁錮。


    金翅大鵬猛地發出憤怒的咆哮,竟是自斷半截軀體,一躍逃進了那一扇奇異的時空門戶內。


    瞬息,金翅大鵬和那時空門戶都齊齊消失不見。


    隻有半截龐大的軀體,被血色鎖鏈捆縛著,遺留在了場中。


    對此,小女孩明顯憤怒,手握血色長矛,殺向戰場其他天君。


    “怎會這樣……祖師呢,為何還不出手?難道也發生了意外?”


    符庸內心沉重,焦急不安。


    今日這一場殺局,是他們礪心劍齋祖師親自布設,並且祖師還以“商無悔”的身份親自坐鎮。


    誰能想象,這樣一場精心準備的殺局會發生意外?


    連侍劍者都死了!!


    最要命的是,祖師至今還不曾出手,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不行,必須盡快撤離!


    符庸深呼吸一口氣,正要逃走。


    忽地一個小女孩憑空出現在視野中。


    而這,也成為符庸此生看到的最後一幕畫麵。


    因為在小女孩出現的同時,一杆血淋淋的長矛已將其胸膛鑿穿。


    噗!


    抽出戰矛,小女孩折身朝其他人殺去。


    而符庸的軀體已徹底爆碎。


    形神俱滅。


    最詭異的是,他的大道、氣血、生機,都被吞噬了般,以至於軀體消散時,隻有碎裂的灰燼在飄灑。


    這是羅規則的力量。


    主殺伐,衍罪惡,能夠剝奪和吞噬一切大道生機!


    不過,小女孩更為特殊。


    她的確誕生於羅規則不假,但卻是借殼生蛋,其本體,實則是來自虛無之地,萬惡之源的一縷祖靈!


    故而,之前侍劍者才會遠遠低估了小女孩的可怕。


    而此時,有了小女孩加入,這一場混亂的慘烈大戰頓時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那僅剩下的數十位天君,完全潰不成軍,鬥誌瓦解,紛紛亡命奔逃。


    可最終逃走的,僅僅隻十餘人。


    其他天君盡數斃命。


    九曜古城內,血腥彌漫,蒸騰如血霧。


    到處是戰鬥留下的痕跡。


    自始至終,蘇奕就站在那觀望。


    身旁的岑星河則擔任起護道者般的角色,一直提防是否有哪個不怕死的敢來送死。


    莫蘭河、傅靈芸立在那,怔怔無語。


    今天所經曆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震撼人心,以至於他們的心境至今還沒真正平靜下來。


    戰鬥已落下帷幕。


    那上百個罪魂,也隻剩下三十餘個,傷亡不可謂不大。


    小女孩從遠處匆匆而來,低著頭,激動道:“老爺沒事,我就放心了!”


    此刻的她,和之前戰鬥時已判若兩人,衣衫襤褸,可憐兮兮。


    蘇奕招了招手,“你過來。”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還是走近過去,“老爺有何吩咐?”


    啪!


    蘇奕冷不丁一巴掌抽在小女孩臉上,打得她身影一個趔趄,差點跌坐於地。


    那一瞬,她眼眸深處有滔天般的殺機湧動,可很快就消失不見,反倒捂著臉頰,低著頭,眼淚模糊。


    遠處,一些罪魂見此,無不倒吸涼氣,心驚肉跳。


    什麽情況?


    一側的岑星河也愣住,自家老祖宗這是怎麽了?


    砰!


    蘇奕抬腳,將小女孩踹了出去。


    對方匍匐在地,抿著唇,顫聲道:“老爺,我做錯了麽?”


    蘇奕似乎解氣了般,拿出酒壺喝了一口,“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眾人:“……”


    小女孩卻苦澀道:“老爺,我知道錯了,不該在和計都廝殺時有所保留。”


    蘇奕道:“原來你當時保留了啊。”小女孩低聲道:“不止保留了,還心存一絲僥幸,想看一看,以老爺的手段,該如何化解這一場殺劫,故而,哪怕察覺到那邪劍尊出手,也未曾第一時間前來救駕


    。”


    此刻的她,再不像一個萬惡主宰,也再沒有之前那橫殺場中,殺戮如風的睥睨姿態。


    有的,隻是一種敬畏、惶恐和謙卑。


    像犯錯的孩子誠心贖罪。


    而岑星河他們這才明白,為何之前蘇奕會冷不丁地手打腳踹小女孩。


    “心存萬惡,自然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做事。”


    蘇奕道,“我理解,但不接受,這次隻是一個教訓,下不為例,起來吧。”


    小女孩這才爬起身,低著頭,感激涕零道,“多謝老爺!”


    一巴掌和一腳而已,根本傷不到她。


    能就這般輕而易舉地過關,說實話讓小女孩也頗為驚詫,原本她都已做好被嚴懲的準備了。


    而沒有被嚴懲,反倒讓小女孩有些措手不及。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難道他不清楚,越是輕易地原諒自己,就越不會讓自己感到畏懼?


    小女孩腦海中忽地浮現出一句話:“大道有罪,行當無邪。”


    而後,又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蘇奕時,心境中出現的異象。


    就像在無盡血腥的殺戮和罪惡世界中,看到了一道光。


    那一道光鑿穿血腥、照亮了灰暗、驅散了罪惡而來。


    她曾嚐試伸手去抓住。


    若這一道光消失,自己是不是會更自由?


    可,如此一來,陪伴自己的,會否永遠就是殺戮、罪惡和血腥,永無寧日?


    小女孩心中有些惘然。


    蘇奕可不知道,這小女孩心中會想那麽多。


    誠如第一世心魔所言,蘇奕把對方視作了砥礪心境的磨劍石。


    但,他可不想讓自己被對方傷到了。


    “老爺,計都雖死,可計都規則猶在,我能反應到,這種規則力量,就位於那一座寂忘大殿內。”


    小女孩忽地道,“等掌握這個規則力量,老爺就能補齊真正完整的九曜規則了。”


    蘇奕看得出,小女孩是在討好自己,是一種彌補罪過的心態。


    略一思忖,他吩咐道:“你和岑星河一起,去清掃一下戰利品。”


    “好!”


    小女孩答應,心中則暗暗困惑,以老爺的身份,還惦念那些戰利品?


    真奇怪。


    岑星河很想拒絕,他是真不想和這位萬惡主宰一起做事,唯恐對方冷不丁把他給煉了。


    可最終,岑星河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為祖宗做事,怕個球!


    接下來,小女孩召集一眾罪魂,開始在城中清掃戰利品。


    蘇奕則帶著莫蘭河、傅靈芸一起,朝城中寂忘大殿行去。


    路上,蘇奕心中一直在琢磨,邪劍尊若沒死,又究竟藏在何處。


    在今天的殺局中,若對方猶有底牌,豈可能會就這般放棄?


    不得不說,哪怕瞧不起邪劍尊,蘇奕也得承認,邪劍尊很有手腕!


    就像此次布設的殺局,明麵上是聯合三大天帝級勢力的一眾天君出手。


    可實際上,邪劍尊真正的殺手鐧根本不在這些人身上,而在侍劍者、在那一座無垠空界、以及那三位天帝的意誌法身上!


    甚至,邪劍尊從一開始,就為他自己安排了後路,動用了金蟬換命符,逃過一劫!


    沒底線,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又手段眾多,這樣的對手,也往往最難纏,最令人厭憎。


    蘇奕有預感,今天這一場殺局還沒有真正結束。邪劍尊也注定不會就這麽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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