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隻想在咕咕身上做研究啊。”


    成年的嘴炮立刻把自己過於深沉專注的思維——自離開白塔後,他就沒怎麽用過——扯開,隻覺得胃裏泛酸,舌頭發苦,委屈鋪天蓋地。


    他抑鬱地對著院長辦公室的外牆逼逼起來“憑什麽讓我去搞清楚時間空間這種高等課題……談戀愛結婚是難度這麽大的事情嗎?除了體質以外,我還要去挑戰世界難題?我現在一點都沒興趣……萬一我研究清楚後腎功能已經退化了呢?聽說過度思考還會導致中年禿頂呢?”


    外牆沒有理睬。


    外牆不想說話。


    數小時後戀愛。


    談個屁的戀愛。


    下午五點半,背著書包走出教室的伊莎貝拉,看著站在校門口,老老實實等自己放學的弟弟,又看看對方故意揣在口袋裏,根本看不清楚的手掌,磨了磨牙。


    我就知道。


    她又看看跟在自己身後的,亦步亦趨的白衣小女孩。


    伊莎貝拉盡量讓語氣平和一點“你確定,你的感覺是對的嗎?”


    瑪麗懷特點點頭。


    很好。


    很好。


    拉手,拉個屁的小手。


    ……中年已婚老男人的手有什麽好拉的?!


    公爵磨著牙走過去,刻意踮腳夠到了他的腰部後,又乖乖巧巧地伸出手——“咕咕。”


    還沒等公爵大人的揪耳朵之手順利擒住獵物,獵物本人就委委屈屈地蹲下,抱住對方,還拱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我今天下午用手去翻了一隻散發可怕惡臭的垃圾桶,我還被那隻垃圾桶恐嚇了,垃圾桶裏的臭味直接把我嚇吐了。”


    伊莎貝拉“……”


    這算坦誠交代嗎???


    她側頭瞥了一眼自己身後垃圾桶本桶的女兒——瑪麗紅著眼眶,氣宇軒昂地瞪著狄利斯。


    “伊莎貝拉同學下午說了,她會好好教訓你的,調戲爸爸的人渣!”


    被寄予重望的伊莎貝拉隻好扭過頭,對著在自己臉頰旁不停蹭蹭的弟弟輕咳一聲“你聽到了?弟弟?”


    弟弟沒有聽到,弟弟受到了驚嚇與打擊。


    弟弟抱緊小夥伴吸了好幾口,對著一堵不會回嘴的牆逼逼一個鍾頭,讓他的委屈直接變成了怨憤。


    這份怨憤在遇到他目前唯一想研究的東西時——咕咕,公爵,小夥伴,老大,伊莎貝拉——怨憤的弟弟抽抽鼻子,說“嚶嚶嚶。”


    咕咕“……”


    噫。


    她在瑪麗小姑娘“快懲罰他啊,你還等什麽”的目光下,垂下準備揪對方耳朵的胳膊,反而拍了拍他的後背,又向上摸了摸他的腦袋。


    “好啦好啦。”公爵費力使出了自己的懲罰,“不就是翻了一下垃圾桶嗎,不哭啊。”


    垃圾桶就垃圾桶吧,唉,反正是中年已婚老男人,弟弟高興就好。


    第82章 推進哪有停滯好玩


    擁有一個心理年齡比你小很多的未婚夫,就意味著,在你大多數的“戀愛時間”裏,都相當於陪小孩玩過家家。


    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是什麽“外表柔嫩內裏霸道”“對你柔軟對外霸氣”等的傳統類型……我是說,女人和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談戀愛,要的不就是那份“可鹽可甜”的青春感?


    既聽話乖巧,又能為你遮風避雨什麽的。


    這當然很值得怦然心動。


    這個類型當然很值得你對他的萬般寵愛。


    然而……然而……


    弟弟既不聽話,也不會為她遮風避雨,不帶地圖扔到外麵就能淪落到風俗店的房梁上,麵對女人的靠近隻會發抖,惹事能力與嘴賤能力成正比(並形成了奇妙的因果循環邏輯),整個人自帶的輕浮氣質讓中年已婚老男人都臉色發青……


    那我是吃錯了什麽藥,才會對這貨怦然心動?


    心動也就算了,趁對方喝醉直接推倒是怎麽回事?


    推倒後還半哄半勸著想讓對方和自己來第二回 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早晨因為一個微笑就腦子發昏地簽了婚前協議是怎麽回事?


    ……這之前也就算了……勉勉強強能算進“腦子不好使時沒反應過來”……現在,她已經就“瞞著自己在外麵摸老男人小手”這件事深刻認識到了弟弟的欠揍與奇葩程度,怎麽還能自發地、憐愛地——“伊莎貝拉……”


    “嗯?”


