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雙手舉過頭頂,身子平展,做完了最後一個動作。


    虛空之中,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輕柔的摸了摸她的發頂,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嘭”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杜姑娘!”


    聽到動靜後的湘水緊張的抬起頭,發覺那道令她心悸的力量不知何時消失了,趕緊從地上站起來跑過去,跪坐在杜若身旁,關切的看著她,想伸手卻又在顧忌著什麽,縮手縮腳的僵在那裏,不知該怎麽辦。


    “您沒事吧。”


    “.......”


    “沒事。”許久後,虛弱的女聲響起,一隻粘膩冰涼的手搭在了她的膝蓋上,杜若喘了一口氣,頂著滿頭大汗,氣若遊絲的道,“能渡給我些靈力嗎?”


    “虛脫了。”


    媽的,難怪老頭子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不到關鍵時刻不要隨便跳祈天舞,原來跟天道交流比跑馬拉鬆還累,比拉了三天肚子還虛,簡直就是要榨幹她的每一絲力氣,早知道,早知道--


    好吧,早知道這樣估計還是會跳的。


    湘水:“........”


    “哦,哦,好的。”


    湘水一邊給她渡靈力,一邊小心翼翼的覷著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這張和氣溫柔的臉上露出了一種咬牙切齒的猙獰。


    是錯覺吧。


    能和天道溝通的千萬中都沒有一個的天選之人怎麽會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呢,還是在跳完祈天舞後。


    她眨了眨眼睛,將心頭的那絲異樣壓下,全心全意的給她輸了一半的靈力,“好了,可以了。”


    見這實誠的傻姑娘還要繼續,一副將自己全部的靈力渡給自己的樣子,杜若動了動手指,發覺有了兩分力氣後連忙喊停。


    “可是--”湘水停下動作,卻沒有收回放在對方手心的手,認真的打量著她的神色,“我覺得好像還不太夠。”


    身前的女孩麵色蒼白,幾縷濕發緊緊的貼在麵頰上,愈發襯得她蒼白如雪,就連呼吸都比往常清淺了許多。


    整個人跟霜打了茄子似的,蔫蔫的,沒有一點精神。


    杜若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就著她的手站了起來,起身的時候雙腿無力,身子晃了一下,湘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秋水般明澈的眸子靜靜的看著她,無聲的說道。


    看吧,我說的沒錯,你這明顯就是不行啊。


    杜若嘴角一抽,假裝沒看見,微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朝著前方一招手,巨大的鐵鍋驟然縮小成平常大小,飛進了她的手中。


    將它放進儲物戒中,又從裏麵中取出一份色澤白亮,上麵鋪滿了紅棗、核桃仁、葡萄幹、花生米、杏仁和南瓜子的百果鬆糕。


    “來一塊?”杜若取出一塊塞入嘴中,將盒子裏的糕點往旁邊遞了遞,鬆軟的糕點夾著各色果仁的鬆脆,又甜又滑,又香又酥,軟綿又爽口。


    杜若眯著眼睛,咯嘣咯嘣的連吃了三塊,見湘水直勾勾的看著她沒有動作,不由抬了下巴,口齒不清的問道,“儂腫麽不辭?”


    “你吃吧,我沒胃口。”湘水搖了搖頭,看著她明顯好了很多的臉色,伸出手將身前的糕點輕輕的推回去,示意她自己吃。


    杜若也沒想其他,見狀三兩下將剩下的糕點全部吞進了肚子裏,末了還覺得不滿足,又從儲物戒中掏出一份外形美觀的蓮花酥。


    粉嫩的花瓣薄如蟬翼,層層疊疊包裹著淡黃色的花蕊,盛於碧綠的荷葉上,仙氣十足。


    光看這造型,就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湘水悄悄的咽了一口口水,想別開視線,又忍不住被它吸引,自虐的盯著那形狀嬌好的蓮花,一遍遍的催眠。


    我不餓,我不喜歡,我沒有胃口。


    “哢。”


    杜若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個蓮花酥,放到嘴邊一口咬掉了半邊花瓣,即便如此,還是有細細的酥子掉了下來,紮實綿密不帶半點腥氣的蛋黃,一碰就掉的酥皮,香甜的味道在舌尖蹦開,仿佛置身在十裏荷塘,夏季的涼風帶著徐徐的花香,拂過心房。


    “我跟你說,做這個蓮花酥用了我接近五個小時的時間才得出這麽一籠。”杜若一邊吃一邊不忘安利,“你真的不來一塊嗎?”


