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要做任何事。


    不要毀掉你們的相遇。


    【今日,血液流失量為47。左側胸腔上的導管需要維護。】


    伊莎貝拉的靈魂已經疲憊不堪,但她依舊分辨出了拉回自己靈魂的聲音——這一次,狄利斯聽上去重新平靜了下來。


    但血液……?導管……?


    不知多少次,她再次於混亂中降落,睜眼發現自己位於白色的辦公室裏。


    伊莎貝拉渾渾噩噩地愣了好一陣子——但因為她長時間處於混亂的時間裏,這“好一陣子”,也許隻有幾秒鍾。


    白色的門外傳來敲擊聲:“懷特小姐,最終項目已經在運轉,‘白塔的星辰’準備完畢,請去參加今日的校驗。”


    哦。


    好的。


    伊莎貝拉說:“我馬上來。”


    不要做任何事。


    不要做任何事。


    不要做任何事。


    你是個旁觀者。


    ——但公爵的目光,不可抑製地落到了辦公桌的抽屜上。


    【在確保你完全服從我們之前,你製造的這條長鞭,會一直鎖在我的抽屜裏。】


    “我隻是拿上它,我隻是想確認它是不是真正屬於我的那條鞭子。”伊莎貝拉告訴自己,拉開抽屜,“我隻是把它拿在手中。”


    【現實,鍾樓】


    懷特越發坐立不安起來。


    “你在等什麽?”他煩躁地逼問,掙動捆住自己的繩子,“你現在還在等什麽?”


    狄利斯依舊閉著眼睛。


    “耐心點。”


    【白塔】


    拿著長鞭,就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伊莎貝拉緊緊握著這個傾注了另一個時空小夥伴愛意的平安符,深一腳淺一腳跟在白色研究員的後麵。


    “……就是這裏了,懷特小姐。”


    研究員側身讓開。


    伊莎貝拉捏緊了鞭子。


    白色的牆,白色的地麵,白色的穹頂,白色的一切。


    正中間,正豎立著一顆巨大的白色齒輪——不,與其說那是齒輪,不如說那是顆齒輪狀的時鍾。


    時鍾的邊緣是金屬做成的鋸齒,正緩緩轉動著。


    時鍾的表麵是透明的玻璃,玻璃下顯出清晰的導管——那是這顆時鍾的“電路”,也是它運轉的線路圖。


    而時鍾的指針,時鍾的刻度,驅動這整顆齒輪運轉,迸發出細小的紅色火星的是——懸空吊在那裏,插滿了導管,被鎖鏈和拘束衣固定住的少年。


    “今日血液流失量是47。”


    伊莎貝拉聽見狄利斯死寂的報告聲:“刻度沒有產生規律中的旋轉。降低左側胸腔的抽取壓強,把右側腿骨的骨髓抽取出來。”


    “收到……”


    “更改實驗品數據……”


    “請求降低壓強……”


    “等待下一個指示……”


    忙忙碌碌的白衣研究員,紛紛完成手上的作業,在那些伊莎貝拉認不清的儀器前輸入數字。


    如果隻聽到這些人的聲音,你會以為這不過是一位聰明的導師在驅使自己手底下的研究生做解剖實驗。


    ……但實驗品是導師自己,被解剖的也是導師自己,活著、清醒著、運用無與倫比的大腦分析傷口、發出指令的……也是導師自己。


    站在伊莎貝拉身邊的研究員讚歎地說:“他不愧是我們最完美的人偶。隻有他能擔當‘白塔的星辰’。思維能力和邏輯能力簡直無懈可擊,創造力與洞察力無與倫比,還能在實驗過程中時刻保持冷靜……”


    “懷特小姐,您真是太明智了。為了得到最大效率發揮作用的人偶,我們一味的逼迫完全無法比得上他主動的配合。畢竟……”


    狄利斯既要主導這場實驗,又要充當這場實驗的實驗品。


    一個可以一邊被解剖,一邊分析下一刀應該落在哪裏的家夥——才能是完美的人偶啊。


    “……如果不是您製造了‘伊莎貝拉’這個弱點來控製他……我們絕不會得到狄利斯貫注所有精力的精密操作指導。隻有他本人……才有能力完成這場實驗。”


    【現實,鍾樓】


    “你究竟還在等什麽?”


