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靈山。


    菩提樹下,燃燈佛在翻閱一部古老的佛經,儀態安詳平和。


    不遠處,古花仙目光偶爾看向燃燈佛時,隱隱帶著一絲敬畏之意。


    燃燈佛變了!


    從黑暗神話時代拉開帷幕那一天開始,古花仙就察覺到,燃燈佛身上悄然發生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明明還是那個人,還是那種沉靜如水、不動如山的氣質。


    可在麵對燃燈佛時,古花仙心中都會止不住地生出源自本能的忌憚。


    並且隨著時間推移,這一絲忌憚越來越強,越來越厚重。


    到現在,古花仙甚至都不敢去直視燃燈佛的眼睛!


    她也曾試探,問詢燃燈佛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可得到了答案隻一句話:


    “昨日之道非道,今日之我非我,來日之我自可不空不壞。”


    一句話,猶如在打禪機,讓古花仙琢磨了很久很久。


    隱約明白,燃燈佛所說的,是他如今的大道早和過去不同,如今的他自然也就和過去不一樣。


    而以後的他,則可以修煉到一種名叫“不空不壞”的境界!


    不過,古花仙很清楚,她所理解的注定很淺顯,在燃燈佛身上發生的變化,也注定不會如此簡單!


    菩提樹古老蒼勁,繁密的枝葉飄曳,灑下青碧如幻的光雨。


    盤膝坐在那的燃燈佛手握佛經,渾身都散發出空靈、恬靜、自在、超然的神韻。


    古花仙猶豫許久,終究沒忍住道:“你……真的甘心讓自己和西天靈山加入帝厄的‘換天道盟’,為他效命?”


    燃燈佛眼眸靜靜地看著手中佛經,頭也不抬道:“些許小事,何須在意。”


    小事?


    古花仙一呆。


    換天道盟的建立,是神域天下何等轟動的大事。


    更別提這個道盟還牽扯到他們各自的利益。


    換做以前的燃燈佛,肯定會未雨綢繆,做足安排,而不會像現在這般不在意!


    “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情是值得你在意的?”


    古花仙蹙眉。


    燃燈佛隨口道:“世事如雲,唯大道永駐我心。”


    簡而言之,就是除大道之外,其他皆早已入不了燃燈佛法眼!


    “蘇奕呢?”


    古花仙冷不丁的一句話,讓燃燈佛一怔。


    旋即,他笑了笑,“以前,我曾說過會在這黑暗神話時代中,讓他見識一下我真正的實力,現在想來,當時的我未免狹隘了。”


    古花仙不解道:“何意?”


    燃燈佛翻了一頁佛經,輕聲道:“如今的他,已無法成為我的心病,又何須太過在意。”


    古花仙不禁一怔。


    就在此時,遠遠地有一個白眉老僧前來,恭敬見禮道:“佛祖,弟子有緊要事情稟報。”


    古花仙頓感意外。


    她了解燃燈佛的規矩,若不是至關重要的緊迫大事,西天靈山上下斷不敢冒然前來拜見他。


    難道說這神域又發生了什麽大事?


    就在古花仙思忖時,燃燈佛語氣平和道:“說。”


    白眉老僧當即道:“蘇奕對外宣布,要我們西天靈山在七天內交出殺害血衣神屍的凶手,否則,就要殺上我們西天靈山。”


    古花仙錯愕。


    下意識地,她把目光看向燃燈佛。


    這一瞬,她敏銳察覺到,燃燈佛眼角抽搐了一下,握著佛經的手指僵在那,連那張古井不波的老臉都變得明滅不定。


    古花仙心中莫名感到好笑,之前誰說蘇奕無法成為心病的?


    還說無須太在意。


    怎麽現在剛傳來蘇奕的消息,就難以保持之前的沉靜和超然了?


    “我們西天靈山曾出手對付血衣神屍?”


    燃燈佛抬起眼眸,看向那白眉老僧。


    “沒有。”


    白眉老僧低著頭。


    “我們可曾參與對付血衣神屍的行動?”


    “同樣沒有。”


    一下子,燃燈佛眉頭皺起,目光看向古花仙,“你呢?”


    古花仙心中一凜,搖頭道:“我一直按你的吩咐行事,再不曾招惹過蘇奕。”


    啪!


    燃燈佛將手中佛經合上,麵無表情道:“我大概明白蘇奕的心思了,這家夥……在訛我!”


    古花仙注意到,燃燈佛說話時,唇角都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內心明顯不像表麵那般平靜。


    看來,來自蘇奕的這個威脅,明顯讓燃燈佛被觸怒了!


    “就這,還說不在意蘇奕?”古花仙心中嘀咕。


    “佛祖,那我們該如何處置此事?”


