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前開口叫住她的人是那位安德烈小少爺,公爵一定頭也不回地走開。


    瑪麗蹲在地上,繼續伸手摳挖操場邊緣的雜草,沒有說話。


    但她向伊莎貝拉的腿邊挪了挪,並悄咪咪用另一隻手拽住了伊莎貝拉的校服裙擺。


    公爵:……總覺得,好像被什麽小動物劃到了同類的範圍,從而得到了莫名其妙的親近啊。


    “好了,瑪麗同學。”


    伊莎貝拉出言勸說:“我想你的父親會來接你的,你不用這麽……”


    聽她之前的解釋,不就是一直等在校門口,沒有等到爸爸來接嗎。


    瑪麗卻搖頭:“但爸爸每次放學都會準時來接我的。”


    “也許隻是工作上的耽擱而已……你的父親是神殿聯盟的副主席,工作一定很忙吧?”


    “爸爸工作不忙的。”瑪麗恨恨地拔出一小撮草葉,又把它扔在地上,“爸爸說過,他來諾德學院隻是度假,偶爾去研究所那裏隻是監督一下!爸爸承諾說會來接我放學……但最近爸爸很晚才回來,還露出非常非常可怕的表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把他拖延在那裏!”


    公爵:誰會把來做監督工作的上層領導氣得不肯離開啊。傻子嗎。


    (與此同時,某地下研究所,某個傻子:“離我遠一點,否則我就會忍不住出現噴射性嘔吐的症狀,並從你的紐扣一直吐到你的皮鞋。”)


    望著抑鬱蹲在地上摳草的瑪麗,伊莎貝拉一時間竟然看到了弟弟的影子。


    不開心的時候把自己蜷成一團……還有這種發脾氣的方式也……唔,別說,真挺像的。


    她的腦子裏立刻浮現了蜷在牆角,抱著文件碎碎念的狄利斯。


    這點相似再次讓公爵心軟了,她決定幫人幫到底:“這樣吧,你家在哪裏?你父親可能真的在忙於工作,瑪麗,我可以先送你回家。”


    瑪麗小手裏的草葉被猛地揉皺。她抱緊了自己的膝蓋,試探著抬頭,眨巴眨巴眼睛。


    ……咦,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怎麽更像弟弟了。


    伊莎貝拉心裏閃過一絲違和感。如果僅僅是巧合,這種相似感也太突兀了吧?


    瑪麗怯生生地說:“其實,我知道家在哪裏,也知道怎麽走回去。爸爸不會一直來接我放學的,他訓練過我怎麽獨自回家。”


    伊莎貝拉是個成年人,她輕易看穿了小孩滿臉的期待與不安。


    “可你不想自己一個人回家,對嗎?”


    否則就不會一個人抱著書包等在教室門口,一直等到教室裏的人全部走光吧。


    她微微彎腰,向蹲在地上的瑪麗伸出手:“我陪你一起回家?如果你家就在附近的話。”


    瑪麗眼睛一亮。但似乎是意識到什麽,她慌忙解釋道:“我不是‘不想一個人回家’,伊莎貝拉同學……”


    伊莎貝拉敷衍點頭:“是是。”這小孩臉皮還挺薄的。


    瑪麗見她不相信,皺緊鼻子,用力解釋道——“我說的是真話,伊莎貝拉同學。”


    “因為我是一個半成品人偶,爸爸說了,半成品人偶的最高意義,就是把自己的身體送給人類當容器。”


    她天真無暇地歪歪頭:“人偶需要人類,你身上又有完成品人偶的味道……所以我想和你親近,和你一起回家,這樣,我就能變成完成品的人偶了?爸爸告訴過我,隻要把所有都奉獻給這樣的人,就能成為完成品!唔,但是這麽多年,爸爸都沒有製造出完成品……為了幫助他,我一開始準備全部奉獻給爸爸的。”


    但伊莎貝拉同學真的非常奇怪,伊莎貝拉同學身上有她同類的氣息。


    涉及到爸爸的畢生夙願,瑪麗其實不可能把“人偶”“容器”之類掛在嘴上向外人宣揚……然而,眼前的伊莎貝拉太特殊了,也太奇怪了。


    按照爸爸的要求,她才是我應該全部奉獻的人類吧?


    但爸爸最近幾年,涉及這方麵的研究都很易怒、很暴躁、不容許任何人插手……想到禁閉室裏的拘束衣,瑪麗害怕地縮縮腦袋。


    還是,還是進一步親近這個伊莎貝拉,確認無誤後,再向爸爸通報她身上有完成品人偶氣味的特殊性吧。


    否則,被綁起來打針……真的好疼啊。


    想到這裏,瑪麗小姑娘急切地補充了一句:“你先不要告訴爸爸哦。否則爸爸會懲罰我的。”


    嘖。


    喬治懷特。


    伊莎貝拉眯起眼睛,眼底劃過怒氣——她當然沒忘記這個多年前試圖拐賣兒童的奇怪研究者——本以為成家立業後稍微收斂了一點,現在瞧瞧,他把自己的女兒教成什麽樣了?


