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後麵沒了人,江婉容實在沒了力氣,將自己大半身子都往晴安的身上靠去,飛速交代著:“不知道是誰在我的食物裏下了毒,你先扶我回去,然後立即讓人去找大夫過來。若是有人問起了,你隻說我是身子不舒服。”


    “姑娘……”晴安被嚇了一跳,但知道現在不是問話的時候,隻好咬著牙將姑娘扶起,沿著最近的小路朝著撫芳院走去。


    小路上安靜得很,下人們現在也在前廳侍候著,很少有人在這邊走動。


    江婉容也算是削瘦的,可就算這樣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一路扶著她往前麵走仍舊是有些吃力的。晴安雙腿都有些發軟,心中有些自責和內疚,要是她能夠和夏嵐那樣天生神力,就直接背著姑娘回去,那至於這樣耽誤事情。


    正這麽想著,頭上傳來一股劇痛,還沒來得及明白發生什麽的時候,她就已經緩緩倒在地上。


    江婉容也跟著摔了個跟頭,直接倒在地上,李闌瀚拿著一根長棍朝她笑得斯文,“表妹,可真巧,我們又見麵了。”


    她不是蠢的,將所有的事情串起來,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麽。她又驚又怒,不敢想著在這麽多人的情況下,李氏還敢向她下毒,她就不怕事情敗露。


    “她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


    “好處?自然是有的。”李闌瀚將棍子丟棄在一旁,蹲下身子玩味地看向麵前的女子,“可我愛慕江姑娘已久,偏生得不到你一個眼光,不得已才用這種方法來接近你,你得要體諒我的一番苦心啊!”


    將下藥猥、褻說得這麽深情款款,江婉容差點都被惡心吐了,恨不得直接給他一耳光。


    男人自然察覺到她的動作,眼底閃現過一絲狠色,又笑盈盈地開口,“是不是想打我?可是你的手呀,又使不上一點力氣,這可怎麽辦呀?放心,我又不會記恨你,等會呀我會讓你舒服舒服,也能體會到這做女人的樂趣。”


    這種汙言穢語刺痛江婉容的每一根神經,她軟著身子往後爬了爬,挺直了背部不敢有半分鬆懈,“前廳這麽多人在,倘若我喊上一聲,你以為你還能逃的掉?”


    “我何必要逃?就算她們現在不來,等會也有人將她們引過來做個見證。我是真心喜歡你、也是真心要娶你,她們過來無非是見證一段佳話的誕生。”


    “可我已經定親了,你就不怕我未來的夫君找你麻煩?”


    “我怕什麽,你以為你被破了身之後,他還會要你,還能是你的夫君,這承恩侯府可不止你一個姑娘。”


    李闌瀚自以為已經掌握了所有情況,看見她就像是看著一塊放在砧板上的肉,難得有閑心說了幾句話,“再說了這個婚姻之命媒妁之言,你的母親都將你交給我,我們自然也是名正言順。成親之後,你再寫信去你外祖家,讓他幫我弄個一官半職的,這樣的話你也算是官夫人,多好啊。”


    他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想象當中,臉上的笑容越發惡心,甚至手要朝著女人的身體探過去,“你也別掙紮了,等你如果做成了這夫妻,我自然會好好疼愛你。”


    眼見著一雙手就要朝著女子凸起的曲線抓過來,江婉容暴喝一聲,“你還不出來嗎?”


    李闌瀚不明所以,這裏除了他哪還有什麽人,他疑惑轉過頭去的時候,就感覺到一個尖銳的物體抵著自己的後背,是刀子。


    “我還以為你要多撐上一段時間。”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而後一位穿著雨過天青色長衫的男子從叢林中走了過來。


    來人相貌極為優越,眉型淩冽,眼眸深邃,帶著從書文裏浸養的斯文,偏生又漫不經心,帶著矜貴,這便是當初三元及第打馬禦街前狀元郎。


    李闌瀚自己有多少學問自己心裏清楚,隻是裝了一副斯文的樣子去蒙騙那些沒見過多少世麵的閨閣女子,不過底子裏的劣根性還是改不了的,裝也隻能裝上六七分。


    現在和這個男人一比較,連六七分都削減去大半,深深地被比進去泥中,自己倒是先自慚形穢起來。


    男人走到前方站定,猶豫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的問:“能自己站起來嗎?”


