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眉穿著細布衣裳,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臉頰曬得通紅。


    她和知縣夫人接觸多了後就察覺到有異樣,每回她說想要到現場看看,都被推脫用不安全為借口,裏頭怎麽可能沒有貓膩?


    所以今日她故意要單獨施粥一回,就看看知縣他們究竟怎麽回事。這個時候,知縣估計也在想著她蠢笨如豬,就是個亂發善心的貴女。


    她望著一邊正小心翼翼剝鹹鴨蛋外殼給孩子吃的婦人,他們麵上洋溢的那種高興,是絕對偽裝不來的。


    他們恐怕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飽餐一頓。這樣下去,即便她不有所行動,這處的流民遲早都得作亂,到時還不是要她父親分心出兵平亂。


    可能知縣和知府都是打的這種主意,施粥的功勞他們享,出亂子了就得她父親來收拾攤子。


    她抿抿唇。她心裏已經大概有了章程如何能讓流民安定一些,那就趁這麽個大好節日,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我知道了,方才我看見他們似乎還有領頭的人,你找個機會,把他們喊到一處。我晚點兒見見……”


    作者有話要說:  手疼從早上八點慢慢磨到現在才磨一章來,更新晚了,抱歉哈~


    劇情過度兩三章,我努力讓三爺快點來提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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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4章


    今日是中秋, 縣城內還辦了賞燈,百姓們受節日歡慶的氣氛影響,紛紛出門上街來。


    城內喧鬧, 蘇眉在城門出眺望郊野,是與之鮮明對比的冷清。


    她想這世間事也是奇怪。一邊戰火連天,一邊歡慶熱鬧,又有一邊受盡苦難,仿佛一個世界都分成了三份,讓人感慨萬千。


    “姑娘,他們已經在那邊候著了。”小苑過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斂神,把帷帽戴上, 帶了四名護衛隨行,到相約見麵的那個較為隱秘角落。


    還沒走進, 便已經看到兩位高大的青年男子在那處。他們來回走動,似乎十分不安, 待見到她時又都站定, 忙把頭垂下。


    見到他們緊張,蘇眉在白紗下神色越發溫和,上前便與他們說:“怎麽稱呼兩位。”


    一位露著兩條胳膊膀子的青年忙道:“小的叫易青, 他叫溫田, 不知姑娘找我們何事?”


    易青說罷還手忙腳亂地行禮,蘇眉道不必多禮:“易大哥, 我把你們喊到這兒來, 是想著解決你們一直不能落戶的問題。”


    此言一出,易青和溫田都詫異地睜大了眼。


    “姑、姑娘說的是可真?沒有知縣同意,我們如何能落戶?”溫田激動得結巴。


    蘇眉很確定地點點頭。


    易青亦激動無比, 與她道:“姑娘可知我們是如何變成流民,居無定所的?原本我們也有田地和宅子,五年前一場仗不知為何傳來要破城的消息,我們離得軍營進,紛紛變賣田地帶著東西出逃。”


    說起五年前的事,溫田在邊上十分氣憤地跟著道:“我們跟著大夥兒逃跑,還有臨縣的人,大約有兩千戶人,都是拖家帶口的!但是等我們走到州府半路時,卻是傳來大捷的消息,我們再返回家鄉田地都已經易手,再買回來要五倍的價錢,我們連一畝地都買不起了!”


    “是!”易青說起往事咬牙切齒,“當時是賤賣的,都想著命重要,我們不願買地的人。但姑娘您知道嗎,我們買不回地之後偶然打聽到,當時根本就沒有破城的可能。既然沒有可能,又是誰假傳的消息?!”


    “我們後來才明白,是被人坑害了!”易青這個高壯的男子忍不住哽咽。


    溫田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氣:“我們後來去找衙門報官,知縣受理了,可地是我們自己畫押賣的,又查不到傳出流言的人,知縣也沒有辦法。再後來,有人過於激動,居然在城裏到處放火,連縣衙和放戶籍的地方都被燒了。”


    “當時知縣認為事出有因,沒有追究,還努力幫我們周旋,讓我們在買田地的商人那邊幹活。”


    “那些商人雇傭我們,一開始還是能溫飽,我們當時想著頂多幹幾年也就能再買地重新有個家,哪知知縣調任,他們就不結算工錢了。”


