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在請安之後,就一直在宮裏等著鈺才人來給她請安。


    雖說她不是一宮主位,但到底她位份比鈺才人高些,鈺才人若是知禮些,也該來向她問安,可她等了一日,等到了印雅閣侍寢,也未曾等到鈺才人前來。


    許美人朝東側殿的方向看去,半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落雲早在她不說話時,就後退了半步,沉默地低下頭。


    印雅閣,楊德在外麵等了不知多久,才聽見裏麵傳來一聲叫水的聲音。


    楊德等人進去的時候,阿妤躺在封煜懷裏,雙手無力地搭在他胸膛上,微張著紅唇喘著氣,媚意橫生,但是那些進來伺候的奴才卻沒膽子朝床榻上看一眼。


    錦被蓋在她身上,遮住了兩人的身子,阿妤的手指在錦被中順著他的胸膛一點點朝下,在某處停下,又輕輕抬起,最後落在他微擰的眉眼處。


    雖是筋疲力盡,但是她還是沒有捉摸清,為何男人會在這時皺起眉頭。


    她有些無奈,又覺得這男人著實難伺候。


    床幔已經散下,她無力地側過臉,粉唇輕點在他胸膛上,似夾雜著一絲迷茫地問:“皇上為何蹙眉?”


    她睜著一雙還泛著春光未散的眸子,有些委屈和迷茫,連點在他眉尖的指尖都似膽怯起來:


    “可是……臣妾伺候得不好?”


    封煜摟著女子纖細的腰肢,兩人剛剛身上溢出了細汗,躺在一起有些黏糊,可這樣的感覺莫名讓人想再貼得緊些,所以封煜沒拒絕女子躺在他身上,反而是將她摟得很緊。


    隻是他有些頭疼。


    他覺得這女子豈止是沒規矩,簡直是膽大妄為。


    女子在床榻間放肆又大膽,原本是好事,可太過肆意,也讓人有些吃不消,他昨夜身上的傷痕還未好,今日又添了新傷。


    火辣辣的疼貼在後背,雖然不是不能忍,但是封煜素來沒有忍著的習慣,所以才露出了一兩分的情緒。


    封煜忽然擰眉握住女子的手,他曾最愛她身上的這雙手,她也的確保養得很好,明明做了許久的奴才,竟也能讓一雙手毫無瑕疵,她未染蔻丹,指甲晶瑩剔透,修長白皙,完好得似一塊美玉。


    讓封煜原本讓她將指甲修剪一番的話都有些說不出來。


    誰讓他偏愛這一雙手。


    封煜心底煩悶,扔開了她的手,坐起了身子。


    在他拿起阿妤的手時,阿妤就隱隱猜到他為何不高興了,男人坐起來後,她更是從他背後看見了自己的傑作,阿妤頓時羞得腳趾都蜷縮在一起。


    她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那情況下這般失控。


    封煜下床之前,她忽然從身後擁住男人。


    封煜身子陡然一僵,畢竟兩人剛在一張床上翻雲覆雨,他還不至於無情地會在這時揮開她。


    女子從他肩膀上探過頭來,躲在他耳邊小聲地說:


    “皇上,你身後……”


    她尾音似有些顫,帶著幾分急切和囧意:“您先別下去!”


    這般的動靜很快吸引了楊德他們的注意,楊德疑惑地轉過頭,隻看見聖上赤裸的上身,和環著他腰際那雙軟若無骨的手臂。


    還不等他細看,陡然察覺到一股涼意,他悄悄地抬頭,倏然撞上了聖上漆黑的眸子,嚇得他連忙低下頭,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麽都敢亂看!


    封煜此時有些氣惱,不知是惱楊德的大膽,還是身後女子。


    他倏然身子一僵,察覺後背那火辣辣的傷痕上印上一抹柔軟,他隱約猜到那是什麽,呼吸陡然沉了下來。


    阿妤其實沒什麽想法,隻是不想讓他現在下去,害怕旁人看見他身後的傷。


    她才低頭去吻那些傷痕,似是好奇,她探出舌尖,似羽毛落下般輕輕掃過那傷口,她隻覺得舌尖上有些腥甜,讓她有些難受地蹙起眉尖。


    她剛想起身,找茶水漱口,倏然被人壓在了身下。


    阿妤怔怔地抬頭,瞥見男人眼底的暗沉,以及他緩緩下滑的喉結,她有些膽怯地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有些怕。


    昨夜裏,她初嚐人事,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撩撥他,已經嚐到後果。


    她剛剛真的是單純製止他下床,卻無半點曖昧的心思,可是此時細想過去,才覺得那動作四處充滿了旖旎和勾引,讓她麵色陡然嫣紅。


    她害怕地朝下縮了縮身子,睜著一雙灼人璀璨的眸子,求饒地看著他:


    “皇上……我錯了……”


    她一時緊張地連自稱都忘了。


    封煜斂眸,不輕不重地斥了句:“沒規矩。”