    知道湘水不會吃,所以她客氣了一下就準備繼續大快朵頤,下一秒手裏的盤子一輕,碼的整整齊齊的蓮花少了一朵。


    “既然你這麽盛情相邀,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說完,生怕杜若反悔似的,她捧著蓮花看慢實快的咬了一口,酥脆的甜香在舌尖跳舞,帶著習習涼風,湘水緊跟著又咬了一口花蕊,綿密香軟的蛋黃在口腔淡淡化開,像是上好的蜂蜜,甜卻不膩。


    “果然很好吃。”湘水眼睛一彎,真誠的誇讚道。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將那個精巧的蓮花酥吞吃入腹,淡淡的靈氣沿著喉嚨一路向下,邀著體內的靈氣共舞,等消化完整個蓮花酥,她的精神比之前也好了半分。


    杜若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再看看盤子裏隻剩下四個的蓮花酥,悄悄挪了挪腳步,三下五除二的將最後四塊幹掉,然後隨意的抹了下嘴角,打了一個飽嗝。


    “咦?”湘水忽然發出一聲驚呼,看著前方跑過來的一個小小的身影,迎了上去,“三毛,你怎麽跑出來了?”


    三毛捂著膝蓋,氣喘籲籲的,湘水過去輕輕的拍打著他的後背給他順氣,三毛身體一僵,很快又放鬆下來,他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極為有禮貌的道,“謝謝姐姐。”


    湘水見他喘勻了呼吸,收回手,溫柔的道,“不客氣。”


    三毛衝她羞澀一笑,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急急的朝著前方的大海看去,海風習習,風平浪靜,靜謐又安然。


    清澈的眸子裏閃過一道暗光,三毛眼神一厲,再回頭已經掛上了溫和無害的表情,“姐姐,小銀呢?怎麽沒看見他?”


    湘水臉色一變,剛有了兩分血色的臉上頓時又白了下來,三毛仿佛沒看見,自言自語道,“我方才在屋子裏睡覺,卻忽然聽見小銀的慘叫,他是不是受傷了?”


    湘水身子一晃,低著頭,眼中盛滿了愧疚,“三毛,小銀他,他--”


    “他怎麽了,你快說呀。”


    “他死了。”


    湘水閉上眼,聲音悲切。


    “不,不會的,小銀不會死,你騙我!”三毛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像是不可置信,一步步的後退,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了地上,他仿若未覺,搖頭喊道,“小銀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我,要陪著我一起長大,要和我一起踏遍山河,數遍每一條江河湖泊。”


    “他不會食言的!”


    “他一定是惱我之前騙了他,沒有保護好他,所以生氣了藏起來對吧。”三毛低著頭,聲音帶著哭腔,抽抽搭搭的說,“對,一定是這樣,他隻是藏起來了,像之前我們玩的遊戲一樣,知道我找到他就可以了。”


    說完,他轉過身,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高聲喊道,“小銀,小銀,你在哪裏,我來找你了,你快出來啊~”


    清脆的聲音在廣闊的海綿上回蕩,他一邊喊,一邊朝大海跑去,海水輕輕的吻過他的腳背,濺起了一層層漣漪。


    不對,很不對勁。


    看著他小小的背影朝著大海深處跑去,杜若眼皮一跳,下意識的出聲喊道,“湘水,攔住他,不能讓他入海!”


    湘水也意識到了不對,他以為三毛太傷心了忘了自己不能在海裏呼吸,連忙飛身從後麵拉住了他,“三毛,你不能再往裏........”


    話未說完,三毛忽然轉過頭,朝著他勾唇一笑,笑容說不出來的冰冷邪異,沒有半分孩童的天真,滿滿當當的盡是惡意,“去死吧。”


    他輕輕的吐出三個字,然後在湘水反應過來之前一掌拍在了她的腹部,陰冷粘稠的氣息如附骨之疽纏住了她的手足,湘水倒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沙灘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湘水。”


    杜若見狀不對連忙跑了過來,還沒等靠近,耳朵裏傳來一聲熟悉令人心顫的轟鳴,她僵著身子,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朝著前方看去。


    然後,瞳孔一縮,臉上血色盡失。


    “你........不是三毛。”


    第51章 鯤之大,一鍋根本燉不下……


    “我, 當然不是三毛。”翻滾的白浪在瘦弱蒼白的孩童背後鑄成一道冰冷浩蕩的背景板, 他挑起一抹冰冷的邪笑,一雙清澈的黑瞳頃刻間染上了無邊的血色,“我是吳蘭啊。”


    “你把三毛怎麽樣了?”聽見她這麽說, 湘水頓時急了,“他好不容易死裏逃生, 現在身體弱的很,鬼上身很容易壓斷他身上的命火。你是他母親, 怎麽能這麽不顧忌他的生命?”


