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一頓,看著她的眼睛,仿佛沒有注意到她眼底的堅冰,“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林知微一愣,似是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這麽問,“剛剛不是說好了嗎,幫助肖靜嫻教訓渣男。”


    “然後呢?”


    杜若見她避重就輕,不接自己的話題,便開門見山的道,“這具身體你打算怎麽辦?”


    因為考慮到她現在要用這具身體做些不太符合規矩的事情,所以上午和商陸他們談的時候,請他們暫時壓下了肖靜嫻的死亡通知。


    暫時按照失蹤處理。


    見她說的這麽明白,林知微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裝蒜,聳了聳肩,語氣自然,“我不想再做鬼了。”


    在地底躺了上千年,天天與黑暗為伍,夜夜與寂寞為伴,她已經受夠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合適的身體,又不違背道義,她是不會放手的。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林知微答的鄭重,臉上掛著少有的嚴肅,“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無非就是用了這具身體就得承擔一並的因果。”


    “我雖然不能將她的父母當做我的親生父母尊敬愛戴,但也會做好一個女兒基本的義務,贍養他們,給他們養老送終。”


    “你也同意?”


    杜若沒有發表意見而是偏了偏頭問向另一個飄著的女鬼。


    肖靜嫻沉默了片刻,陽光穿過她的身體,卻沒有在地上留下任何影子。


    她低頭看著另外兩道黑色的影子,神色莫辨。


    許久後,肖靜嫻落了下來,對著林知微深深一鞠躬,“我的父母日後就拜托你了。”


    活著的時候覺得痛苦萬分,恨不得馬上去死,感覺每一刻都是世界末日,煎熬無比。


    可真正死了,卻才後悔沒有好好的活著。


    父母隻有自己一個孩子,她死的輕鬆,留下他們怎麽辦?


    生病了誰來照顧,難受了誰來開解,遇到困難了誰來解決?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換個角度來說,她又何嚐不是呢。


    現在有一個人能來代替她,哪怕頂替了她的位置,抹去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痕跡,但隻要能讓父母安度晚年,不在因為她而時時落淚,日日活在痛苦之中。


    她就心滿意足了。


    “即使這樣會讓汪遠修逃過甚至減輕法律製裁?”


    杜若又確認了一遍。


    “不是還有你們嗎。”肖靜嫻這段時間已經想的很清楚,比她從前的二十多年都要清醒。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比親者痛仇者快更難過的事情了。


    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讓父母安心。


    “況且就算他逃過了法律的製裁,不是也逃不過地府的酷刑嘛。”


    從前不知道這世上有鬼,以為陰曹地府隻是傳說,直到自己真正死了一遭,才明白原來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都是真的。


    所以她的執念便也不再那麽堅固,隻要能讓他受到報應,多等一會也無妨。


    隻要這正義和公道不會缺席。


    “行吧,既然你都沒意見,那我自然也沒什麽意見。”杜若歎了口氣,皺著眉頭,微微露出一點頭疼的神色,“不過既然‘肖靜嫻’這個人要繼續活著,我們就要好好合計一下了。”


    從跳樓到消失在到回來,這需要一個靠譜的邏輯鏈,能忽悠過絕大數人。這點她自己完不成,得需要商陸那邊配合。


    此外,還有林知微的入社培訓。


    培訓人杜若已經想好了,就讓朱八娘來,反正都是千年的狐狸,隨便她們怎麽唱聊齋。


    “奧對了,還有一件事。”肖靜嫻看見杜若拿起了手機,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種愧疚的神色,“我之前鬼迷心竅,欠了不少高利貸。”


    “你做人後的第一件事,恐怕要先替我還債了。”


    林知微:“???”


    杜若也有點驚訝,握著電話的手一緊,聞言下意識的問道,“你欠了多少?”


    肖靜嫻低了頭,愈發羞愧,“一開始隻有幾萬,後來不知怎麽的就變成了十幾萬,然後就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最後變成了一百多萬。”


    “但我一開始真的就欠了三萬塊而已。”


    還是為了給汪遠修買一條領帶作為生日禮物借的。


    “一百萬,很多嗎?”


    還沒有對現世的金錢形成清晰的概念的林知微見她這麽為難,心髒忽然“咯噔”沉了一下。


    杜若給她算了一筆賬,“海市的最低生活水平大約是在800元/月,這還隻是你光吃飯的僅僅能維持溫飽費用。”至於享受,那隻能去夢裏了。


    “加上水電、房屋、衣服,交通,人情往來,一個月沒有2000塊錢下不來。”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的實習工資基本都在2500-4000之間,月入過萬才算上達到了高薪的及格線。假設你能力特別突出,月入2萬,不吃不喝不應酬也要還上五十年。”


    林知微打了一個寒顫,仿佛感受到了來自這個社會深深的惡意。


    “就沒有便捷方法嗎?”


