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可管不了這麽多,她因為狄利斯的傷勢而對其產生的憐憫與疼愛(?)此時幾乎消耗殆盡——公爵大人再次把狄利斯按在了椅子上。


    隻不過,這一次,為了防止病號逃跑,她右腿一抬一跨,重重地踩在了椅麵上——“嘭!”


    狄利斯微微彈動了一下,向後一縮。


    見狀,伊莎貝拉嗤笑道:“看來還是有點成熟男性自覺的?狄利斯,我警告你,聽話,別想跑……”


    她挪挪自己踩在椅麵上的腳,又俯身撐住椅背,掐住了這貨的下巴。


    伊莎貝拉和善地微笑:“否則,我就換一個踩踏地點。往前再移幾厘米如何?”


    狄利斯不動了。


    眼睛依舊下垂,看上去柔順又可憐。


    但他從三個半小時前就是這幅安靜如雞的乖巧模樣,如果不是自己發現他逃跑,還不知道他想遠離自己的心思……嗬。


    公爵大人用稍微粗魯的力道把酒精棉按壓在他破開的嘴角,還刻意轉了轉。


    狄利斯抖了一下,但是並未發出她想象中的慘叫——唔,耐痛能力還不錯?


    見收不到想象中的效果——譬如觀賞弟弟哭唧唧地慘叫——公爵大人自覺沒趣,輕哼了一聲,便把力道放到最輕,迅速而小心地消毒完畢。


    “牙齒有沒有鬆動的地方?”


    搖頭。


    “牙齦呢?舔一舔。”


    搖頭。


    “戳這裏會覺得疼嗎?”


    搖頭。


    “漱口的時候看到了血絲嗎?”


    搖頭。


    ……看來的確隻是皮肉傷。


    奇怪。


    那在小巷裏看到的血跡是怎麽回事?


    伊莎貝拉又用雙氧水給他徹底清理了一遍,示意狄利斯把嘴裏的第三口漱口水吐出來——不知為何,這貨開始“咕嚕嚕”滾著漱口水發呆,伊莎貝拉猜他想用“咕嚕嚕”的方式代替自己的“逼逼逼”。


    伊莎貝拉用另一條毛巾包裹了少許冰塊,示意這個傻子用手把它在嘴角按緊,便繼續保持著鉗製對方的架勢,開始解他的襯衫扣子。


    雖然一開始是嚇唬弟弟,但伊莎貝拉的確想仔細檢查一下他身上的傷口……萬一被玻璃或者木刺戳了幾個洞呢?


    如果隻是嘴角的皮肉傷,也不可能滴了一路的血啊?


    但是,她所謂“鉗製對方的架勢”……其實是一腳踩在椅麵上,一隻手臂撐著椅背,完全俯身貼近——活像個小黑屋裏逼供高利貸的討債流氓頭頭,或者準備審問女間諜的特務人員。


    公爵大人擺出這種架勢並沒覺得不自然——她小時候本就是街頭流氓一霸。


    砸酒瓶、踩椅子、粗口吆喝——流氓示威一條龍,就差抽煙喝酒燙頭。


    踩椅麵——尤其針對男性,踩椅麵上的某個微妙位置,保持好幾厘米的危險距離——無疑是非常具有壓迫力的。


    撐椅背——為了防止對方逃跑,也是便於對方在反抗時第一時間給他幾個大嘴巴子,反手一縛再來套過肩摔。


    俯身貼近——沒人能在那對赤紅色的眼睛的瞪視下說謊。


    然而,伊莎貝拉這次的對手是完全不把“那位公爵”威名放在眼裏的狄利斯。


    大腦螺旋槳停擺的狄利斯,此時完全漂移在自己智慧的推理之外:伊莎貝拉身上隻裹了一件女服務員的外套,而這件外套是一條束腰長款燕尾服。


    略寬的西服領,唯二的兩粒裝飾用紐扣,後綁的白腰帶。


    而公爵大人的招牌威懾性姿勢讓許多神秘事物都昭然若揭。


    出於對科學原理的敬畏,狄利斯隻能拚命向下看——但是公爵大人沒穿襪子,沒穿鞋子,踩在椅麵上的光腳和腳背上的小黑痣——不,向下看也是對科學原理的褻瀆。


    腦中充滿亂碼的狄利斯隻好閉上眼睛,往後一挪再挪。


    地心引力……火山爆發……所有的高聳山峰形成原理都隻不過是大海的衝刷洗滌……純潔的大海……一望無垠的大海……自然現象……宇宙……


    “狄利斯,別亂動,我要檢查你身上的傷口。”


    機械師:qaq伊莎貝拉的手指接觸到他襯衫領口處的第一枚紐扣時——是的,這個嚴謹的弟弟成為教授後穿襯衫永遠扣到領口第一顆——她久違地,聽到了嘴炮三個多小時來的第一句逼逼。


    “我覺得我受傷很重,咕咕。”


    對方閉著眼睛開始了,但伊莎貝拉莫名從他一貫的“嘚瑟”裏聽出了“恐慌”:“我得了一種‘你再離我近點,我就會窒息而亡’的生理性疾病,請你立刻放開我,離我二十米遠,我會自行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並且完成後續處理工作——以及,因為我受傷過重,所以今晚我要自行出門,去距離這裏最近的衛生招待所打點滴並過夜,請你一個人上床休息,千萬千萬不要拉我一起上床睡覺——如果你害怕一個人睡覺,我床頭櫃裏第二層抽屜裏有一隻還在縫製的小兔子玩偶,我本來打算今年結束的時候送你當作跨年禮物的——小兔子玩偶的紅眼睛戳一下還可以播放童謠,但是具體音效有點失真,最好先揪著它的尾巴調音——”伊莎貝拉:……


    這不是沒啞巴嘛。


    熟悉的機關槍語速,熟悉的頭疼。


    然而,公爵大人暴躁的心情竟然在頭疼中出現了奇異的好轉:“狄利斯,剛才三個多小時怎麽不逼逼了?”