    也不知到底是斥她這句話失了規矩,還是剛剛那番動作,或是全部。


    阿妤咬唇,對這句話並不認同。


    入宮三年,她規矩素來學得極好,便是先她入宮的老人都未必抵得過她。


    她還想說什麽,可男人想要的時候,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任由她百般推搡哭饒,也不停磨碾,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眼角真的逼出眼淚,才放過了她。


    而這時,她全然生不起一絲力氣,連同嗓子都有些幹啞得不願再說話。


    見她如此,封煜心底反而好受了些。


    沒道理他忍著身後的疼,她倒是百般舒坦享用。


    東側殿很晚才叫了水,隔日清晨時,許美人就從宮人那裏得了消息,她柔和的神色有一瞬間凝滯。


    即使無人知道,她也堪堪才忍下那分無形的難堪。


    她入宮後,恩寵也有三四次。


    在她僅有的印象中,即使行房事時,聖上都是按著規矩,夜色剛深,就會叫水。


    她還以為,聖上克製律己,並不熱衷於那事。


    許美人坐在梳妝台前許久,看著銅鏡裏的人,即使銅鏡的女子不是傾國傾城,也絕稱得上美人,論才情文采,許美人自信這後宮無一人出她左右。


    可,聖上好似並不在意此事。


    難道,女子的才情真的比不上一張絕美容顏嗎?


    許美人從前是不信的,可現在她卻忽然有些動搖這個想法。


    也許進宮前,母親說得沒錯,這世上的男子哪有不愛女子那張臉的呢?


    否則又如何會不停選妃納妾,還不是貪圖女子年輕貌美和那零星的新鮮感。


    落雲見主子久久不動,遲疑道:“主子?”


    許美人倏然回神:“怎麽了?”


    她向來醒得早,請安的時間還未到。


    “剛剛落霜說,印雅閣有了動靜。”


    許美人眸色閃了閃,她說:“快些幫我梳妝。”


    半盞茶的功夫,許美人就徹底收拾好了自己,她今日穿了霧藍色的長裙,襯得她越發溫柔,眉眼間似能滴出水般,她從銅鏡裏收回視線,才朝殿外走去。


    還未出宮門,不遠處走來長長的儀仗,明黃的鑾仗隔著數十步依舊顯眼。


    許美人一頓,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徐徐彎下腰來,這套動作不知練了多少次,穩妥規矩又美不勝收,纖細的腰肢隨著動作越顯得盈盈一握。


    她垂下頭,溫柔低聲行禮:“臣妾請聖上安。”


    楊德離得遠了,就看見了這位許美人,至於她是湊巧還是故意選擇的時間,並沒有人在意。


    楊德朝鑾仗裏看了一眼,微抬手,隊伍停了下來。


    鑾仗的簾子從裏麵被掀開,封煜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露出來,平靜地看向行禮的人:“免禮。”


    女子站起身,他才認出那是許美人。


    封煜頓了下,才問:“愛妃這個時候是去哪兒?”


    許美人得了聖上的一句問話,心底微鬆,她柔聲笑著:“時間不早,臣妾想去陪皇後說說話。”


    封煜神色不變,任誰也看不出他的想法,他淡淡地誇了句:


    “愛妃是個知禮的。”


    這句話一出,封煜突然又想起來醒來時的情形。


    那人臥在他胸膛,壓得他手臂有些麻,泛紅的眼角淚痕好似還未幹,他難得生了一分心虛,沒去怪她冒犯之罪。


    怕是至今都還沒醒來。


    封煜自幼至今,從未見過這般沒規矩的女子。


    許美人被他誇得臉色微紅:“皇上過讚了,這都是臣妾該做的。”


    封煜倏然回神,沒再說什麽,放下簾子,鑾仗才繼續朝前走。


    一直等到鑾仗出了嫻韻宮,許美人才停下腳步,側頭朝東側殿的印雅閣看去。


    她眸色有些深,忽然說:“我與鈺才人同為嫻韻宮的人,合該一起去給皇後請安才是。”


    落雲不知她打得什麽主意,隻能小心勸阻:


    “主子剛和聖上說了現在要去坤和宮,若是耽誤了時間,怕是有些不好。”


    “更何況,那位鈺才人雖和主子同住嫻韻宮,可宮中誰人不知曉那是容嬪的人?主子又何必操這份心?”


    周琪去給阿妤傳早膳,剛進嫻韻宮,就隱約聽見這一句話,雖聽得不全,卻大概猜到了話中的意思。


    許美人主仆見到她,頓時停下了話頭。


    周琪並未露出異樣,走近後,恭敬地服下身子行禮。


    許美人忽然問:“你是鈺才人宮中的?”


    周琪雖不解她是何意,卻依然點頭應答,畢竟這事瞞不過去。


    許美人沒有過多為難她。


    隻是,在她轉身朝印雅閣走去的時候,許美人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和跟在她身後拎著的飯盒的小太監。


    她忽然冒出一句:


    “那是禦膳房的人吧。”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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