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先生笑了笑,說:“你不相信?你還記得你們住進鐵佛寺的那天晚上,你和秀寧都服用那種安眠藥物而陷入了昏睡,為什麽唯獨張副官沒有事?其實他一直都在追查避塵珠和寶藏的事情,跟蹤我們也隻是為了順藤摸瓜。否則你以為他為什麽到現在還跟著你。”


    楊水生說:“你以為就憑你胡說八道幾句話,我就會相信你嗎?”


    費先生有些急躁的說:“楊先生啊,你也不仔細想想,從你來到省城之後,一直都被各種勢力推來攘去,想要脫身都做不到,這難道是一種巧合嗎?我告訴你,從你來到省城之後,你就被人給盯上了,無數的人都在覬覦著你的寶貝避塵珠。”


    楊水生沉默了一下,忽然抬頭看著費先生,眼中閃爍著微光:“所以你想要我怎麽樣呢?”


    費先生掙紮了一下,說:“先生,你放了我,我雖然貪財,但是也不想要你的命啊!”


    他可能真的急了,話語說的非常的焦急,仿佛剛剛說的一切都是在為此做鋪墊,楊水生本來還有些搖擺,突然又覺得自己是被費先生的話給蠱惑了,他忽然笑了,說:“費先生,你別白費心機了,等我們離開這裏之後,我自然會放了你的。”


    費先生想抽自己一嘴巴,他急切的說:“楊先生,我怕你這次進去之後就出不來了。”


    楊水生的目光忽然變得很冷靜,裏邊仿佛還帶著一絲憂傷,他淡淡的說:“如果真的出不來的話,那也是命吧!”


    這一夜,楊水生的心裏並不平靜,他一直沒有睡著,眼睛不住的盯著黑夜的星空,明天就要進入陵墓裏邊了,他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這美麗的夜空了,正如費先生說的那些話,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抬頭的時候,陵墓的深穴在他的心裏,正在慢慢的吞噬著他。


    次日一早,楊水生和張副官等人根據絹帛上的地圖的指引,來到了陵墓的入口,那裏潮濕陰暗,雜草密布,仿佛是一個天然的岩洞。


    楊水生盯了地圖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生滿青苔的岩壁,他點點頭,說:“這裏應該就是我們要來的地方了。”


    張副官聽到之後,走上前去撥開了雜草,果然看到了山上垂下的藤蔓後邊有一個入口,黑幽幽的。


    張副官興奮的說:“果然是這裏,我們進去吧!”


    然而楊水生卻在洞口愣了一下,他扭頭觀察著山勢,有些奇怪的說:“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怪怪的?”


    張副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怪?”


    楊水生點點頭,他的手繞著山體劃了一個大概的輪廓,然後說:“你們看這個山洞的樣子,它的位置好像和某個地方是……相連的?”


    秀寧也跟著看了一眼,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現,她不由的淡淡的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們進去吧!”


    楊水生還是停在了門口,他站在門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謝謝你們能跟我一起來到這裏。”


    這個岩洞裏邊黑幽幽的,裏邊滿是潮濕發黴的味道,但是空氣還是流通的,貼著牆壁的時候甚至能聽到細微的流水聲。


    費先生來的時候將東西都備齊了,張副官在他的行囊裏找到了火折子和燃料,陰暗的山洞裏馬上就出現了一絲耀眼的火光。


    火把握在張副官的手裏,他走在最前邊,秀寧跟在他的身後,緊跟著是楊水生,他牽著綁著費先生的繩子。


    這個岩洞是一個天然的洞穴,而且應該有很多的通風口,他們沿著洞口走了很遠,火把依舊沒有熄滅,黑暗中閃爍著微光映照著他們的身影,顯得很微弱,楊水生感覺差不多已經到了山腹的地方了。


    他抬頭觀察了一下周圍,心裏暗暗的想:“這就是李秀成將軍的陵墓嗎?”


