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江婉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之間一直沒有避諱過這個問題。


    她之前也提過幾次,男人都沒有否認過,而且在那件事情上, 他都會沒有保留地將液體留在她的身體裏,之後沒有做過措施,她就理所當然地認為,他也是想要一個孩子的。


    畢竟他這個年紀中很多人都已經成親生子,他有一個穩定的家庭對於仕途上來說也是一個助力, 她想不出來他為什麽在這時候提出——他們暫時不要一個孩子。


    期待好久的東西突然落了空, 她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揪著男人的袖子,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總得要給我一個理由吧。”


    “是我不好。”陸謹言去尋她的手,兩人十指緊握著,低聲說:“最近朝堂上不安穩,皇上……到底是老了,太子身子骨也不甚硬朗,底下幾個皇子虎視眈眈, 這天怕是要變了。


    我本不想參與進來,可是在我這個位置上, 許多事情都身不由己。這裏麵局勢不明,指不定哪天我就下去了,有了孩子不過是多了一個累贅。


    再等等看吧,等日後局勢好了, 我們也有了自己的府邸,能讓他健康安心地長大。”


    若是陸謹言說了旁的理由,江婉容可能還會懷疑什麽, 可說了朝中局勢,她就不再開口。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對上一世的事情多少有個印象。


    對於大周朝的百姓來說,這十年是最動蕩的十年年。


    先是現在的明德皇帝駕崩,皇子們相互廝殺,還是太子在首輔和威遠大將軍的支持下登上皇位,定號萬宗。不過萬宗帝也沒能將皇位坐上多久,三年之後寧王趙岑揮師北上,直逼都城,龍袍加身成為新任帝王,定號元和。再然後便是她的這位身邊人起兵謀反,戰爭拉扯兩年後以陸謹言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十年江山三易其主,對黎明百姓來說無異於一場浩劫。尤其明德皇帝追求長生之道不理朝政,萬宗皇帝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元和皇帝任用酷吏,殺人成性,所以江山到陸謹言手上時,實際上已經成了一個爛攤子。


    可要是她記得沒錯,當今聖上後年才會駕崩,趁著這一兩年時間將孩子養大又不是什麽難事兒,越是拖到後麵越不是生養的時機,所以她還想要爭取一下,“真的不行嗎,我也能照顧好他的。”


    “你年紀還小,這麽著急幹什麽?”陸謹言避開不直接回答。


    江婉容眼睛眨了眨,意有所指道:“可你年紀不小了,旁人可是一直在催著。若是不知道緣故以為是我的原因,說不準還會有後招呢,畢竟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能生孩子。”


    “不會的,以前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反悔,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男人這麽說,江婉容心裏就算是還有不滿,也沒有再表現出來,畢竟她又不能扒拉著上趕著非要生出一個來,兩個人就孩子的事情目前暫時是達成一致。


    晚上的時候兩個人有了一回,男人似乎知道她心裏有氣,所以動作間格外溫柔。她覺得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在被撫摸,全身仿佛被浸泡在溫水中,連每一個毛孔都舒張開來,顫抖著達到一個愉悅的巔峰。


    她的腦子成了一片空白,雙手緊攀住男人的身體,至於後來發生什麽,她已經記得不大清楚,隱隱約約記得男人將她摟在懷裏,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說了句話。


    他說話時也很溫柔,卻隱約有些低落,像是深山裏從石上淙淙流淌的山澗流水,自顧自地在月色清輝中吟唱著別人不明白的歌。


    她因為受傷的緣故,老夫人特意發話,讓她這幾日不必過去請安,她也樂得不去見那一堆人,睡到上午的時候才悠悠轉醒。


    茗雪早上的時候去大廚房拿了一點食物用爐子溫著,她用過之後又喝了一碗藥,是昨天陳大夫開的方子。


    她隻喝了兩口就覺得有些不對,用帕子抿了抿嘴問了聲,“這藥是你看著熬的嗎,我怎麽喝著味道不大對。”


    “是奴婢親自看著熬出來的,中間沒有經過旁人的手。對了,早上的時候陳大夫過來送了新的方子,說是裏麵加了一位溫補的藥材,應該是這樣味道上有些差別。”


    她心裏覺得奇怪,怎麽昨晚陸謹言才和她說不要孩子的事情,今天陳大夫就突然換了藥,她有些疑心是避子湯。


    避子湯很是傷身體,常年服用容易落下毛病。她雖然同意了暫時不要孩子,可沒想過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想了想之後,才同茗雪說:“你找個機會將我吃的藥拿一份出去,找個大夫看看,看他怎麽說。”


    這話就說得有些意思了,茗雪“啊”了一聲,包子臉上寫滿了無措,半天才憋出一句,“您是懷疑這藥有問題嗎……可陳大夫……陳大夫不是三少爺的人嗎?”


    要是有問題,豈不是三少爺要害夫人。茗雪想到這個可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江婉容見她這樣,瞬間死了將事情交給她去做的心,敷衍著:“我想知道藥是怎麽配的,以後還能讓你們直接去抓藥。”


    “原來是這樣啊,還嚇了我一跳。”茗雪拍著自己的胸口長舒了一口氣,“知道這個也沒什麽用,藥也不能亂吃。到時候要是真的不舒服,請陳大夫直接來看看多好。”


    江婉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傻子,順著說了一句“也是”就直接將她打發走,後麵交代妙菱去做。不過這也提醒她手上缺人用,讓緋珠注意一下院子裏的人,準備提拔一個機靈一些的,留著幫幫忙。