    “……咕咕。陽光刺到我眼睛了。”


    “嗯。”


    伊莎貝拉移動了一下手指,遮住了狄利斯的雙眼。


    對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於是她的手心微微癢了癢。


    陽光穿過鍾樓外牆那些互相切合的齒輪縫隙,在柔軟的靠枕和他閉合的眼瞼上都灑下均勻的光斑。


    不過,前者那片光斑早已被女人及腰的白金色長發分散為柔軟的碎片;後者也被女人帶有薄繭的手指阻擋在外。


    這又是一個鍾樓的周末,這也是一個平靜的午後。


    自從這周的周一起,狄利斯教書以外的全部時間——去除他被伊莎貝拉牽著手,害怕走丟,隻能慢吞吞在鍾樓到諾德學院的路程上消耗的往返時間——都待在實驗室裏。


    如果不是鍾樓裏還有一個伊莎貝拉,他已經在瘋狂的實驗中神思恍惚地吃下了三個鐵勺子。


    而今天,周末,伊莎貝拉本以為早晨醒來後終於能看到這個瘋狂科學家老實待在自己枕邊(“你以為自己是鐵人嗎??好了,弟弟,不準動,我把你綁在這兒了,睡覺,就現在”),卻還是在某間堆滿紙稿的實驗室裏找到了這貨。


    她深吸一口氣,向戰戰兢兢的龍確認——自昨夜淩晨幾點起,掙脫床單束縛的狄利斯一躍而起,衝向實驗室,並抱著自己的筆記本,拿著羽毛筆和兩瓶墨水,原地連續演算了17個小時。


    伊莎貝拉……伊莎貝拉深吸起來的氣沒能吐出去,她在“清早醒來找不到未婚夫他不會跳窗逃跑了吧”“未婚夫這個傻x是嫁給了他的科學研究嗎”“神他|媽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暴躁情緒下,再次轉變成功。


    給自己打了一針後,公爵大人成功以成年姿態把這貨從實驗室拖了出來,奪去了他的筆記本和羽毛筆,把狄利斯帶到了鍾樓某層中、最透光的那麵牆旁,並拽著毯子和枕頭堆了一個臨時的睡眠角。


    陽光,溫度,柔軟的織物,再疊加一個強製性接受的膝枕——狄利斯隻好閉上了眼睛,停止了掙紮。


    他其實已經40多個小時沒有睡眠了。


    因為他害怕。


    他害怕……一旦最仰仗的大腦和雙手停止動作……就有什麽東西會飛速流逝過去,抓都抓不住。


    畢竟,他目前的課題可是時間啊?


    所以,此時的狄利斯仍在思考,而伊莎貝拉在午休。


    狄利斯枕在伊莎貝拉的膝蓋上閉著眼睛思考,伊莎貝拉打量著狄利斯的臉午休。


    ……嗯,對這兩位而言,表象與實際相反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真可怕。


    閑極無聊,已經把對方所有特點和理想型的“年下奶狗”做了一次對比的公爵大人——其實她隻是隨手挑了一個理由,以便自己盯著狄利斯的臉發呆——最近這貨牙尖嘴利的程度呈直線上升,她不得不在看著他陷入休眠前編出一個能懟到對方啞口無言的理由。


    ……不,說真的。


    除了這張臉以外,這貨有哪裏的特點吸引了我?


    原來我其實是個顏控?


    可當年傑克還是帝國第一美男子……哦。


    伊莎貝拉恍然大悟,喃喃出聲:“因為傑克是帝國第一美男子,我才對他容忍度這麽高啊。”


    所以,即使知道對方目前就在諾德學院這裏執教,我一點想找上門報複回去的心思都沒有。


    傑克隻是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蠢蛋傀儡,臉好身材好……主要是臉好,我真的不欣賞過於豐滿的胸肌……看到那張臉,所以我沒什麽報複對方的想法了?


    ……呃,但不排除,弟弟現在就無意識把那貨折騰得挺慘的……感覺完全不需要費心思報複……


    “伊莎貝拉?”


    沉浸在思考中的狄利斯並沒有忽視她剛才喃喃出聲的人名:“什麽傑克?”


    公爵發散的思維卡殼了。


    從弟弟的嘴裏聽到一個和自己過去有些聯係的人名,她莫名感到一些尷尬。


    ——雖然,自她坦白身份後,聰明的弟弟應該早就查到了關於“前任未婚夫”的事情。


    伊莎貝拉輕歎一口氣,開始認真思考措辭……能夠誠懇告訴自己的現任未婚夫,自己和前任隻是政治聯姻的措辭……有些關係涉及大人的世界,無關感情,還是要向弟弟解釋好……


    她低下頭,對上狄利斯一無所知,認真而迷茫的墨藍色眼睛。


    他剛才睜開了眼睛,眨動時閃著陽光的細碎斑塊,並從她的指間注視她的眼睛——不,注視她的一切,伊莎貝拉透過自己的手指看見了他眼睛裏的倒影。


    屬於她自己的倒影。


    艸。


    公爵大人情不自禁地在心裏罵了一句:艸。


    ——為什麽我竟然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直接俯身親他??


    ——因為之前害怕嚇到他,所以許下的那個傻x的承諾??


    艸。


    “沒什麽。”


    伊莎貝拉再次移動了一下手指,遮住狄利斯睜眼看過來的視線:“不是伊莎貝拉。”


    ……哦。他老忘記這個。


    狄利斯順從地改口:“咕咕。”


    “嗯。”


    公爵點點頭,順勢揭過:“快睡吧,你對自己的身體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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