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蘭河渾身發僵,呆滯在那。


    作為內門首席長老,一位天君劍修,他本以為,祖師最多會嚴懲自己一番。


    哪曾想,祖師竟會讓他去死!


    掌教師慧衍再坐不住,道:“祖師,莫師弟雖有過錯,可還不至於死,還請您息怒!”


    其他老人也紛紛開口勸阻。


    齊敬真沉默了。


    莫蘭河躬身行禮,道:“自今日起,弟子願卸下長老職務,前往後山禁地麵壁思過,祖師一日不息怒,弟子一日不外出!”


    說罷,他神色黯然。


    對於李牧塵,他從不曾故意刁難,無非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忍了雲虎生對李牧塵的打壓而已。


    類似的打壓,在任何宗門中都尋常可見,根本算不上什麽事。


    可很顯然,這一次不一樣,踢到鐵板了!


    “我明白,在你們眼中,李牧塵在宗門遭受的不公待遇隻不過是芝麻粒小事。”


    齊敬真臉色陰沉,“可宗門的風氣,就是從這些小事中敗壞的!且不談其他,李牧塵沒有靠山,就活該被那王淵頂替名額?”


    說著,他霍然起身,眼神可怖,“當年,青葉劍宗鼎盛時,足可躋身文洲天君道統前五之列,現在呢,都快沒落到十名之外了!為何?”


    聲音在大殿內回蕩,眾人沉默,神色一陣青一陣白。


    齊敬真長歎一聲,“千裏之堤,潰於蟻穴,以前我認為,宗門沒落,在於底蘊不夠,在於強者不多,現在才明白,這些都不重要!”


    “當


    一個宗門的門風敗壞,當你們這些個大人物開始不在乎宗門那些小事,就已注定,遲早有一天會發生這種禍事!”


    聲色俱厲,字字如雷。


    任誰都看出,齊敬真是動了真怒。


    掌教師慧衍滿臉羞愧,躬身作揖,“一切過錯,我這當掌教的不可推卸,請祖師責罰!”


    齊敬真目光看向師慧衍,“帶人去見王淵背後的宗族,就說我說的,他們敢動李牧塵一根毫毛,我齊敬真豁出老命,也要將其宗族踏滅!”


    師慧衍肅然領命,“祖師放心,您的態度,就是青葉劍宗的態度!”


    齊敬真目光一掃其他人,“不破不立,破而後立,人如此,一個宗門也如此,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會親手整頓宗門上下,爾等若有過錯,最好提前寫一份‘罪己詔’,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是!”


    眾人應諾,神色都很暗淡。


    沒人想到,一個李牧塵,會捅破如此大一個窟窿!


    可後悔已經晚了。


    誰都能預見,祖師會借此機會,以雷霆萬鈞之勢,對宗門上下進行一場徹徹底底的清理!


    否則,怎會談什麽“不破不立”?


    當天,消息就傳遍宗門上下。


    羅霄得知後,不禁癱坐在那,失魂落魄。


    許久,他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老子還真是眼瞎!別人反複橫跳,步步高升,老子每次都跳坑裏!”


    隻是,羅霄不知道的是,在蘇奕眼中,他隻是一個路人般的角色,無論他以前是


    否巴結過,還是疏遠過,根本就沒在意。


    也是當天,齊敬真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妖君蓮落!


    “不破不立,說得好極了。”


    蓮落那足有丈許高的身影立在那,麵容凶厲,光頭鋥亮,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齊敬真立在他身邊,就像個侏儒似的。


    他苦笑道:“讓前輩見笑了。”


    蓮落拍了拍他肩膀,“已經做的很好了,經此一事,青葉劍宗也有了一個破而後立的契機,以後必可以蒸蒸日上。”


    齊敬真兀自很悵然,歎道:“可惜,沒能留下那李牧塵,錯失了一個天大的契機。”


    整個青葉劍宗上下沒人知道,天心劍塔雖然是由他親自修築,實則那座塔就來自蓮落之手!


    當年蓮落曾笑言,以後誰若能闖過此塔第九層,別管了,讓他當青葉劍宗掌教,保證能讓青葉劍宗再上一個大台階!


    不說問鼎文洲,起碼躋身前三沒問題。


    正因如此,齊敬真當時得知李牧塵闖過第九層時,才會那般欣喜和激動,認為一個足以讓宗門中興的機會已唾手可得。


    可誰曾想,如今這個機會卻從自己人手中溜走了!


    “那李牧塵不可能成為你的關門弟子,也注定不會擔任你們青葉劍宗掌教。”


    蓮落實話實說,“就是我出麵求情,都做不到。”


    齊敬真:“……”


    他是真的被驚到了!


    這句話無疑意味著,那李牧塵並非是這位白雀樓之主的晚輩!!


    “那


    ……”


    還不等齊敬真問,蓮落已搖頭,“秘密,知道麽,這次若連你這位當祖師的都容不下李牧塵,青葉劍宗就會從世間消失。”


    齊敬真悚然一驚。


    蓮落道:“還好,你做的很不錯,我蓮落一向恩怨分明,而李牧塵畢竟在你們青葉劍宗修行兩年有餘,而你齊敬真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此事便到此為止。”


    齊敬真抱拳作揖,“多謝前輩成全!”