    白眉老僧問道,“是否要對外界解釋一下此事,並非是我們所為?”


    燃燈佛歎了一聲,“你以為蘇奕不知道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這就是故意在朝我們扣黑鍋,要把我們拖下水。”


    “血衣神屍死了,關我們西天靈山什麽事?難道以後他腳下的螻蟻被踩死,也得算我們頭上?簡直欺人太甚!!”


    白眉老僧眸泛冷意,被激怒了。


    這實在太荒謬,也太不把他們西天靈山放在眼中!


    古花仙趁機道:“早些年的時候,這蘇奕氣焰囂張,橫行神域,逼迫得我們也不得不躲藏起來,而今黑暗亂世已來,他竟還如此猖狂,也該給他點顏色看看了!”


    燃燈佛坐在那,皺眉不語。


    他明白蘇奕的心思,就是要故意栽贓陷害,就是要故意潑髒水,把他們西天靈山也拖拽到風波中,無法置身事外。


    這險惡用心都不帶掩飾的!


    “我們若此時和蘇奕開戰,勢必會讓那些時空禁地的勢力坐收漁利,殊為不智。”


    半晌,燃燈佛才沉著臉說道,“蘇奕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有恃無恐地訛我們。而誰也不得不承認,他這一招雖然惡心,但卻很有用。”


    古花仙愕然道:“你該不會要捏鼻子忍了吧?”


    燃燈佛看了古花仙一眼。


    僅僅一個眼神,就讓後者如墜冰窟,遍體生寒,噤若寒蟬,再不敢妄言!


    而此時,燃燈佛已緩緩從菩提樹下起身。


    “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哪個膽大包天之輩,選擇在這等時候去招惹蘇奕。”


    燃燈佛道,“是想把蘇奕拖下水,徹底攪亂天下局勢?還是別有意圖?”


    古花仙眼眸微凝。


    的確,這時候若選擇把蘇奕拖下水,讓蘇奕插手到神域天下的風雲中,絕對會掀起無法預料的大風暴!


    在這一場風暴中,作為蘇奕仇敵的他們,豈可能不受牽累?


    “不管什麽目的,那個招惹蘇奕的家夥,就是想渾水摸魚,趁亂作祟!不止要把天下局勢徹底攪亂,還要借蘇奕的手,把我們全都拖拽進這一場風波中!”


    燃燈佛眸子深處浮現一抹淡漠冰冷的光澤,唇中輕輕吐出四個字:“此心當誅!”


    古花仙心中凜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


    “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做?”


    古花仙道。


    燃燈佛道:“蘇奕明顯看穿了這一點,但他一心為血衣神屍報仇,自不會在意這些,故而他才會單刀直入,直接訛上我們。”


    “但,我們可不能上當。”


    說著,燃燈佛忍不住拿手揉了揉眉心,歎道,“這天下局勢,還不到徹底撕破臉的時候,哪怕蘇奕的做法再惡心人,我們……也隻能隱忍,去幫蘇奕揪出那個包藏禍心的家夥。”


    說罷,他那張老臉上都不禁浮現一抹無奈。


    這件事,簡直太膈應人。


    有人想借蘇奕攪亂天下,而蘇奕將計就計,直接對他們西天靈山進行威脅。


    偏偏地,他們還無法撕破臉,否則必會讓那包藏禍心之輩奸計得逞,也會讓那些時空禁地的勢力坐山觀虎鬥,等著坐收漁利!


    這等情況下,饒是燃燈佛一向智謀過人,算無遺策,都不禁感到一陣憋悶。


    他很清楚,要避免那些不堪的後果發生,也隻能捏鼻子隱忍,去幫蘇奕找出那殺死血衣神屍的人!!


    一側,古花仙能清楚感受到,燃燈佛很生氣,那無奈憋悶的樣子,讓她忽地有一種想笑的感覺。


    “這蘇奕可真是燃燈佛的冤家,每次隻要出現,就能動搖燃燈佛的禪心。”


    古花仙暗道。


    “傳我旨意,將此事稟報給帝厄,請他下達命令,以換天道盟的力量去徹查此事。”


    燃燈佛做出了決斷,“以帝厄的心智,自然會清楚此事的險惡之處。”


    “記住,必須七天內查出線索!蘇奕這廝隻要說過的話,就必會兌現,我現在可不想看到他拎著一把劍殺上門來。”


    燃燈佛悄然握緊手中的佛經,眸子深處湧起一絲不可遏製的殺機。


    “等以後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必親自去和蘇奕算一算這件事的因果賬!”


    他無法不怒。


    被蘇奕扣屎盆子訛詐不說,最終還要被迫去幫蘇奕查找殺死血衣神屍的真凶,那滋味……


    簡直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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