    “我等會兒還能在院子裏跑跑。”江婉容沒好氣地說。


    她從喝那杯酒的時候就覺得不太對勁,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些什麽,這才裝作是中招的樣子趕過來。不過她手邊沒有什麽能用的人,不得已在臨走之前讓俞姣姣幫忙給陸謹言遞個信,這才有了現在的事情。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唯一的差錯便是她也沒有想到這杯酒都藥勁這麽大,隻嚐了那麽一小口便渾身酸軟沒有力氣。


    “好好的,生氣什麽?”陸謹言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處,從善如流地伸手將女子扶起來。原本打算放手的時候,女子便軟軟地傾斜過來。


    春夏之際的衫裙沒那麽厚實,他便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特屬於女兒家的柔軟,這柔軟還夾雜著淡淡的幽香,還帶著有種讓人心神的力量。


    他某些事情上算是古板,覺得白日青天裏這樣有些親密的舉動有些不妥,便往後退了退,隻虛虛地讓女子的肩膀靠過來,問:“這個人你想要怎麽處理?”


    隻這麽一句話,李闌瀚身上已經是汗涔涔的一片,身後的匕首往前推進了幾分,他本能地舉起雙手,“這事和我沒關係,都是夫人……對,都是夫人叫我這麽做的。我不過就是一個閑散的人,都是她威脅我,我不得不這麽做。”


    這是將所有責任都推到李氏頭上,將自己包裝成一個迫不得已得受害者,這幅嘴臉讓江婉容差點都吐出來,若是李氏現在站在麵前該作何感想?


    她現在能站著已是勉強,穩定心神之後,一臉陰惻,“你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嗎?”


    男人似乎在認真考慮這件事情,笑得風輕雲淡,“還是有幾分把握。”


    李闌瀚腦子一“嗡”,出於求生本能想要逃走,剛一動作就被身後的侍衛一腳踹在後背上,整個人往前麵撲去。


    他尖叫一聲,“你們不能……”


    一塊粗布將尖叫聲都壓抑在喉嚨間,他像是一條蠕蟲一般拚命掙紮蠕動著,一張臉已經被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凸起,卻被壓製著不能動彈。


    掙紮中,他看見女子慢慢彎下腰,仍舊是那張明豔的臉,麵龐多了幾分緋紅,越顯妖嬈,可眼神卻是冷的。


    朱唇輕啟,她說:


    “我來同你做樁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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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8


    江婉清興奮又激動著, 這一舉毀了江婉容的名聲讓她痛快不已,恨不得現在就過去看看事情辦得怎麽樣。最後沒能按耐得住,匆匆找了個借口, 出去了一趟。


    宴會還在繼續著,都是湊個熱鬧,正兒八經來吃飯的卻沒有多少個。見著酒席就被撤下了,可該熱鬧的還是要熱鬧起來,李氏提議說:“後花園的景致還算不錯, 若是不嫌棄的話, 不如去賞賞花,也是趣味。”


    江婉媛才用了點食物,用帕子按了按嘴角, 笑著開口,“我們府上的桃花開的要比別處晚些,前些日子才掛上了花骨朵,現在也開了不少,深紅淺紅的一片,也算是好看。”


    這時候能看見桃花也算是稀罕, 年輕些的姑娘心思就活絡開來,鬧著要過去, 老夫人自然也是高興的,吩咐李氏:“你好好招待著,我那裏還放著兩副金葉子,你們湊上兩桌, 打發打發時間。”


    一群人有說有笑的往外麵走,全都往後花園走去,遠遠地都能聽見笑鬧聲。


    突然, 有個人從一旁的林子裏突然鑽了出來,李闌瀚滿頭是汗,衣服上全是褶皺,見到眾人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就要逃走。


    李氏眼尖立即叫住他,驚訝道,“闌瀚?你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眾人一頭霧水,這個男人和承恩侯府有關係?那為何會出現在後院?今日可是來了不少女眷,也不知道避諱嗎?


