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們此時知道了宮中有內鬼,反倒是件好事。”


    “這、這怎麽能說是好事呢!”周琪自責得難受,隻當她是安慰自己。


    阿妤低斂下眼瞼,燭光淺暗,讓人瞧不清她的神色,隻聽見她輕柔的聲音:


    “擺在背地裏的,那才能叫陰謀。”


    “而一旦被揭開,露在了明麵上,那便不堪一擊!”


    第45章


    熹微的晨光透過楹窗, 緩緩落在阿妤身上,她不適地蹙起眉尖,卻沒有睜開眸子。


    昨兒夜裏, 她翻來覆去, 久久才入睡。


    畢竟有具屍體離她隻有一牆之隔,她心再大, 也不可能一絲不適都沒有。


    不過, 她沒能安穩睡得太久。


    一陣刺耳混亂的嘈雜聲, 直接讓她清醒過來, 周琪快步走過來掀開床幔, 將她扶起來。


    阿妤半倚在她身上,蹙眉問:“外麵怎麽這麽吵?”


    有宮人端著熱水上前,周琪沾濕帕子, 替她擦淨臉頰, 一邊稟告:


    “奴婢也未聽得真切,是從宮後桂花林傳來的聲音。”


    她話音剛落,小福子就匆忙走進來:“主子, 有宮人在桂花林發現了一具屍體!”


    阿妤倏然坐起了身, 擰眉拔高了聲音:


    “屍體?”


    還不待她細問,小福子又連忙添道:“皇後娘娘快要到了!”


    阿妤頓時消了聲,不再磨磨蹭蹭, 連忙站起來穿衣梳洗, 等她收拾好走出嫻韻宮時,已經有不少妃嬪站在桂花林中了。


    她走近,便看見這些妃嬪一臉菜色,倒在宮婢懷裏捂著嘴,顯然是被什麽刺激惡心到。


    皇後站在人群中間, 臉色有些難看,正在詢問著些什麽。


    阿妤忙忙上前行禮,皇後的話音一頓,朝她點了點頭:“起來吧。”


    這時,阿妤才看見那具屍體。


    臉上被劃了一道傷口,胸口上直直插著一支銀簪,隻留了簪頭在外,血跡沾滿了身體,她的手成扭曲狀,顯然臨死前拚命掙紮過,整個人臉色鐵青。


    阿妤隻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視線。


    她捂著唇,幹嘔了幾聲,忙退了幾步,這幾聲幹嘔逼得她眸子微濕,她不滿控訴:


    “誰人做得缺德事!竟將屍體拋在這裏?”


    說話間,她抖了抖身子,顯然一陣惡寒,汗毛直豎:“這人躺在這裏多久,妾身豈不是……”


    說到這裏,她再也說不下去,捂著唇不住地幹嘔,難受得臉色慘白。


    皇後聽著她的話,不著痕跡地多看了她一眼。


    她說:“這事發生在你宮殿附近,你便也仔細聽著。”


    這聲落下,便遠遠瞧見聖駕走近。


    封煜剛下鑾仗,忽然懷裏衝進一個人,他下意識地摟住人,就見女子含著淚,嬌滴委屈地控訴:


    “皇上,您可要替妾身做主!”


    她一張俏人的臉頰此時慘白,驚懼後怕還在眸子中未消,淚珠子滑過臉頰,這副模樣,豈一個惹人憐惜能帶過的?


    封煜剛散朝,這邊的事隻聽了個大概,還未得知全貌,便隻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怎哭成這樣?”


    阿妤扯著他衣襟,抽噎不停得說:“那有具屍體,就躺在妾身的宮殿後方,那處就離妾身寢殿一牆之隔!”


    “妾身一想到她可能在這兒躺了許久,就頭皮發麻!”


    說著,她頓時在男人懷裏跺了跺腳,眼淚越流越凶,似渾身都難受得要命。


    她扯著男人衣襟,衣袖隨著動作順其自然地落下,封煜垂眸,清晰地瞧見她手臂上豎起的汗毛,再聽她的話,又哪裏猜不到她此時心底正泛著惡心。


    兩人立在鑾仗處站著,其餘後妃聽著阿妤的話,直接咬緊了後槽牙,受驚的又不止她一人,偏生她嬌貴,連禮數都不顧,直接奔向皇上懷裏?


