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能不擔心呢?醫工都說你需要休養了,這幾日哪裏都不用去,就待在殿裏,想吃什麽跟阿娘說,阿娘這幾日身子好的很,你小時最喜歡吃阿娘做的菜了,如今阿娘還給你做。”


    “知道啦,”李嬌坐到桌上,宮娥將食盒內的骨湯盛進小碗中,她低頭嚐了幾口,隨後對著尤氏的臉側親了一口,“還是阿娘最疼我,做的可好喝了。”


    尤氏盯著她塗著口脂的唇,笑著用帕子擦了擦臉頰,隨後又去給她擦了擦嘴角:“你呀你,都十六歲了,還是個小孩子性子,阿娘有你這麽大的時候早已經嫁給了你阿爹了。”


    “阿娘不要提他,”李嬌皺起眉頭,隨後又笑著轉移話題:“沒想到我消失了這幾日,倒是因禍得福,竟還能讓阿娘親手給我做湯喝,之前怎樣央求你都不肯的。”


    尤氏見她這麽喜歡喝,心裏也是歡喜的,隻不過還是記著她脫口而出的話,勸道:“你莫要與他置氣,他到底是你的阿爹,就算他如今再不喜我,對你還是喜歡的。不要因為阿娘與他產生隔閡。”


    “我沒有與他置氣,他是國君,我都懂的。”


    “那你跟我說說,你與北燕王是什麽關係?他在宮中的這幾日,誰都不理,國君還設了宴,請了許多公主貴女獻舞,結果他連看都不看,卻獨獨誇了不到場的你,你莫要瞞我,你消失的這幾日是不是與他有關係?他怎麽著你了?”


    李嬌放下勺子,雙手托著腮仔細的思考了起來。


    她今日隻塗了口脂,將雙唇顯得紅嫩嫩的,偏她雙眼大有圓,盛著水珠般,隨即笑了一聲。托著臉頰的五指有節奏的點著白嫩的臉頰。


    “他能怎麽著我?阿娘就是瞎想!許是見她們......都不如我吧。”


    “你莫要與我打諢!他這次前來是帶著目的的,要求國君將公主送去北燕當質女,他雖然未明說,但是照著現在國力懸殊,若是國君不從,李國立馬便能被他攻下來!”


    尤夫人歎了口氣,又道:“昨日國君已經決定將琉璃送去了,你可莫要去摻和,這幾日就待在宮裏,不要與他見麵,就算他對你有念想也要讓他斷掉。”


    李嬌本來就對燕寒時沒有念想,但是聽尤氏這麽說,便是要問上一問的:“誰稀罕與他見麵?北燕苦寒之地,側夫人舍得把她嬌滴滴的女兒送去?”


    尤氏見她真的沒有那份心思,這才放了心:“做女人的,不就是求個好歸宿嗎?你們又都是公主之身,阿娘瞧著那北燕王身強體壯,嚇人的很,但是北燕的國力卻是九州最強的。他雖然說是要李國的公主送去當質女,但其中的心思誰都懂,若是琉璃真的當上了北燕王夫人,對李國也有好處。”


    “我的性子又軟,不得國君的寵愛,隻得了你這麽一個女兒,也不求你嫁的有多麽好,隻等著讓你舅舅在軍中找個老實的人,還能聽你的話,如此才是最好的。”


    李嬌坐直了身體:“阿娘覺得,你能做主了我的婚事嗎?”


    尤氏聽她這麽說,無言了一瞬,忽的用帕子掩住嘴咳了幾聲,嚇得李嬌連忙跑去她的身後輕拍著背。


    尤氏雙手抓著李嬌的胳膊,肅容道:“我隻你這一個女兒,我這一生是無望了,但是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嬌嬌放心,你到底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不會害你的。”


    真的不會害嗎?李嬌才不信。


    她仔細的思索了尤氏剛才話裏的意思,燕寒時確實是個出色的王,也是一個公主出嫁的最好歸宿。


    北燕是九州強國,北燕王又是數一數二的霸主,便是強國聯合都打不過他,更別提如今早已勢弱的李國了。


    若是能夠得到北燕王當靠山,不僅僅是沈柔,就連國君都不敢欺負自己,甚至還要將尤家人供起來。


    想到這裏,李嬌撇了撇嘴角。


    ——一個粗魯的蠻人,她是瘋了才會去想這些事情。


    她最討厭的就是如燕寒時這般粗糙又野蠻的男人了,而且聽阿娘話裏的意思,國君既然決定要將李琉璃送過去,自然是得到了燕寒時的肯定。


    如此,能夠被別人染指半分的,她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孤寂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章 十四朵嬌花


    尤氏辦事的效率很快,或許說她從很早之前就有這個打算了,不過一個晚上就將看中的男子的小像整理好了。


    她身邊的大宮娥抱著幾幅畫卷,一一在李嬌麵前展示。


    “公主您就再瞧一眼,這些都是夫人昨夜挑選出來的,都是極好的。”


    李嬌半躺在窗邊的矮塌上,單手撐著頭,伸手接過來,低眸仔細的瞧著畫中的男子。


    旁邊另有幾行小字介紹此人的生平以及家庭。


    “你再好好瞧一瞧此人的樣貌,嘴巴上一圈的胡子好醜,他若是要來親我,豈不紮得疼?”