    狄利斯雙眼緊閉:“你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交流,咕咕,我們還是——”“我現在這個狀態?嗯?我現在什麽狀態?”


    伊莎貝拉渾然未覺,又俯身貼緊了一點:“你真不喜歡我在小巷裏說的那些粗口?狄利斯,我……”


    “不!不!不!”


    退無可退的機械師處在崩潰邊緣:“衣服!衣服!衣服要穿好!咕——就算是伊莎貝拉,也要把衣服穿好!”


    公爵大人:“……”


    她低頭,發現了自己身上這件有些……的燕尾服外套。


    哦。


    原來如此。


    成熟的姐姐撇撇嘴,隨意地扯了一下有些敞開的西裝領。


    “我這不是穿著嘛。你至於這麽反應激烈嗎。”


    “……咕……伊莎貝拉再怎麽說也是女生!女生必須要好好穿衣服!莊重地穿衣服!得體地穿衣服!”


    “啊,你突然叫我伊莎貝拉幹嘛?太怪了,還是咕咕好聽。”


    “伊……咕咕,把衣服穿好……”


    為什麽衣裝整齊的你反而泫然欲泣地發起抖來啊。


    公爵大人忽然從中得到了一些趣味:“狄利斯,換衣服太麻煩了,你這裏又沒有成年的女裝。”


    “有麻布!布!可以全部裹起來的布!”


    “可是有什麽要緊?”


    伊莎貝拉的第三次湊近不是出於威懾的湊近了——這是出於調戲的湊近。


    她甚至撥了撥自己的頭發。


    “反正你隻是個弟弟,給你看又不要緊。”


    弟弟:“我沒有看!我沒有看!這是不遵守法規道德法律的——”伊莎貝拉漫不經心地敷衍:“哎,知道你沒看。”


    三個半小時來都沒和我對視,二十分鍾前就死死閉著兩隻眼睛,活像個可愛的……小處女。


    嗬嗬……


    深夜,鍾樓,曖昧的燈光,一把椅子,兩個貼近的人影。


    成年的女人:“乖,把衣服脫了,我要檢查一下傷口。”


    成年的男人:“不!離我遠一點!遠一點!遠一點!救……噗通!”


    今夜第三次栽倒在地的機械師:“……”


    主動放開手臂,並轉移了陣地,踩著椅子腿居高臨下的公爵:“……”


    她抱著手臂打量了一陣,發出意味不明的嘚瑟笑聲。


    “行,看來你是真的隻受了點皮肉傷。那我們直接洗洗睡吧——哦,鍾樓裏隻有你自己的一間臥室?”


    作者有話要說:問:為什麽之前弟弟可以深沉帥氣地思考三個多小時,謀劃一些了不得的計劃?


    答:因為周圍很黑,他看不清伊莎貝拉本體的形態。


    問:為什麽伊莎貝拉和咕咕都不可以?


    答:因為咕咕是五歲的研究物,伊莎貝拉是純潔友愛(?)的小夥伴。


    問:弟弟是不是有正經黑化正經打輸出的時候?


    答:是。


    問:但隻要在對方正經黑化正經打輸出時直接上低段位肢體接觸打斷思考,是否屬於作弊?


    狄利斯答:qaq


    第52章 窒息哪有呼吸好玩


    追求科學需要特殊的勇敢。——引自伽利略伊莎貝拉不得不承認,看這個嘴炮吃癟是一件很爽的事。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故意把這個嘴炮嚇到瑟瑟發抖後,其後果是她有些不想承擔的。


    譬如,她必須倒拎著這家夥的腳脖子,在一堆小黑龍的協助下,將人運進電梯。


    譬如,她必須一腳踩著腳下不停撲騰掙紮的生物,一邊艱難地去拉動電梯口的閘門。


    譬如,當電梯到達機械師臥室所位於的鍾樓頂層後,她必須花費當年上戰場的力氣與勇猛,把那個摳著電梯廂地板死不動彈的家夥拖出來。


    譬如,把他拖出來之後,她又必須防備這貨視死如歸地滾向樓梯口,避免達成他絕望表示的“就讓我一路滾下去!我要滾下去!我要在樓梯間睡覺!咕咕晚安!”。


    ——把一個成年男人強行拽入他自己的臥室。


    公爵大人從來都不知道,這項任務可以堪比拿小刀徒手幹翻石牙戰象。


    花費九牛二虎之力後,見狄利斯麵色灰白,終於放棄抵抗地躺上床……公爵大人檢查門鎖,檢查窗戶,總算長舒一口氣。


    她累的一根手指都懶得動,隻是隨手拽過幾個枕頭放在中間把他們倆隔開,草草道過“晚安”後,裹住被子,倒頭就睡。


    公爵大人入睡時非常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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