    張副官的腳步突然停下來了,他舉著火把照了一下潮濕的牆壁,上麵竟然雕刻著一個巨大的壁畫,壁畫的長度從他們站的這個位置一直向外延展,在黑暗的盡頭看不到邊緣,如同正有一個石匠在另一邊雕刻。


    楊水生頭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他感覺很驚訝,抬頭看了一眼上邊雕刻的圖像。


    這時一個戰爭的浮雕畫,裏邊有人穿著清軍的軍服,有人穿著太平軍的軍服,地上無數的屍體,戰場上你來我往,死傷無數,鮮血將整個大地掩埋,隔著壁畫仿佛都能聞到那股讓人作嘔的鮮血味道,不知道這麽栩栩如生的浮雕畫是誰留下的。


    張副官撫摸了一下壁畫,上邊冰冷潮濕,一層冰冷的水汽,他說:“這是天京戰爭的最後一戰,天京失陷,忠王李秀成不屈不撓,輔佐洪秀全的長子繼續抗擊清廷的勢力,但是最終還是英雄落寞,不幸死在了曾國藩的手裏。”


    楊水生看到這張壁畫之後,呆立在了原地,夢中的場景仿佛被喚醒了。


    金戈鐵馬,屍積成山,他記得自己在夢中看到的場景與這壁畫上麵的場景一般無二,這壁畫仿佛是原模原樣雕在他大腦上邊的。


    饒是楊水生精於醫術,也沒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夢到壁畫上的場景,難道果真有轉世托夢一說嗎?難道自己做的那些夢,都是忠王對自己的指引?


    楊水生不知道,不過他確實感覺冥冥之中有一種奇妙的力量指引他來到這裏。


    他越發的相信,這裏一定就是李秀成的陵墓。


    幾人越過浮雕畫,繼續向前邊走,過了一會之後,他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石門橫在了麵前,張副官上前敲了敲,門後發出了空曠的響聲,顯然後邊有巨大的空間,而且四周有明顯的石縫輪廓。


    他試著搬了一下石門,卻毫無變化,費先生說:“這樣的石門都是堅固無比的,人力很難將他破開的。”


    他指了指周圍凸起的石塊:“這附近很有可能有控製石門的機關,說不定那塊凸起的石頭就是。”


    到了這裏,所有人都想進去看一下,張副官試著伸手搬了搬周圍的石塊,突然摸到了一塊空蕩蕩的石塊,他用力的搬了一下,石壁裏猛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嘩啦”聲,仿佛石壁裏邊有什麽東西正在運動,張副官忍不住將耳朵貼在了上邊仔細聆聽。


    突然間,一個石塊猛然下沉,在張副官的頭頂往下落,張副官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一塊巨石擦著他的鼻子落下,摔得粉碎,地上浮起一層灰塵。他若是慢一步的話,被砸的粉碎的就不會是地上的石頭,而是他皮肉裏邊包裹的骨頭。


    他驚嚇的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心髒砰砰跳動,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他看著費先生,恨恨的說:“你不會是故意想要害死我吧?”


    費先生也嚇了一大跳,他連連搖頭:“我也沒先到這裏會有機關,忘了和你說了。”


    張副官皺著眉頭看了他半天,最終沒有說話,抬頭看了一眼上邊落下石塊的地方,那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張副官盯著那個地方看了半天,突然驚訝的說:“上邊竟然是一個洞口。”


    楊水生感覺很意外,他走上前去觀察了一下,那確實是個洞口,裏邊甚至還吹過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裏邊的通風性明顯非常好,看來地上的這個石門是一個假門,用來吸引外來者的注意力的,這個地方才是真正的入口。