    溫田原本還安撫易青,說到這裏自己也忍不住眼角赤紅:“一開始不結工錢,後來便直接驅趕我們,把我們的行禮全都一把火燒了,裏麵還有我們買賣地的契子。我們隻能再去找新知縣,新知縣調查來調查去,說管不了,我們鬧就被鎮壓,很多人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落草為寇,被斬殺了。”


    “我們一部分人沒有一塊起義,但沒有戶籍證明,各處都不接納,最終隻能一直徘徊在家鄉附近。不到半年,那個新知縣犯了事被革職離開,是現在的知縣開始施粥,軍營有時也會救濟我們開倉,我們才飽一頓饑一頓。”


    這裏頭的事蘇眉已經調查過,但詳細一聽,隻覺得心驚膽跳和說不出的憤怒。


    這分明就是從流言四起的那任知縣開始坑害這些百姓,他們上當了,申述無門。那些商人她也調查過名姓,發現全都是查無此人,都是改頭換麵做的買賣,隻為了那些田地。


    如今田地已經再易手到這州城的首富穆家手裏。


    所以穆家極大可能就是當年策劃者,隻是她沒有證據,再者,此任縣令全靠這些流民來做官聲,也有可能和穆家來往。


    不過這些都是她猜測,還不能確定。


    蘇眉壓下心裏的怒火,這些猜測自然也不會和兩人說,而是直言道:“我有辦法給你們落戶,但是你們要先鬧起來。不要害怕,不會有人傷你們,你們隻管找知縣鬧,說要重查戶籍一事。”


    溫田和易青相視一眼,都露出震驚,瞪目結舌的,半天沒有說話。


    他們不說話,蘇眉就在邊上安靜等待,小苑等了半刻鍾有些急了,一跺腳道:“你們是呆子嗎?姑娘幫你們,你們卻傻愣著。”


    倆人被說得臉發熱,易青支支吾吾道:“不是,我們,我們……”


    我們了半天也沒有說過所以然來了。


    蘇眉溫和一笑,朝他們道:“我明白兩位大哥的擔憂,畢竟你們上過當,而且我隻是個小姑娘,看起來不太可信任。不過你們不相信我,也該相信我爹爹和兄長,這麽些年,我知道爹爹時常也會開倉。隻是軍營用規矩,不得隨意戶籍不清的人進營地,他向朝廷也曾經上疏詢問過能否把你們改為兵戶,但別駁回許多次。而他亦不敢哪邊陲安危開玩笑,私下收編,還請兩位大哥也體諒我爹爹的難處。”


    兩人聽她的勸說,仍舊麵露猶豫,蘇眉見狀不緊逼,而是和兩人再道:“你們可以先考慮考慮,不管何時來找我,我都會幫你們。你們要找我的時候,就在這處把三塊石頭堆一起,到時我們再詳細商議。”


    話畢,蘇眉便轉身挽著小苑的手往回走。


    到這個點了,她也要回軍營去,父兄說今日在軍營等她一塊兒過中秋,再晚父親估計就要著急找人了。


    易青溫田目送她離去的背影,溫田站在大太陽下,滿頭滿臉都是汗,不知是急的還是熱的,喃喃地說:“你說蘇姑娘會騙我們嗎?”


    易青凝視著小姑娘纖細的背影,想到方才她話不多,但字字都帶著真誠,搖了搖頭:“我覺得蘇姑娘沒有必要騙我們。就如同她說的,蘇將軍從來沒有為難過我們,而且我們一無所有,她還能騙我們什麽?”


    騙去軍營是不可能的,邊陲要地,萬一他們間有奸細呢?那是禍國舉動,所以蘇姑娘肯定是想要幫他們。


    “那你剛才幹嘛不答應?”溫田被這麽一說,更著急了。


    易青道:“這不是我們的事,是所有人的事,總該先商議商議。但商議也不能把蘇姑娘給說出來,不然要讓她心寒,讓她和大將軍怎麽在知縣跟前自處。”


    兩人麵麵相覷,最後嘀嘀咕咕幾句,快步回到流民群裏。


    蘇眉那邊已經回城,很快就到住處,準備更衣到軍營裏去。卻不想已經有客人等候多時,正是知縣夫人和她的女兒,身邊還有個陌生的姑娘。


    那個姑娘年紀看著她相當,長著鵝蛋臉,穿著綾羅綢緞,帶著金簪步搖,這個打扮和京城她慣見的貴女打扮差不多。


    氣質看著亦不是小門小戶人家的。


    她打量著,知縣夫人已經笑開來上前拉著她說:“今兒過節本不該來擾你,可我聽聞侯爺世子沒有家來,正巧我金陵的侄女來探親,我就想著姑娘不嫌棄就上我家來熱鬧熱鬧吧。”


