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讓順著他的目光,就看見了拐角處站著的陳帝。


    幾天不見,陳帝似乎臉色很不好, 人也有些病歪歪的樣子。


    不過他怎麽會突然出宮?


    甄讓心裏盤算著,輕輕捏了下賈甄甄的手。


    一行人都見過陳帝,故此瞬間都安靜下來, 隻跟著甄讓和賈甄甄走過來。


    因為陳帝是微服私訪,所以直接免了他們行禮。


    賈甄甄對陳帝的感情很複雜。


    但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喊了聲,“父皇——”


    陳帝應了一聲,目光卻落在內侍手裏的盒子上。


    賈甄甄趕緊道,“哦,這是宮宴的衣裳,剛取回來。”


    賈甄甄吃不住陳帝出宮的意思,甄讓也是很意外。


    兩人目光正交流,陳帝輕聲道:“小六,你期待宮宴嗎?”


    “啊?”賈甄甄有點兒猝不及防,恭敬道:“期待啊。”


    她是真心誠意的。


    因為最近一切都好,這也是她和甄讓大婚後過的第一個新年。


    “嗯。”


    陳帝點點頭,而後就直接回了宮。


    等陳帝的影子消失在了路盡頭,賈甄甄才小聲問甄讓,“怎麽了這是?”


    甄讓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兩個人回了府之後,沒過一會兒,驚蟄就得到消息,陳帝是去看了賈阮。


    甄讓若有所思,“賈阮?她一直在驛站?她有沒有跟四公主聯係過?”


    驚蟄輕聲道:“八公主沒有出過驛站,但是四公主去過,當時陳帝到的時候,應該正巧撞上。”


    “撞上?”甄讓笑了,這就有意思了。


    今日陳帝的話明顯話裏有話,但不是敲打,隻是隨口問問的意思。


    甄讓心裏一瞬間有了主意。


    吩咐道:“你讓方知蓮也警惕一點,宮宴那一天,應該會有事情要發生了。”


    “什麽?”


    甄讓笑著道:“賈阮這次回來,肯定是賈敏的授意,她手裏不是還有一張牌麽?”


    甄讓並不擔心,隻是因為賈甄甄,他要做一個完全的準備才行。


    一點意外也不能有。


    甄讓道:“之前阿袖的事情——”


    “阿袖?!”驚蟄一瞬間回味過來,他拳頭緊握,恨得咬牙切齒,“這閔貴妃真是一個禍害!”


    甄讓沒有答話,隻是淡淡笑了。


    這次從皖南回來以後,甄讓就經常會一個人待著。


    偶爾,他眼睛裏光一閃,會讓驚蟄心一沉。


    驚蟄輕聲道:“公子,皖南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完,這個事情到最後,不知道……”


    不知道會怎麽處理。


    陳帝就是這麽個樣子,總喜歡把事情拖著,最後實在不能拖的時候,一下子快刀斬亂麻。


    這一次,甄讓這麽大費周章地將徐大夫帶回來,可不是讓事情就這麽平淡完了的。


    但是陳帝明明知道徐大夫已經到了盛京,卻久久沒有動作。


    甄讓知道驚蟄的意思,他伸手,輕巧折下一支梅花,薄薄的眼瞼垂下來,輕聲道:“由不得陳帝,既然賈敏要動手,我們就先發製人。”


    “公子想怎麽做?要不要知會一下六公主?”


    “不必了。”


    甄讓不想賈甄甄卷進來,而且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露餡兒。


    ***


    轉眼就到宮宴這天了。


    這一天沒有下雪,卻下了一場雨。


    夜裏進宮的路上濕淋淋的,街道兩邊都掛著紅燈籠。


    賈甄甄坐在馬車裏,撩起簾子看著外麵。


    甄讓笑,“看什麽呢你?這麽有意思?”


    賈甄甄道:“當然有意思啦,我以前出宮歸出宮,但是從來沒有在除夕這一天跑出來的,你別說,宮裏的燈籠雖然好看,但還是比不上這宮外的。”


    “有什麽不一樣?”甄讓問。


    “說不上,但就是覺得不一樣!”賈甄甄笑嘻嘻,“就像我喜歡你啊,沒有什麽原因,就是覺得挺喜歡的。”


    能說出理由的喜歡,或多或少,並不算什麽真的喜歡。


    甄讓心沒來由跳亂了一下。


    “甄甄——”


    他才喊出口,已經到了宮門邊。


    賈甄甄疑惑地看著甄讓,甄讓卻搖搖頭,沒有在說話。


    兩個人進了宮,過了一會兒被宮娥引著去宴席上,賈阮和賈敏已經落座了。


    賈甄甄一坐下,瞬間察覺到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


    閔思琢也在,兩個人視線對上的時候,閔思琢輕輕笑了一下。


    賈甄甄更詫異了,趁著倒酒的時候,偷著問甄讓,“怎麽回事啊?我感覺今天晚上,好像有點不一樣?”