    “我是他母親,他的命都是我給的, 現在還給我又有哪裏不對?”吳蘭理直氣壯的說,“倒是你們,讓我很是驚訝。”


    她偏了偏頭, 看向她們的赤瞳中流出幾分驚歎和意外, “真沒有想到你們居然真的能平息這場海嘯。”


    “可惜........我想做的你們攔不住。”她歎了口氣, 視線在杜若蒼白的臉色上一停,語氣略帶遺憾,“這村裏的人我殺定了。”


    話落, 卷起了漣漪的白色浪花再次浩浩蕩蕩的疊在一起, 洶湧澎湃, 排山倒海, 聲勢浩大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湘水看著那波濤洶湧的浪花越起越高,遮天蔽日,身體冰涼一片, 神色卻異常平靜。


    沒有看到想要的驚慌、失措、恐懼、不安,吳蘭很是不滿意,她微微抬了抬手,翻江倒海的浪花像是被按套上了僵生的烈馬,暫時停了下來。


    “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湘水的聲音也很平靜,聽不出一絲顫抖。


    吳蘭咬了咬唇,赤瞳中閃著奇異的微光,“哦,是因為你是神靈嗎?”


    湘水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我心中坦然。”


    苟利百姓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吳蘭瞳孔中的血色又深了一重,胸腔中湧出了一股煩躁的情緒,讓她暴躁的想要毀滅什麽東西來發泄。


    “那你呢?”吳蘭雙唇抿成一條直線,麵無表情的看著十分虛弱的杜若,“你也不怕嗎?”


    “怕。”


    終於聽到了想聽的回答,吳蘭嘴角翹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鬆泛了些許,不再緊繃,“看在你們救了三毛的份上,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隻要你們退出漁村,不再插手這裏的事情。”


    “那恐怕不太行。”杜若的聲音和之前說“怕”時一樣堅定,這前後矛盾的回答弄的吳蘭心頭火起,她眯了眯眼睛,身後的巨浪也跟著發出一聲聲警告的嗡鳴。


    “你們和這裏的村民又沒有什麽關係,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們和三毛也沒有什麽關係,可依舊千裏迢迢的來救他了。”杜若笑的分外和氣,語氣卻硬懟了回去,“而且村子裏還有李大勇,你之前不是還說要留著他的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就是女鬼也不能這麽反複無常呀。


    “我改變主意了。”聽到她提起李大勇,吳蘭臉上的冷意更甚,像是鍍上了一層層寒冰,“殺了他,折磨他的鬼魂一樣能讓我感到快樂。”


    “而且鬼魂可比人耐折騰多了。”


    似是想到了極為有趣的事情,吳蘭說到後麵直接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隻是那麽陰森詭譎的表情出現在一個麵容稚嫩的孩子臉上,怎麽看怎麽別扭。


    杜若背著手,指尖一動,從儲物戒中取出了袖珍版的鐵鍋藏在了身後,一步步的走到湘水身旁,和她並肩而立。


    “吳蘭。”杜若叫了她一聲,在那雙赤瞳看過來的時候認真的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趁現在未釀成大禍,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回頭?”吳蘭停住笑,赤瞳幽冷的像是冬天的雪山,連刮過的風裏都夾著森冷的刀子,“回哪去?”


    杜若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被吳蘭先一步打斷,“十年前被賣來這裏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家了。”


    “我母親早逝,父親在我十歲那年娶了後母,那個狠毒的女人表麵上裝的溫良儉恭,無人時卻對我非打即罵,更是在我十八歲那年夥同外人將我賣到了這偏遠的漁村。”


    “我的父親對她深信不疑,現在恐怕早就忘了還有我這個女兒。”


    “李大勇收了那女人的錢,強占了我的身子,還將我赤身果體的鎖了起來,直到生下三毛才讓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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