    他從張副官的手中拿過火把,打算仔細觀察一下,火光剛剛伸到洞口的時候,裏邊忽然又掉下來什麽東西。


    楊水生用火把照了一下,身後的秀寧頓時發出了一聲尖叫。


    那竟然是一隻斷裂的手掌。


    第195章 洞中詭事


    那隻斷裂的手掌仿佛才從活人的身上斬斷,因為洞穴的潮濕,上邊的鮮血還沒有幹涸,保持絕對的濕度,顏色看上去已經不是紅色了,而是暗暗的黑色,那是鮮血沉積過後的顏色,黑裏透紅,像是一直猙獰的麵孔閃爍著死亡之光。


    楊水生已經見慣了死人,對於麵前的這個手掌,他並沒有表達出過分的恐懼。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三個人臉色卻都不是特別好。


    其實,如果現在有一麵鏡子的話,楊水生會看到自己的臉色和他們一樣,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一樣。


    他心中疑惑的是,這個山洞裏怎麽會憑空冒出一隻斷手?難道這山洞裏還有別人?


    他抬頭看了一眼,上頭的洞口黑幽幽的,什麽都看不見。但也正是因為什麽都看不見,才顯得可怕,因為裏邊可能跳出一隻鬼,鑽出一條蛇,但是楊水生最怕的,還是從裏邊莫名其妙的跳出來一個人。對他而言,人比鬼可怕。


    但是上邊什麽都沒有,他們在下邊慢慢的安心了。


    張副官三步兩步的走到了洞穴下邊,大概有四米多的高度,如果不借助繩子一類的東西的話,很難爬上去。張副官轉身到附近找來了一根藤條,又在藤條上邊綁了一根木棍,將木棍丟到了洞口上邊,試圖讓木棍卡主洞口,他好順著攀爬上去。可是岩壁周圍沒有能夠卡住棍子的地方,他連連爬了好幾次,都是以失敗告終。


    他有些喪氣的看了楊水生一眼,洞口就在眼前,可是遲遲都進不去,他心裏竟然有些莫名的焦急。


    就在這時,黑暗的洞口憑空出現了一隻黑色的手掌,捏住了張副官扔上去的藤條,然後猛地用力一扯,張副官的身體頓時被一種巨大的力量給拉了上去,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人就已經出現在了上邊的洞口裏,火光下隱約能看到張副官焦黑色的鞋底。


    楊水生拎著火把站在原地,他和秀寧等人都愣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氣攝住了他們的骨頭。


    楊水生對著洞口喊了一聲,他自己都美有發現他的聲音是顫抖的:“張副官?你沒事吧?”


    上邊沉默了一下,楊水生的心也沉默了一下,他舉起火把看了一眼,山頂洞口一片灰色的石牆,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楊水生難以解釋剛剛出現的那隻手是怎麽回事,那突然出現的手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伸過來的,異常的蒼白,竟然能一下就將張副官拽到了洞口裏邊,那是該有多大的力量?正常的人會有這麽大的力量?正常的人會出現在這裏?


    他越想越感覺不對,抬頭看了一眼,隱約能看到上邊有一個黑色的輪廓,他又一次呼喚了一聲:“張副官?”


    靜幽幽的,靜的讓人心裏感覺到害怕,楊水生的呼喚聲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慢慢消散,沒有了任何的蹤跡。


    他的心又一次下沉了,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怕事張副官已經出現意外了,手裏拿著火把連連捅那個幽黑的洞口。


    這時,上邊突然傳出了張副官的聲音,有些迷惘又有些恐懼,但是有說話的聲音至少說明他還沒事,楊水生的心放了下來。


    他對上邊喊:“剛剛是怎麽回事?”


    張副官探著腦袋往下邊看了一眼,他的目光剛好與楊水生對上了,楊水生看到他眼中全是恐懼,不由的有些疑惑,張副官究竟看到了什麽,竟然如此恐懼?


    他聲音顫抖的說:“上邊……是一具死屍!”


    楊水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不知道張副官想要表達的是什麽意思,他問他:“什麽?”


    張副官確實用一種恐懼的聲音說:“上邊有一具死屍,是這具死屍拉我上來的。”


    楊水生以為自己聽錯了,張副官怎麽會說出這麽荒唐的話?