    “有。”


    林知微眼睛一亮,“什麽辦法?”


    杜若:“做夢或者中彩票。”


    她給她解釋了一下何為彩票,說完後語氣沉重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從你做了一千年的鬼都沒有遇到合適的人上身來看,進了彩票站估計也隻是給人送錢的。”


    然後她的視線在她臉上又轉了一圈,帶著幾分可惜的“嘖嘖”了兩聲,“要是你長的好看些,還能憑臉吃飯。”


    演員呀,網紅呀,再不濟抱個金大腿啥的,這一百萬也就輕輕鬆鬆的拿下了。


    “可惜老天爺不賞你飯吃。”


    林知微:“........”我以前是名動京都的美人!


    肖靜嫻:“........”不好意思,是我長的醜。


    “嗬嗬。”


    林知微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她對著肖靜嫻勾了勾手指,“那個賤男人住在什麽地方?”


    “啥?”肖靜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林知微恨鐵不成的瞪了她一眼,“你的錢不都是給那個賤男人花了嗎?既然這樣,我們就讓他吐出來。”


    “這是個好主意。”杜若也讚同她的說法,“不過這個先不急,他現在應該已經被警方叫去審問了,我們先把你的身份落實了後再行動。”


    她記得商陸有一個朋友就是市立醫院的醫生來著,還有梁靜雯,她也是醫生。


    劇本她都已經想好了。


    肖靜嫻跳樓的時候被樹木攔了一下,雖然摔破了頭卻並沒有馬上死亡,她在地上躺了一會,不知怎的恢複了意識,搖搖欲墜的從地上自己爬了起來。


    出了海市大學的校門後,她漫步目的的在路上閑逛(這個時候讓景明從之前的視頻中抽出一段,稍微做個加工,讓她雙腳落地),然後暈倒在了路邊,被上班的梁靜雯看見,給送去了醫院。


    再然後,她就被推進了手術室,直到現在才做完手術,被送進加護病房。


    因為患者情況緊急,也沒來得及核實身份,所以不知道她就是海市大學跳樓失蹤的那個女孩。


    如果梁靜雯那個時間段在醫院中不方便出來,那麽就讓陳嘉遠,也就是商陸的朋友頂替她的戲份出場。


    至於會不會那麽巧,兩個人同一時間都在醫院裏麵值班沒有出來,杜若覺得她的運氣應該不會那麽差。


    但為了預防萬一,她還是敲了敲白龍的房間,從裏麵抱出來一個漂亮的魚缸,“魚夏,給我摸一下,借借好運。”


    正在浴缸裏修煉的魚夏睜開眼,吐出一個泡泡包住了她的手指,“一個夠不夠咩,不夠我再給你吐兩個。”


    杜若摸了摸魚缸邊緣,“那就再給我一個。”


    事實證明,再要一個泡泡是正確的。


    梁靜雯今天還真的上白班,有一段路正好和林知微的行動路線重合,而陳嘉遠,也正好在值班。


    於是杜若將劇本發給了商陸,倆人校驗了一遍細節,確定沒問題後,分頭給陳嘉遠和梁靜雯打電話。


    很快的,林知微就被秘密的安排進了市立醫院的特護病房,並且一應的住院手續手術記錄也都建好了檔案,保準讓人查不出錯來。


    最後商陸通知了海市大學,告訴他們肖靜嫻沒有死,被人送進了醫院,現在剛下手術台,已經過了危險期。


    然後請他們注意一下校內的輿論,別讓學生傳播不實信息,將好好的一個活人給說死了。


    校方那邊聽到人沒死當然是欣喜若狂,這可是關係到他們政績的事情,當下拍著胸脯保證會辦好這件事。


    隻是掛斷電話的時候,校領導想到了什麽,連忙問道,“肖靜嫻同學現在住在哪間病房?我們也好過去看望一下。”


    商陸告訴了他房間號,對方這才掛了電話。


    .......


    因為“肖靜嫻”沒死,所以對汪遠修的處罰便沒有那麽嚴重,警方這邊隻能以敲詐勒索威脅恐嚇等罪名起訴了他,按照刑法,最多不超過十年。


    “對不起,我們隻能做到這個地步。”


    商陸覺得對汪遠修的處罰根本不足以彌補失去了生命的肖靜嫻,但身為律法的踐行者,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沒關係。”肖靜嫻有了林知微的幫助,現在心中的怨氣和不甘都散去了許多,雖然依舊不平,但也不會讓憤怒主宰理智。


    “剩下的就交給我們自己來就好。”


    商陸眼神一閃,get到她話裏的意思,搓了搓手指,深深的看了她們一眼,最終什麽都沒說。


    這就是默認了。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把秤,除了律法,還要有良心的分量。


    他做不到知法犯法,但也不會迂腐固執的不懂變通。


    更可況,一個鬼想要做什麽,他一個人類怎麽能管得了呢。


    臣妾做不到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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