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禁是這麽想的。


    可寧枝此刻與他背後抵並肩而行的舉動,依舊讓他的心中泛起一陣暖意。


    “有些不對勁。”寧枝輕聲與他說道,“他們向來都是單獨行動的,最多也是報團一個三五人的小團隊,可是我們現在……”


    “你看,西邊有四十多個,南邊還有二十多個,北邊不甚清楚。”她微微側頭低聲道,“有點奇怪。”


    海妖是天生的野心家。


    個個都心高氣傲不說,還誰也不服誰。在海底他們就是分團隊搞破壞,是個散漫又沒有約束的部落。


    而今,這個沒有約束的部落居然突然有了約束?


    溫禁也斂眉,思考著對方這一異常舉動。


    “除掉溫禁!活捉寧枝!”不知從何方向傳來一聲號令,緊接著那群海妖便潮水一般地衝殺出來。


    寧枝立刻手持靈劍與他們對戰。


    其實不止是渝山,這群海妖同樣不清楚寧枝的真實修為。


    他們隻當寧枝是個毫無作用的花瓶,便想著集中陣法攻擊她!


    頓時,各種五花八門的陣法齊齊向寧枝這邊拋過來!溫禁立刻轉身,一手持著靈劍為她開路,一手拉住她的手心。


    不過寧枝的修為已經比上次更有進步了。


    上次她與溫禁論劍之後,便更加勤修苦練,而今對上這麽些層出不窮的海妖,她依舊是毫不怯場。


    “我沒事。”她捏了捏溫禁的手掌,隨後道,“我去北邊除掉那些藏在暗處伏擊的人,馬上回來。”


    手上的溫熱感頓時消失,溫禁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隨後他收斂心神,專注地投入到對敵之中。


    ……


    渝山已經平和許久了。


    自從魔神消失以後,仙界中很少有什麽值得大打出手的場合。


    而且海妖一般都是針對海族,針對曆任的海族之王,他們雖然真的很棘手,可是他們很少會上岸對付仙界的人,今年倒是奇了。


    劍光陣陣,冰涼的劍刃挑過一個又一個海妖的命脈。


    溫禁沒花多少心思便除掉了他們。於它而言,除掉一個海妖並不是多難的事。


    隻是沒想到他們人數有如此之多,如同車輪一樣,不停地向他衝來,瘋了一般。


    而且相比與上次秋爽節的那個刺客,這些人明顯變得厲害多了。


    天上盤旋著的烏鴉也在此刻飛離此處。


    此時寧枝也已經正好回來。


    溫禁上下掃視了她兩眼,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皺眉問道,“怎麽受傷了?”


    “沒有大礙的。”寧枝剛才進入北麵的樹林中以後,周身突然飛來數不清的暗箭,她立刻躲避,那些暗箭沒有傷到要害,卻有其中一隻暗箭順著她的臉頰擦過,擦破了些皮。


    “我本來抓住了一個活口,隻不過他被我捆住以後立刻就服.毒自盡,什麽也沒能都沒問出來。”她皺眉,語氣裏很是不解。


    是她對海妖的了解太少了嗎?


    他們明明是一個各自為營的部落,到底是何時變得這麽團結的。


    “我們先離開這裏。”


    ***


    二人回到馬車上,這些靈馬或許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個個都加快速度,飛馳而行速度如同流星。


    寧枝:原來這馬車是能夠這麽跑的嗎,那前幾天為何用那麽慢吞吞的速度……


    要是早點這麽跑,他們兩三天就到了永安鎮了,她還至於和溫禁在這裏相顧無言這麽多天?


    寧枝不解。


    “寧寧,過來。”溫禁手拿一瓶靈藥,對著寧枝道。


    她下意識摸上臉上的傷口。


    “嘶!”手剛碰到那處的皮膚,她頓時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伴隨著她吸氣的動作,溫禁的眉頭也漸漸皺得更深。


    他欺身靠近寧枝,將藥膏塗抹在她的臉上。


    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隨後將其上的藥膏慢慢攆開,將她臉上的傷口覆蓋住。


    藥膏本身攜帶著淡淡的清香,可是這聞著溫潤的藥膏碰到自己的傷口處時,帶來的卻是火辣辣的刺痛感。


    寧枝忍不住皺眉,而後手指緊抓衣角。她的嘴唇抿了又抿,滿臉寫著忍耐。


    “抱歉,我輕點。”待看到了她額頭上的細汗後,他會意,“盡量不弄疼你。”


    寧枝點點頭,可片刻後礙於臉上的灼燒感,她忍不住道,“要不我還是不抹藥了?反正隻傷口也不是很深,過段時間就好了。”


    溫禁的手頓了頓,隨後輕聲問道,“不是要去見大師兄嗎?”