    有些年紀正值妙齡的女孩被家中的長輩拉到後麵站著,就是有些已經成親的年輕婦人都偷偷轉過身子去。


    “我酒喝多了,有些迷路,若是驚擾各位,在下這向你們賠個不是。”李闌瀚又急又忙,說完之後就要轉身離開,任誰都能看出來中間的不對勁來。


    可若是主母是個拿得了主意的,任由他先離開,轉頭交代心腹去查探發生了什麽。就是沒主意的,也該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現在不是追根問底的時候。


    可李氏卻偏偏不,她狐疑地看了自家的侄子一眼,又看了看叢林的方向,“迷路了怎麽會往林子裏鑽,裏麵是不是藏了什麽人?”


    “怎麽會有人!”李闌瀚矢口否認,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眼神飄忽不定,往林子的方向看了好幾眼,就差點沒有將幹了壞事寫在臉上。


    眾家夫人有些想退場,不想陪著參與到這些醃臢事裏。


    哪知道林子裏突然傳來一聲嚶嚀,嬌嬌軟軟,纏繞著數不清的曖i昧。李氏突然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眉毛倒豎,指著李闌瀚的鼻子罵:“好哇你,居然在這裏麵藏了人!來人啊,快進去看看是誰,我們也是清白人家,做不出這等於外男私會的事兒。看看是哪個下人,拖出去發賣了。”


    幾個丫鬟並著婆子一起往裏麵走。


    她的這番操作直接將眾人驚呆了,哪有上趕著將自家家醜宣揚出去的。再說了,她想說,她們還不願聽了。她們就是來參加宴會而已,誰願意摻和到這些事裏?


    有人就勸說著:“要我說呀,讓嬤嬤管著就是,該什麽章程就什麽章程,你也消消氣。”


    “讓你們笑話了,隻是我氣不過,誰這樣大膽在宴會上做出這樣的事兒,這不是明明白白要把我的臉。”


    李氏正這樣說話,就看見一個丫鬟神色匆忙的跑出來,好好的一個人像是突然丟了魂一樣,直接往人前一跪,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灑出來,嘴巴上下哆嗦都合不到一起。


    “你這是怎麽了?”李氏假意問話。


    “夫人……”丫鬟哆哆嗦嗦隻說出這兩個字,回憶起剛剛見到的那一幕,她恨不得將自己眼睛都戳瞎。窺見了這等辛密,她還能活著?


    “你這吞吞吐吐的幹什麽?”李氏有心要在人前將這件事情揭露出來,直接略過她往裏麵走。


    這一下能夠讓江婉容徹底名聲掃地,她都能夠預想她向她跪地求饒的樣子,這讓她如何不興奮?所有的血液奔湧著往腦海裏湧去,她兩頰通紅,幾乎能聽到勝利的喜悅。


    可當看清楚林子裏自己女兒茫然又害怕的臉時,她雙眼都像是要凸出來一樣,腦子瞬間發懵,耳邊隻有嗡嗡的聲音。她有些不敢相信,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失神地念著:“怎麽可能麽……怎麽……”


    她這幾乎完美的計劃,為什麽會落到清姐兒的身上!不對,不對,一定是有人在中間算計。


    她猛然看見站在一旁的李闌瀚,尖叫一聲撲過去,“是你對不對?是你!你怎麽敢這樣做!畜生!”


    他是畜生,那她又是什麽東西?好好合作,轉過臉去卻不認人。李闌瀚挨了她幾耳光,口腔裏都有股血腥味,眼底劃過一絲戾色。


    可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要是將非禮姑娘的事情認下來,他的名聲與前途全完了。而將這件事情說成兩情相悅,不過是平添了一樁風流韻事,還能能成為承恩侯府的女婿得到助力。


    他早就想個清楚,很快跪了下來,擲地有聲道,“我和婉清是兩情相悅,求姑母成全!”