    “你再瞧瞧他,怎的生的如此瘦弱?要是我被人欺負了,怎麽保護我?豈不是連累我一起被打。”


    “這個也不好,還想要生一雙兒女,這麽想要自己生去......”


    等李嬌全都看完,臉色已經沉了下去:“——我隻能配這樣的人?”


    宮娥被她的眼神震懾住,不敢抬頭去瞧她,慌慌張張的將她隨手扔過來的畫像抱在懷中,哀求道:“公主恕罪!這些都是夫人挑選的,雖然、雖然是配不上您,可是公主若是嫁了他們,有大將軍和尤大人撐腰,他是萬萬不敢欺負您的。”


    “欺負我?我嫁人就是為了找個不敢欺負我的?”


    宮娥已經被她說的哆嗦著身子不敢再說話,正是這個時候映月小跑著進來,附在她的耳邊小聲道:“沈輝今日在朝堂上果然被彈劾,國君還想要保住他,但是他的罪行實在太多,已經被判了死刑,側夫人現在正在國君跟前哭呢!不過命令已經下了,萬萬沒有收回的道理!”


    李嬌的臉上有了笑容。


    她坐直了身子,雙腿輕輕的踢了幾下,蕩的裙角隨著起伏,隨後笑道:“你莫要怕,我沒有怪罪的你的意思。回去跟夫人說,這些男人長得都太醜了,即是要嫁人,若是麵相太差,難不成還要讓我眼睛瞎了不成?”


    宮娥連忙點頭,待出了殿門立馬小跑著離開,怕極了與這位公主打交道。


    -


    沈柔是平民之女,偶然之間遇見國君,就把他迷住了,從此以後在宮中更是獨寵的殊榮。


    她的長相是很美很柔弱的那一種,但是性子卻要強的很,自從知曉國君愛自己而對尤氏沒有感情後,便一直想要坐上國君夫人的位置。


    除了她的兒女,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便是弟弟沈輝,對他也很是驕縱,這才把他養成了副無法無天的性子,雖然知道他的做所所為,但是國君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隨了他。


    隻要他開心便夠了。


    可想不到,今日竟然全部抖落了出來,群臣逼著國君要把沈輝賜死,而向來寵她愛她的國君也毫無辦法。


    沈柔跪在國君的麵前,無聲的流著淚:“沈輝他隻是不懂事,他隻是不懂事而已啊!是妾沒有教育好他,往後妾一定好好管教他,讓他再不能胡作非為,求國君饒他一命吧!”


    女人穿著淺色的長裙,此時跪在下朝後群臣必經的道路上,臉上淚珠點點,著實惹人憐愛。


    李國國君便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彎著腰想要將她扶起來,女人沒骨頭似的依偎在他身上,低低的哀求著。


    他隻得道:“這......側夫人說的不錯,是人都會犯錯誤,若是不給他改正的機會,著實殘忍了些,你們看......”


    聽到國君說這話,沈柔立馬反應過來,抬袖拭去臉上的淚珠:“妾隻有沈輝這一個弟弟,他是沈家的獨苗,若是沈輝死了,沈家的香火也就斷了。懇請各位大人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妾往後定會好好的管教他,讓他再不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請求各位大人看在妾的麵子上,饒他一命吧!”


    “——饒他一命?誰來饒死去的人一命呢?”


    眾人聞聲看過去,便見李嬌從長廊處走來。


    她的手中拿著一枝紅梅,花朵上還凝著露珠,將枝幹上的指尖顯得格外的粉嫩,五指也是白皙修長的。似乎是嫌冬日的陽光刺眼,還伸手擋了一下。


    她走近後,對著國君行了一禮,隨後笑著問沈柔:“側夫人瞧這枝紅梅好看嗎?”


    沈柔點點頭,往國君的身側靠了靠,仿佛在怕她。


    李嬌臉上愁容頓現,塗著口脂的紅唇微微嘟起,眼底的淚珠說來就來:“可是有些人再也瞧不見了呢。就因為不懂事的沈輝,多少人家妻離子散,甚至連這個寒冬都沒熬過去,再也見不到這樣好看的花了。側夫人應該是沒瞧過狀告他罪證的紙書吧,不然怎麽還能說出饒他一命的話呢?沈輝若是不死,真真讓百姓寒心啊!”