    直至此刻,他一直懸著的心才放回肚子。


    “這個秘密,幫我保守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你隻要能抗住,我保證,青葉劍宗以後問鼎文洲境內第一也並非難事。”


    蓮落說罷,轉身而去。


    齊敬真立在那,沉默了很久,心頭無法平靜。


    秘密?


    那李牧塵究竟是什麽身份,竟讓妖君蓮落如此重視?


    甚至,隻要能保住秘密,蓮落都不介意許諾以後給青葉劍宗一個問鼎文洲的機會?


    越想,齊敬真心中越震驚,也越慶幸。


    還好沒有被度崖那蠢貨坑了,一旦若度崖所說視李牧塵為奸細殺了……


    不對!


    有蓮落在,注定是殺不死的。


    但他們青葉劍宗隻要敢這麽做,注定會沒了!


    “按蓮落前輩所言,隻怕這李牧塵在進入九曜禁區後,其身份就會曝光,到那時……才是對青葉劍宗真正的考驗!就看自己能否扛住了!”


    齊敬真心中暗道。


    李牧塵曾隱姓埋名,在青葉劍宗兩年多時間,一旦他的身份暴露,肯定會


    有人前來查探!


    齊敬真不蠢,當即意識到,蓮落所謂的考驗,必然和掩蓋李牧塵和蓮落的關係有關!


    想到這,齊敬真長長吐了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下來。


    ……


    文洲天穹最深處。


    一朵白雲漂浮。


    一襲如血紅袍坐在白雲上,儀態慵懶。


    “事情辦妥了?”


    呂紅袍輕語。


    蓮落屁顛屁顛上前,低頭諂媚笑道:“回稟主上,小事一樁,已解決。”


    呂紅袍伸開雙臂,長長伸了個懶腰,道:“不得不說,我那好兄弟沒讓我失望,之前我還以為,他受不住在青葉劍宗的鳥氣,會大開殺戒,都已做好為他擦屁股的準備。”


    蓮落笑道:“不曾想,蘇大人竟然忍住了!”


    呂紅袍也不由笑起來,感慨道,“越是傲骨錚錚的劍修,越是擅長怒而拔劍,血濺三尺。”


    “但,在我眼中,能夠收劍入鞘的劍修,才最厲害。”


    拔劍出鞘,誰都可以。


    但,收劍入鞘,可不是哪個劍修都能做到的。


    “這兩年多,我那好兄弟隱姓埋名,低調行事,看似什麽也沒做,實則對永恒天域的認知,已再不是以前可比。”


    呂紅袍眸光深邃,輕語道,“他學會了藏鋒,了解了天下世事運轉的規則,一身道行也精進許多,再不是剛進入永恒天域時的一張白紙。”


    “不得不說,我很意外,很驚喜。”


    拿出酒壺,呂紅袍輕輕泯了一口,品咂著那甘醇的酒味,眼眸悄然眯起來。


    蓮落注


    意到,主上手中那壺酒,是上次在青峰洲時,蘇奕隨手遞給主上。


    隻聞酒氣,就能斷定這並非什麽最頂尖的神釀。


    可主上卻明顯極為珍惜,一壺酒而已,都喝了快三年的時間,每次都是小抿一口,似是生怕喝完。


    “不過,這些都是小打小鬧,真正的重頭戲在九曜禁區。”


    呂紅袍幽幽一歎,“發生在青峰洲的事情,雖然可以瞞得住一時,可隻要有心查探,不難發現一些蛛絲馬跡。而要知道,這永恒天域可從不缺聰明人。”


    蓮落心中一凜,“有人已發現了蘇大人的蹤跡?”


    呂紅袍嗯了一聲,“礪心劍齋弟子楊淩霄,是一條線,真武劍庭木青和羽廣君,是第二條線。青峰洲大秦國那個長公主秦素卿,是第三條線。”


    “隻需順著這三條線,就不難查出我那好兄弟的身份。”


    “除此,當時在槐黃國外的那一戰中,活著離開的人太多了。”


    呂紅袍用指尖輕輕揉了揉臉頰,眉頭微皺。


    蓮落道:“早知道,就把那些家夥全殺了!”


    呂紅袍冷笑:“蠢貨!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那好兄弟一輩子不被他那些大敵發現?”


    蓮落撓了撓頭,憨笑道:“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主上麵前,我這腦袋就變得不靈光了。”


    呂紅袍一腳把蓮落踹飛了出去,“趕緊滾!半個月後,九曜禁區就會再次出現世間,在此之前,你去查一查,究竟有多少天帝級勢力派人


    前來,把那些人的資料都會我搜集全了。”


    蓮落領命,“是!”


    呂紅袍則從白雲上起身,俯瞰文洲天下,輕語道:


    “我那好兄弟如今藏鋒於鞘,可當他當拔劍時,這天上地下,擋得住嗎?”


    “我呂紅袍……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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