    一片鴉雀無聲。


    江婉清現在才明白自己的處境,臉色越發蒼白,單薄的身子在風中搖搖欲墜。她明明隻是想出來看江婉容的熱鬧,為什麽一轉眼自己就成了局中人?


    而李氏更像是活像要將他吃下去一般,衝上去給了他一巴掌,“你說什麽?兩情相悅?”


    去他祖宗的兩情相悅!分明就是他假意投誠卻在背後算計。


    “姑母,日後我會好好對表妹的,求您成全。”


    這幾乎是一種挑釁,踩著李氏的痛點不放,她豈能忍得住。還要去撕打時,突然不遠處小姑娘的身形晃動兩下,最後軟軟地倒了下去,眾人驚呼。


    “清兒!”李氏驚呼,連忙上前去將女兒抱在懷裏,衝著下人大嚷大叫著:“你們還待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把姑娘扶起來,請大夫過來!”


    丫鬟婆子又急忙忙湧了上來,有個體格健壯些的婆子將江婉清一把拉起背在背上,李氏不放心在後麵扶著,站起來時候時,她正好撞上了眾人毫不掩飾的目光。


    鄙夷,憐憫亦或者是好奇,糾纏在一起化作無數劍刃鋪滿大地,她連往前邁出一步的勇氣沒有,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來,又壓得她抬不起頭。


    完了完了,她剛剛都做了些什麽?大家現在是不是以為是清姐兒和外男糾纏不清?她的清姐兒該怎麽辦!


    她身形晃動了兩下,恨不得自己也暈過去。


    俞夫人是位心思玲瓏的人物,知道承恩侯府的那堆事情,心裏隱隱有個猜測,怕是李氏一開始存的就不是好心,最後不知怎麽還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惡有惡報,她心裏舒暢了些之後,又滿是唏噓。


    容姐兒說到底就是個女兒家,到了歲數便要出嫁,了不起就是多陪一些家嫁妝,可時候對承恩侯府也是一份助力,李氏為何就那麽容不下她?算計來算計去,倒是將自己女兒的名聲給賠進去,江老夫人又是個厲害的,為了府中的名聲,怕是江婉清日後也隻能嫁給麵前的年輕人。


    江婉清上頭還有個姐姐沒有定親,那孩子養得驕縱,名聲也不是太好聽,要是仔細挑選說不定還能挑選個如意的夫君。可要是為了遮掩這件醜事,趕著在江婉清前頭將親事定下來,大半的概率會選到個不合適的。


    一次將自己兩個女兒的前程全都賠進去,俞夫人心底想,李氏在清醒過來的時候,心中會不會生出悔意來?


    這些想法在心中一晃而過,她瞥了一眼李氏僵硬的步伐,歎了口氣,承恩侯府怕是要出亂子了,她隻盼著容姐兒的親事穩穩當當,不要出什麽亂子。


    ——


    江婉容隻喝了一口茶,回來院子之後就立馬請大夫過來看了看,開了個藥方讓妙菱去廚房裏熬藥,自己則是在偏廳坐著和陸瑾言說話。


    就算是喝了一口藥,那藥性也是實打實的。她的額頭滲出幾顆汗珠,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層薄薄的緋紅,像是三月裏開得正盛開的桃花。


    男人隻看了一眼,便將視線轉到一旁,“你先好好休息,我還有點事情,先離開了。”


    “你… …你留下來一會,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說。”


    陸瑾言眼中劃過片刻詫異,身形卻沒有動,隻用眼神示意問她有什麽事情,見女子半天沒有說話,他便說:“若是有事,你派人來說一聲就是。”


    “我… …”她幾次要開口,沒能將事情說出來,最後抿唇,聲音有些軟甚至帶了些討好的意味,“你就當是陪陪我,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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