    她此言一出,魏相立馬道:“公主此言不差!國有國法,若是因為沈輝而破壞了,豈不是讓我李國臣民從此往後再也不尊國法、任由強權欺壓,李國豈不亂哉!”


    李國朝堂本就貴族掌權,幾大姓氏都是有聯係的。


    因為沈輝的出現,不僅打擊了尤家,就連其餘的貴姓如魏、趙自然也受到了牽連,如今沈輝自己出了錯處被抓到了把柄,自是不想讓他有再翻身的機會。


    沈柔一聽方才不敢說話的群臣,因為李嬌的出現紛紛出言反駁,垂下的麵容盡是委屈,她狠狠咬住唇肉將心中的恨意壓下去,再抬頭,仍是那副柔弱的善容——


    “公主還記得,你小時候沈輝還抱過你的,我雖然是國君側室,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配與你親近,但是你小時可是很喜歡與他玩的,你還喚過他舅舅的.....”


    聽到沈柔的話,李嬌伸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似是脹痛的模樣:“古有衛國大夫石碏,為了國家大義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死。百姓皆讚他大義滅親,如今,我也隻能忍著心中的痛意,懇請國君還李國百姓一個公道。”


    她跪在了地上。


    隨後,由魏相領頭,群臣皆伏在地上,口中高呼:“懇請國君還百姓一個公道!”


    沈柔嚇呆了般,臉色瞬間蒼白下去,哭聲都發不出來了。


    李嬌輕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漫開。


    -


    沈柔被宮娥帶走後,看向李嬌的眼神滿含恨意。


    但是那又怎樣?她才不怕。


    “公主且慢!”


    李嬌回頭,就見魏子歸小跑著追了上來:“魏表哥有事?”


    魏子歸是魏相的長子,如今已在朝中有了職位。


    魏家與尤家有子女結為夫妻,且魏相在朝中自來賞識尤丹青,與他是忘年交,兩家的關係自然就近,小時李嬌回尤府,便總是被帶著去魏家找魏家的哥哥姐姐一起玩耍,與魏子歸也熟悉的很。


    魏子歸與李嬌一般,穿一身淺青色的直裾,腰間的玉飾叮鈴作響,待到了李嬌的麵前,扯出抹靦腆的笑來,俊朗的臉上浮現點點紅暈。


    “我也是近來才得到的消息,奈何一直沒有機會見你,那幾日你可有受傷?若是有事,一定要與我說,我定會幫你的。”


    “不過一場誤會而已,我無事,勞煩表哥擔心了。”


    魏子歸聽她這樣說,眉頭輕皺了下:“你沒事就好。今日沈輝被判死刑,實在大快人心,旁人或許沒注意,但是我瞧見了沈側夫人看你的眼神,你在宮中要多加小心。”


    李嬌歪頭笑了起來:“你可是忘了,小時候便沒人能欺負的了我,從來都是我欺負旁人的份。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要是她找我麻煩,我若是應付不了,一定會請表哥幫忙的,到時候可不許推脫!”


    “我自然不會。”隻怕你有事不來找我。


    待魏子歸走後,映月道:“奴瞧著,魏公子就極好,家世好相貌好,魏家與尤家自來交好,可比今早上瞧見的畫像裏的男人強不少。”


    李嬌用手中的紅梅輕敲了映月的額頭下:“莫要胡說?他是我的表哥。”


    “自古表哥娶表妹的可不少。”


    “你還胡說!魏表哥性子太好了,若是娶了我,豈不是害了人家?”


    剛走過長廊的拐角,一隻大手伸過來,將李嬌按到了角落處。嚇得她剛要呼叫,就被捂住嘴巴。


    “別叫,是我。”


    燕寒時將手鬆開,把李嬌禁錮在自己的鐵臂之中,沉聲問道:“你跟方才那男人是什麽關係?”


    李嬌被他嚇著了,此時胸脯還劇烈起伏著,聞言瞪了他一下:“關你何事?”


    她手中拿著的紅梅抵在他的唇上,免得他忽然壓下來,嘴角再無半分笑意,盡是惱怒:“大王若是閑的無事,便回北燕去,整日裏呆在李國作甚?”


    “——你!”


    燕寒時氣極了。


    腦海裏盡是她方才跟年輕的漢人交談的模樣,她竟然還笑!笑的那麽好看!


    一直與自己說著,再也不要理她,可是根本就控製不住,再她走過自己的身邊時,手已經伸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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