    金陵來的姑娘。


    金陵那也是寶地,與京城一般設有六部,曆來太子登基前都會在那邊主事一段時間。隻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遲遲沒有過去,而那邊六部多是原本的京官調任,這姑娘恐怕還真是京城人。


    隻是知縣夫人這侄女來得有些蹊蹺。


    誰會這個時候來探親,連中元節都不在家裏過,還是在邊陲戰亂的時候。


    她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恐怕是人家是早盯上她兄長了!


    蘇眉不動聲色,與那位姑娘見禮,然後才與知縣夫人說:“謝謝夫人好意,但父兄在前線,我也無心過節日,還得在家裏準備一些吃食給送過去。便不到夫人那邊叨擾,過幾日我再去給夫人賠禮。”


    “哎喲,三姑娘這話就太過生分了,這是賠哪門的禮,是我們不親自來失禮沒有考慮周到。那我改日在家設宴,請姑娘再過來敘話。”


    知縣夫人拍拍她的手,笑吟吟就此告辭,倒是幹脆得很。


    那位姑娘連名姓也沒介紹,亦跟著知縣夫人朝她一禮,不見特別親熱地離開。


    她目送三人,再一回想那位姑娘的麵容,是個漂亮的,叫人一眼就不能忘。


    待人離開,她匆忙換過衣裳,到軍營時她父親果然等急了,連聲問是不是施粥被為難了雲雲,逗得她直笑。餘光瞥見兄長時,促狹地揚高了聲音道:“女兒是給哥哥相看去了,好美一姑娘,若我是男兒,當場就得向她提親!”


    蘇臨正喝水呢,被她一句差點嗆出個好歹來。


    “我、我不是說了,現在不娶親!”說罷,緩了口氣,又猶猶豫豫地問,“哪家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蘇眉:口嫌體直……


    ————


    第75章


    有個心口不一的兄長, 蘇眉被逗得樂了半下午,到月亮出來時,她與父兄到軍營最高地賞月閑談。


    自打開戰, 忠義侯就未曾放鬆過,他抬頭灌了一杯茶,對月亮喟歎道:“願歲月能靜好啊……”


    蘇眉見他喝茶也喝出一股豪情來,抿嘴笑著又給他添一杯:“爹爹心願會達成的。”


    “我就沒出息了,隻願家人安康。”蘇臨亦舉杯敬明月。


    蘇眉同樣再給他添一杯:“我與哥哥心願相同,亦必會達成。”


    “嗯……那我還得加一條。”蘇臨轉著被子,似笑非笑。


    她立馬警惕起來,直接往他嘴裏塞了快餅糕:“你想也別想!我和林三叔會和和美美!”


    蘇臨嘴被堵了,在心裏嘖一聲, 咬一大口月餅才道:“父親,您瞧小妹, 這是中了林三的邪,越發不顧姑娘的矜持了。您還管不管了。”


    他這是報中午的戲弄之仇呢, 蘇眉臉熱了熱, 給父親細心地把月餅切成小塊,遞過去討好道:“林三叔好不好,爹爹心裏有數, 爹爹是個明白人呢。”


    高帽子一戴, 忠義侯默默閉上嘴。


    林三怎麽樣先不論,但在女兒心目中的形象不能毀。


    他今天就老老實實當個明白人吧。


    一家三口, 笑笑鬧鬧, 過了個輕鬆的節日。


    在京城那邊的林以安便冷清多了。


    林家人中午參加一場宮宴,再回到府上,對晚上的家宴便顯得不那麽熱絡。而他在家人跟前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從來不主動開口,宴後的賞月當然也不會參加,獨自回到院子。


    石頭早在庭院裏擺好糕點茶果,他便一個人對月獨酌,冷清倒也自在,隻是免不得想念遠方的蘇眉。


    在想她是不是和父親兄長正圍坐著賞月,笑容明媚,眼眸又如月色一般柔和。他在想象中,忽地一笑,仿佛自己身在那樣的場景,被歡慶溫馨感染。


    他一直在庭院裏坐到三更天後,石頭見實在是太晚了,忍不住上前勸他:“三爺,明兒是您大喜的日子,國公爺為此特意宴請,您還是早點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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