    寧枝:?


    “既然要去見他,還是得讓傷口快好起來。”


    溫禁說不上是什麽心情,他心下煩悶,卻又不想讓寧枝以後會覺得遺憾。


    畢竟任何人都希望,自己是以一個完美的狀態出現在白月光麵前。


    馬車跑得快就難免顛簸。


    此時溫禁與她的距離不過咫尺,熟悉的氣息再一次將她包裹,寧枝覺得自己有點發熱。


    可能是臉上塗抹的藥太疼了,以至於讓她全身出汗。這麽想後,她便沒多在意自己身上的變化。


    “你剛剛有沒有聞到那些海妖身上的味道?”溫禁開口問道。


    “有。”她回憶道,“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像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腐臭味交錯在一起,我以前也沒有聞到過這樣的氣味。”


    寧枝皺眉想了一下,輕聲回憶道,“其實每個海族部落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味。


    因為有時候大海裏麵的光線太差,也因此海族的嗅覺便會很靈敏,用於辨認敵友。


    即便隔得很遠的距離,大家也能通過味道分辨對方是哪個部落。


    鯨鯊部落是微苦味,墨魚部落是焦木味,扇貝部落是蒜蓉味……”


    溫禁聽她說著,目光久久地落在她的臉上,“那寧寧你呢?你是什麽味道。”


    我是什麽……味道?


    寧枝一怔,她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哪裏不對。


    “我沒能繼承人魚部落的氣味。”可能是沒有長出金鱗的原因,寧枝的身上並沒有人魚部落該有的味道。


    “不過,我調試出了一些類似我們部落的氣味,每次我都將他們放在溫泉池裏了。”


    寧枝說到這裏,突然側身靠近溫禁,在他脖間輕嗅了片刻,與他道,“你身上的味道就是我調製出來的。


    誠心殿的溫泉池地下都是暗通的,估計道君你泡溫泉的時候沒注意,便也染上了。”


    溫禁了然。


    “那是不是在整個海洋裏,就你我二人的氣味是一樣的?”


    “也…可以這麽說。”寧枝點點頭。


    而後她側頭看了看溫禁,莫名在他的眼裏看到了一點點……高興的情緒?


    ***


    兩人都未再說話。


    溫禁拿起手旁的經文詳細翻看,而寧枝則是靠在車壁小角落,閉著眼假寐。


    因為除了裝睡,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臨自己現在身上的異樣。


    ……她身上的灼熱感莫名加重。


    其實這兩天以來,她身上一直有些發熱,心尖的焦灼感也一直揮之不去。


    她先是當自己隻是身體不適,後來又以為是臉上的傷口發疼,可現在她發現……並不是這樣。


    寧枝越睡越睡不下去,隻覺得燥熱煩悶。然後她索性睜開眼,皺著眉頭掀開車簾,讓晚風吹進轎中。


    略帶寒涼的晚風極其有限緩解了她身上的異樣感覺,可是……遠遠不夠。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處,滿臉愁緒。她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這幾天的燥熱感……


    以她的手腕處為起點,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地像火種一樣,沿著她的經脈便襲全身。


    再這麽放任不管,她就要燒起來了。


    起初這種異樣感她還能壓製下去,可是忍了這麽多天,她身上的所有經脈中,都像是被偷偷種下了火苗。


    此刻她恨不得沉入海底,躲進一處沒有螃蟹鯊魚八爪魚的角落,好好地讓自己冷靜一下。


    ……也許,大海裏那些冰涼和翻滾澎湃的海水能讓她清醒一點。


    晚風仍舊在吹,可隨著時間加深,寧枝身上那種奇怪的感覺更甚。


    灼熱的體溫把她的思緒都要燒斷。


    偏偏在這時,腦海裏那些莫名的記憶也要跟著來湊熱鬧。


    攻城掠地的吻、某人指腹的觸感、他懷裏冰冰涼涼的溫度。


    這些瑣碎的生活記憶,在這一瞬間被全部提取出來。


    寧枝莫名焦躁。


    她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麽失控過。


    身體不受控製地升溫,腦袋裏也不受控製地想著那些旖旎的畫麵,她眉頭緊緊皺起,想要讓自己快點恢複正常。


    她低下頭去,雙手捂著臉,想用自己手掌上的溫度降下臉上的溫度。


    可是當手掌碰到臉頰時,她才懊惱地發覺這倆一樣燙。


    她下意識地抓著衣角,盡量鎮定,低著頭把自己縮成一團,想盡量讓溫禁忽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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