    這時他低頭看了一點,地上的那隻斷裂的血手仿佛動了一下,他心裏頓時蒙上了一層恐懼,他心想,難道真的……


    張副官緩和了一下自己恐懼的情緒,接著,他將那根藤條放了下來,上邊隱約站著紅色的液體。


    楊水生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裏還是有些緊張,他抬頭看了一眼上邊,隱約能順著洞口看到張副官的一對眼睛。


    那雙眼中仿佛帶著一種奇怪的清晰,他暗暗的想,上麵的那個人真的是張副官嗎?


    他還在猶豫著,上麵傳來了張副官的催促聲:“水生,你們快些上來吧!”


    楊水生不知道他為什麽催促自己,他心裏有些奇怪,但還是伸手捏住了那根藤條,堅硬而冰冷,帶著韌性。


    張副官在上邊拽了一下藤條,楊水生的身子慢慢的被拽到了半空中,他的腳踩了潮濕的岩壁,穩定著自己的身體,然後慢慢的被張副官拽到了山洞上邊,漆黑的地平線出現在他的眼中,隱約能夠看到地上躺著一個黑色的屍體,他的手有些冰冷,差點從藤條上掉下去。


    等到他完全來到上邊之後,他立刻後退了一下,遠離地上的那具屍體,他總有一種感覺,這具屍體會突然跳起來掐住他的脖子。


    但是他等了好久,那具屍體都沒有起來,他慢慢的恢複了冷靜,知道這具屍體再也不可能起來了。


    楊水生看不清這具屍體的真麵目,太黑了,火把現在在秀寧的手上,她伸著火把往上照了照,楊水生看到了秀寧那張不甚清秀的麵孔,盡管在山裏骨碌了好幾天,但是天生除塵的氣質無法被掩蓋,她問楊水生:“上邊怎麽樣?”


    楊水生說:“沒什麽,我現在就把藤條順下去,讓你上來。”


    費先生突然開口說:“等等,楊先生,還有我呢,你讓秀寧幫我把繩子解開呀!”


    張副官抓著藤條跳了下去,他瞪了費先生一眼:“我可不放心你。”


    秀寧抓著藤條,楊水生將她拽了上來,接著是費先生,他手上的繩子被解開了,不過他沒有要亂來的樣子,被楊水生拽上來之後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最後張副官嘴上咬著火把,手裏抓著藤條,被楊水生一點一點的拽了上來,他的皮靴子又一次踩在了不規則的地麵上。


    火光進來之後,楊水生頓時看清了地上的屍體,他的臉上頓時閃爍出了一絲恐懼。


    地上的屍體穿著一身軍服,他的左手在手腕處連根斷掉了,不像是被利器斬斷的,而是被硬生生撕扯掉的。


    楊水生皺著眉頭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軍服,總感覺有點眼熟,他抬頭看了一眼張副官,他的表情比楊水生還要吃驚。


    楊水生恍然想起,這個軍服是新建路軍的軍服,整個河北省隻有趙司令的手下有穿這種軍服的士兵。


    這個兵是趙司令的人?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楊水生疑惑的看了張副官一眼,不過看張副官的樣子,多半也是不知道這件事。


    他想了想,問張副官:“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是這個死去的士兵將你拽上來的?”


    張副官木訥的點點頭,眼中的恐懼不言而喻,他回憶了一下,說:“是他,剛剛我上來的時候,清楚的看到這個人手中抓著藤條,不過我上來之後,他又將藤條放開了,整個人又重新躺在了地上,仿佛從未醒來過一般。”


    楊水生恍然想到了血蠱行屍,不過他自覺血蠱不是輕易就能碰到的。


    他低著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具屍體,死者的死亡時間顯然不長,屍體上還沒有出現屍斑,整個人幾如沉睡的人一般平靜。


    他心裏有些恐懼,但又想要俯身查看一下地上的屍體,火光將死者的麵孔映襯的有些妖異。


    這時,洞裏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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