    “是嗎?”甄讓隻是笑笑。


    !


    賈甄甄瞬間明了,“肯定有事情,你一早沒跟我說!”


    甄讓鬧不過她,便輕聲將自己猜到賈敏要動手的事情告訴了賈甄甄。


    賈甄甄一臉驚訝。


    賈敏這是沒有其他的招數了嗎?!


    賈甄甄正要說話,她對麵坐著的賈敏已經站起身,對陳帝道:“今日宴會,女兒便給父親說幾句吉祥話。”


    賈敏跟陳帝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賈甄甄小聲道:“那等一會兒,我是認還是不認呢?”


    “你……”


    那邊賈敏說完了話,忽而矛頭直指賈甄甄,她立馬跪下,道:“回稟父皇,兒臣有事要說!”


    陳帝微不可查地皺一下眉毛,道:“你說。”


    賈敏得了授意,登時嘴皮子翻飛,將阿袖的事情和盤托出。


    “阿袖曾經告訴過兒臣,真正的六公主已經在佛寺溺水而亡,甄妃怕人怪罪,便讓人李代桃僵頂替了六公主的身份。”


    眾人一片嘩然。


    賈甄甄呆愣著。


    賈阮瞥一眼賈甄甄,不懷好意的笑了。


    陳帝坐在上座,過了好半晌,他盯著杯中的酒,道:“證據呢?阿袖已經死了,還有誰能證明你的話?”


    “父皇一驗便知!”


    賈阮適時開口道:“是啊,父皇,茲事體大,還是要慎重。畢竟閔貴妃生前對賈甄甄確實不錯,寵的比小九還要寵,你說是嗎?九妹?”


    賈姝一直坐在一遍,甄讓一早派人跟賈阮通過消息。


    賈阮佯裝驚訝,慌張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六姐姐肯定是父皇的子嗣,你們兩個空口無憑,是在汙蔑六姐!”


    陳帝頗似頭疼一般,放下酒杯按按太陽穴。


    “他又頭疼了。”方知蓮小聲嘟囔,賈姝一個眼神飛過去,方知蓮聳聳肩膀,無所謂地不說了。


    賈阮這麽一說,果不其然,賈敏便道:“是不是,得驗過了才知道!”


    下麵一堆人吵吵成一團。


    而後,終於慢慢靜下來,都在等待著陳帝的裁決。


    過了好半天,陳帝終於抬頭,威嚴地道:“那就驗一驗吧。”


    內侍利索去端了一盆清水上來。


    陳帝先滴進去一滴血,而後在太醫的注視下,賈甄甄也滴進去一滴血。


    兩滴血落在盆中,賈敏瞪大了眼睛看著。


    果然——


    賈敏扭頭,對陳帝道:“父皇!兩滴血不相融合,賈甄甄不是您的骨肉!”


    陳帝卻像是疲憊一樣,並不回答賈敏這個事情,隻是問,“小四,你為什麽會選在今天說這件事?依照你說的,阿袖臨死之前,你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那你為什麽隔了這麽久才說出來?賈甄甄欺君,你沒有嗎?!”


    賈敏早就料到陳帝會這麽說,登時跪下,可憐兮兮道:“回父皇!兒臣本來也打算說的,但是皖南出了事情,那是我駙馬的家,那邊的事情一直沒有斷,後來閔相又死了,父皇一直因為皖南的事情不喜歡兒臣,兒臣也不敢再父皇麵前顯眼,隻是這次——”


    陳帝道:“這次怎麽了?”


    “這次,”賈敏恍然落了眼淚,她不是愛哭的人,猝不及防落淚,自己都沒有料到,楞了一下,她很快回過神,一字一頓道:“父皇,兒臣的駙馬死了,就是因為賈甄甄和甄讓!這一口惡氣,兒臣忍不下去!今夜是除夕家宴,兒臣的駙馬本來也應該在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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