    懷特在椅子上怒吼:“回頭對我說話!”


    狄利斯睜開了眼睛。


    “我在等伊莎貝拉。”他笑著回答,“我相信她。”


    “……難道你是指望她在那個時空做出什麽舉動嗎?”見狄利斯沒有動作,懷特簡直難以置信——“她又不是真正的蠢貨!白塔的時間線,但凡改變一點點,你們就不會相遇,她就會在火刑下死亡——這個道理,她不懂嗎?”


    【白塔】


    不要做任何事。


    不要做任何事。


    不要做任何事。


    你是個旁觀者。


    伊莎貝拉看著眼前這一幕,如同溺水者沉於水麵之下。


    忍一忍,伊莎貝拉。


    隻有這樣,你們才會相遇。


    這是早已發生的事情。


    你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現實,鍾樓】


    懷特的嘲諷還在繼續:“這種選擇是不可能的——”【白塔】


    我是個旁觀者。


    伊莎貝拉喃喃著。


    我是個旁觀者。


    我不能改變眼前這一切,我不能失去他。


    隻要不改變這一切,長大後的狄利斯,一定會來找我的。


    隻有順著這條時間線往下……


    ——“我去你麻痹的!一幫狗屎王八蛋!”


    卡斯蒂利亞公爵揚起了手中的長鞭,怒吼著跑向那個懸在時鍾上的少年——“滾蛋!都他媽給老娘滾蛋!”


    就算是,就算是沒辦法再遇見你……


    【足以摧毀整座白塔的長鞭。】


    沒辦法認識你……


    【那個揚起鞭子即能掃蕩一切的惡鬼。】


    沒辦法從某場命中注定的火刑裏活下來——“我必須得保護你……一點傷都不行,一點傷都不行,我他媽的……”


    長鞭在半空中“簌簌”響起金鐵碰撞的尖銳叫聲,每一寸金屬鱗片因為主人的憤怒而張開,重新扣成長而銳利的鐵劍——鱗片相互撞擊著,發出龍的咆哮,又迸發出紅色的火星——紅色的火星,然後是紅色的火焰——“嘭!”


    “什麽,什麽情況?!”


    “地震了嗎——救命!”


    “女人,女人,有個透明的紅眼睛女人——她在大廳那裏用可怕的武器,砍斷了整顆時鍾!”


    “牆壁也……啊啊啊啊!”


    【現實,鍾樓】


    狄利斯收回了搭在下巴上的手。


    他轉過身,看著被捆在椅子上的懷特。


    “你看。”機械師笑嘻嘻地說,舉起雙手,向他示意自己逐漸變為透明的指尖——“伊莎貝拉做出了決定。”


    “……這不可能?!那個女人瘋了?!”懷特瞪大了眼睛,“她在那個時間線做出的任何事,都會影響現在的你——你們會無法相遇,無法見麵,她會死於火刑——”“因為她是伊莎貝拉。”


    狄利斯站起身,“她一定會優先保護我。我無條件地信任這一點。”


    “副主席閣下……也許,比起人與人之間的陰謀算計,我的確無法勝過你。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清楚當年你究竟在我身上做了多少手腳。喜好,發色,名字……我統統不清楚,可能都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但是。你偏偏放棄了這一切的優勢……把伊莎貝拉丟在了那個時空裏,要和我賭伊莎貝拉的選擇。”


    墨藍色眼睛的機械師眉眼彎彎:“我怎麽可能會輸呢?她可是我灌注了所有專注力的研究物啊。”


    【我會保護你的,就算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失去未來的你,放棄成為你的未婚妻。】


    【但隻要你好好活著,不會受傷,就都沒有關係。】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


    懷特隻覺得這個家夥不可理喻:“就算是這樣吧,那個蠢貨做出了魯莽的決定——你即將消失了吧?因為你的未來被她改寫了?這有什麽好得意——”“哈。”


    機械師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並打了個響指。


    房間裏的燈光猛地亮起——懷特這才發現,四周的牆壁竟然都是透明的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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