    她們默默看著鈺美人的一舉一動,連皇上都親自安撫了她,紛紛壓下心底的嫉恨。


    阿妤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將昨夜裏的受驚,此時全然哭了出來。


    封煜瞥見她發髻有些淩亂,聯想她平日裏懶惰的性子,便猜到她是得了消息就匆忙趕過來,但如今後宮妃嬪皆在此處,他不可能過於優待她,所以輕拍她的後背後,就直接鬆開了她。


    阿妤抹著眼淚,眼巴巴地望著他,但不敢再靠在他懷裏,便湊著他的手臂,緊貼著他站住。


    封煜掀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但瞧她哭得可憐,到底是沒在眾人麵前推開她。


    皇後此時也走了過來:“鈺美人頭次遇到這事,難免受了驚訝。”


    她與皇上說:“那屍體瞧著可怖,絕非意外或自殺,如今又死在鈺美人的宮外,臣妾覺得此事應該徹查。”


    阿妤聽這話,抹眼淚的動作微頓,


    什麽叫死在她宮外?這嫻韻宮裏又不是住著她一人。


    封煜遠遠看了屍體一眼,便沒有再走近,對皇後點頭。


    嫻韻宮離得最近,一眾人便移步進了嫻韻宮,正殿每日都有人打掃,雖沒有人住,但也極為幹淨。


    宮人連忙上了茶水,封煜坐在首位,聽著皇後審查宮人。


    地上跪著的是最先發現屍體的太監,他還未從那屍體上回過神來,臉上還帶著驚恐:


    “奴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今日是奴才當值,來打掃桂花林,誰知剛走進桂花林,就瞧見一人躺在地上,昨日大雨,奴才還以為是何人不慎摔倒了,正要去扶,就發現那是具屍體!”


    “奴才不敢有所隱瞞,便將此事忙忙通報娘娘!”


    聞言,封煜臉上神色淺淡,倒是皇後皺起了眉頭,這太監的話並沒有什麽用處。


    她掃了眼眾人,最後視線停在依舊蹙著眉尖的鈺美人身上。


    阿妤見她望向自己,倏然瞪大了眸子,委屈地說:“娘娘,這事與妾身可沒關係,光是想想她居然躺在妾身附近,便要難受死了。”


    皇後無奈看她:“本宮隻是想問你,可認識這宮人?”


    知道皇後並沒有誤會她,阿妤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說:“妾身沒敢仔細看,若是娘娘想知道,那妾身便讓宮人過去瞧瞧?”


    皇後點頭,她便轉身吩咐讓小福子過去認人。


    轉過身來,她偷偷瞥了男人一眼,才大著膽子說:“娘娘,不若讓各宮的人都去認認,萬一有旁人認識死者呢?”


    她話音剛落,便聽見容嬪不滿的聲音:“這人死在你宮殿外,與我們有何幹係?”


    阿妤冷笑:“依著容嬪姐姐的話,這事便是妾身幹的了?”


    “誰知道呢?”


    “前些日子,妾身在瑜景宮附近丟了皇上賜妾身的玉簪,莫非是姐姐偷的不成?”


    容嬪怒視:“胡言亂語!”


    “那在瑜景宮附近丟的簪子,不是姐姐偷的,又會是誰?”阿妤扯著帕子,直接反問。


    頂著眾人的視線,容嬪氣得身子發抖:


    “胡攪蠻纏!”


    “且不論你是否真的丟了玉簪,便是丟了,又與本宮何幹?本宮偷你簪子作甚!”


    阿妤根本不在意她的怒意,眸子輕瞪:


    “那姐姐的話也好生沒有道理,妾身無緣無故害死那個宮女作甚?”


    她說:“沒有證據的話,姐姐還是少說為妙。”


    “本宮如何,還要你多管?”


    容嬪氣笑了,她再如何,也是皇上親封的容嬪,一個賤婢爬上來的玩意,也敢對她指手畫腳?


    阿妤才不與她吵,淚珠子一掉,就扭頭去找皇上:


    “皇上!您看容嬪姐姐,總得這樣欺負妾身!”


    封煜輕捏著眉尖,去認死者的宮人還沒回來,他就要被這二人吵死了。


    兩人的對話,堪稱鬧劇。


    其他妃嬪瞥見皇上的臉色,心底暗自偷笑,笑鈺美人還是太過張揚,在皇上麵前也敢如此放肆,竟然大大咧咧地和容嬪吵起來。


    阿妤眼淚吧唧吧唧地掉,眸子都哭紅了,也瞧不清是真的委屈,還是隻單純地做戲。


    封煜看得頭疼,原要指責的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日日哭,當心哭壞了眼睛。”


    道不清是指責,還是無奈擔憂,或者又夾雜了一絲憐惜,這樣的指責直叫旁人紅了眼。


    沈嬪倚在位置上,聽見了這話,向來懶散的模樣微頓。


    如今這事還沒有個定奪,鈺美人究竟是凶手都不一定,皇上卻連一句重話都不對鈺美人說。


    終究到底,還是因為封煜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死了個宮人,對於封煜來說,不過是件小事,若非此事發生在嫻韻宮外,那宮人死相又如此可怖,他甚至都不會親自過來這一趟。


    容嬪抿唇,脊背挺得筆直,定定地看向皇上,想知道他還能如何偏心?


    阿妤卻是吸著鼻子,還在糯糯控訴道:


    “是容嬪先汙蔑妾身的……”


    封煜打斷她的話,直接開口:“依著鈺美人所言辦。”


    阿妤這才終於不再哭了,擦拭著眼角,彎著眸子,軟軟甜甜地衝男人笑開,似芙蓉出水,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封煜眸色稍暗,那點被她鬧得煩躁的情緒到底是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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