    我還以為,看在他女兒的份上,又過了這麽多年……起碼……


    公爵對某方麵的陰暗太過敏感,當一個小孩信誓旦旦對她說“把身體當作容器”時,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了極其惡心的地方。


    ……當然,事實和公爵所認為的那種惡心完全不同,但這也導致了她進一步追問瑪麗,想去再把懷特那玩意兒抽死的後果。


    “你說清楚,瑪麗。”


    伊莎貝拉含著怒氣,柔和了嗓音,“我有點好奇……你爸爸還說過什麽?”


    瑪麗有點不解。


    “爸爸?爸爸說的話,就是構成我這個容器的全部,因為我就是爸爸的人偶……你想知道哪部分?”


    很好。


    很好。


    伊莎貝拉憤怒地全身發抖——所以,懷特這個畜生,一直在給自己的女兒洗腦?真xx的……


    她把瑪麗猛地拉起來,抬步就往教學樓的區域走去。


    “伊,伊莎貝拉同學?”


    “別緊張,瑪麗同學。”


    公爵沉住氣,努力擺出天真的口吻:“我突然很羨慕你有這麽一個爸爸……我想去他在這裏的辦公室看看,你能給我帶路介紹一下嗎?”


    伊莎貝拉同學羨慕我有爸爸?


    伊莎貝拉同學願意幫助爸爸!


    七歲的瑪麗立刻蹦了起來,開心得眼睛彎成月牙——“嗯,好的!走這邊,我知道爸爸現在不在辦公室裏!”


    驚人的相似感。


    不開心的時候會蜷成一團,發泄情緒喜歡摳東西,笑起來是不摻雜質的開心,在人際交往方麵天真至極,非常容易輕信他人……


    【嗯,好的!老大,你還有什麽吩咐嗎?】


    伊莎貝拉莫名打了個冷戰。


    不對,弟弟再怎麽純潔,也沒天真到七歲小孩的程度吧?


    腦子裏這句洋溢著滿滿信賴感的童音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伊莎貝拉同學?伊莎貝拉同學?”


    “……啊,抱歉,我剛才走神了。你繼續說。”


    瑪麗疑惑地看了一眼她:“你在淌汗哎?你還好嗎?”


    我在淌汗?


    我在淌汗。


    伊莎貝拉揪緊了胸口的布料,內心驚疑不定,條件反射地向後退了一步,卻倉皇踩到了地上的某粒石子,整個人趔趄後仰——“哎呀。”


    一雙手,穿過她的腋下,輕輕鬆鬆接住了她幼小的身體。


    然而這雙手不僅僅是摟……這雙手的手指,從她的後頸親昵地向上滑動,撓了撓她的耳朵,似乎還在上麵停留了一點濕氣。


    那一瞬間,伊莎貝拉感覺後背猛地沾上了泥水般粘稠的東西——仿佛被一大團不停扭動的蟲子完全覆蓋——惡心。


    鋪天蓋地的惡心。


    她幾乎是瞬間弓起腰發力,向後狠狠一撞,踢腿後踹,同時借著後踹的力道旋身轉出——“誰?!”


    “哎呀。”


    手臂上掛著文明杖,風度翩翩的男人蹲在原地,故意露出吃痛的表情。


    理查德拍拍自己被踹到的膝蓋,無奈地看著她微笑:“小姑娘,你年紀這麽小,身手卻這麽好。”


    他壓抑住狂跳的心髒,向年幼的公爵——毫無疑問,這是公爵的五官——伸出雙臂。


    是她?


    一定是她!


    我剛才碰到了她……我剛才抱到了她……


    “來?是迷路了嗎,要不要哥哥幫忙?”


    xx的。


    這是一個陌生男人,而且他竟然對這個樣子的我抱有惡心的**。


    公爵可不會天真地認為摸脖頸摸耳朵是不小心碰到——她在這方麵的敏感神經堪比野獸——此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把一臉茫然的瑪麗擋在自己身後。


    瑪麗氣質成熟,五官貌美,就這個年紀的小孩吸引力而言比我多多了,這家夥認識到我有反抗意識後,恐怕待會兒會主要把火力集中在瑪麗身上。


    ↑真的完全忘記了理查德的臉,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魅力的公爵。


    “你是誰?”


    公爵一邊發問,一邊迅速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該死,瑪麗一路領我去的是辦公區深處,此時周圍沒有任何人影,隻有這個陌生男人——地形我也不熟悉,待會兒逃跑時萬一跑進了死角就會被堵——“我是誰?”


    出乎公爵意料的是,這個陌生男人並沒有掏出糖果玩具之類的東西,反而重複了一下她隨口的問題,露出了極為錯愕……呃,震驚的表情?


    公爵提高嗓音(她希望周圍經過的某個路人能聽見),再次重複了一遍:“這位叔叔,我不認識你,請你離開!”


    ……叔叔?


    叔叔?!!


    理查德驚怒交加,一時間,竟然伸手去抓伊莎貝拉的胳膊:“我是理——”“——咚!”


    在理查德能夠把自己的名字全部說出來之前,天空上突然出現了一大團黑漆漆的玩意兒。


    這團玩意兒似乎是雲霧,又似乎是成群結隊的黃蜂——總之它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從天而降,在重力加速度的情況下似乎還添加了不少動力——接著,聲勢浩大地,砸在了理查德的頭上。


    正中靶心,砸的還是額骨——伊莎貝拉敢發誓,自己絕對聽見了什麽東西“喀嚓”斷裂的聲音。


    慘遭高空拋物襲擊的理查德立刻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公爵:……


    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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