    她在屋子裏幾天都沒有出門,徐氏派人送來了不少補品,宣氏也過來一趟,府裏的幾個姑娘也都過來了,獨獨除了陸錦瑤不聞不問,仿佛沒有她這麽一號人的存在。


    周氏這幾天經常抱著孩子過來玩,怕她不高興還一直勸了兩句:“六姑娘年紀小,之前在府裏生活身邊也沒個親近的幫忙拿注意,自然是別人說什麽信什麽。你心放寬些,等過個一兩年,她就知道你的好,明白什麽是一家人。”


    “我哪裏真的能和她計較,她哥哥可護著這個妹妹呢。”江婉容那些小鼓去逗清禾,小姑娘咧著嘴笑,扶著欄杆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去抓她手裏的小鼓。


    “他不是也在乎你。”周氏湊了上來,低聲耳語,“我聽夫君說,最近侯爺在朝堂上被人參了一本,說是惡意侵占田畝,被聖上罵了一回。”


    這事她但是沒有聽陸謹言提起過,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當然她也不肯承認,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兒,她否認著:“許是湊了巧,他近來也忙著,每日到深夜才回來,哪有時間去理會這些。”


    周氏笑而不語,這事就算不是陸謹言做的,也是他默許的。陸三郎遷升為吏部尚書,平北侯府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再著說,這京城裏誰家沒有一點扯不清楚的事情,平北侯府這都算是厚道的,誰閑著沒事為了件芝麻大點的事來得罪陸家。


    不過江婉容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去提,專心去逗兩個孩子。


    徐氏應當是真的在乎陸謹夏,補品和首飾都送了不少,愣是沒有讓陸謹夏過來認真道過歉。


    她在私下裏問了一回陸謹言,陸謹言在提到他的時候態度有點冷,自嘲說:“不來便不來吧,我們也不缺這一句話。”


    他握住她的手,倒是提了另一件事,“衣服可已經做好了,過兩天就要舉辦宴會,別到時候來不及。”


    說到這裏江婉容的笑意都是止不住的,“都已經送過來了,很好看,我很喜歡。”


    那日男人突然帶回來一匹浮光錦,紗羅色,遠遠看上去還浮著銀紋,瞧上去像是朝陽升起時不輕不重塗抹在天空的一道雲彩,她幾乎是看見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理智的,立刻問著:“這是從哪裏尋來的?”


    “我見你喜歡,讓人留意市麵上有沒有人出手,總歸是運氣不算太差,尋來這麽一匹。”男人就是輕描淡寫,仿佛做的不過是一件平常的小事。


    可江婉容知道浮光錦的價值,自然不會認為事情就這麽簡單。陸謹言才當了裏麵的官,手頭上或許富裕,可早在成品之前交給她不少,他自然也不可能伸手往府裏要錢,比起她來確確實實算是個“窮人”。


    而浮光錦說是價值千金一匹,雖沒有那麽誇張,但是相差也不是太多,她都懷疑這麽一匹布就掏空了他的庫存,還委婉地說:“買這個應該花了不少吧,比起旁人來我是不是有點揮霍了?”


    “是有點。”陸謹言故意道。


    江婉容:“……”


    “揮霍”兩個字從自己嘴裏說出來倒是沒什麽感覺,從旁人嘴裏說出來聽起來就特別刺耳,她被男人的一句話氣得半死。


    他卻仍舊像是沒有察覺到,自顧自地給她斟了一杯茶遞過去,見她冷冷淡淡地坐在一邊,又悶笑著:“我還是有些家底,能夠你揮霍。”


    江婉容皮笑肉不笑著:“我可是不敢。”


    要是再意識不到自家夫人的小情緒,陸謹言怕是真的就瞎了眼。好在和江婉容也相處這麽長時間,他多少也能摸得清楚一些門路,難得情商在線了一回,說:


    “那就是我請你來揮霍,陸夫人,你可願意?”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十年是上輩子,這輩子會快很多,不會真的寫那麽長


    江婉容(今天也是在生氣的邊緣徘徊):都是我亂花錢


    陸謹言(她可真愛生氣呀,還得哄哄):我請你來花錢的


    今天六十六章,抽六個紅包,大小不一


    ☆、067


    陸謹言大多數時候都有些不解風情, 但是偶爾那麽一兩句軟和話又能讓她有種突如其來的感動,能原諒他之前許多的不解風情。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對她真的還算不錯,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


    老夫人的生辰很快就到了, 陸謹言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要人物,早早地就出去招待客人,而江婉容被院子裏的一些事兒絆住手腳,一時耽擱住,去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


    她本就是遲到的, 更不好大張旗鼓, 順著牆壁往裏麵走著,正是因為這樣剛好瞧見了一場笑話。


    原先是以陸錦芷也就是郡王妃為首的一群人在討論平北侯府的事情,多加稱讚老夫人有福氣, 子孫後代皆是鍾靈毓秀、孝悌忠信之人,說著說著就說到陸謹言身上去。


    陸謹言三元及第出身,高中狀元禦街前遊行時不知迷了多少女兒家,其中就有人說了一句,“陸尚書還是最為本事,在一眾朝臣中就數他最為年輕, 站在一起時能讓人一眼就看見了。陸江氏真是好運氣,嫁了個如意郎君。”


    陸錦芷笑容淡了些, 一旁身著紫色撒花長裙的女子哼了一聲,嗤笑著:“這就叫好運氣了,你們怕是忘了陸尚書成親之前養的兩房妾室,聽說這還不止, 外麵還有不少風流債,換做是你們,你們能有陸江氏這樣的好忍性。


    雖說萬家也不是什麽權貴之家, 可若是時候我替我的女兒相看人家,也不會為了攀高枝將她隨意許配了。”


    說話的是萬閣老的長房兒媳婦秦氏,她雖說話張揚,可也是有底氣的,畢竟現在宮裏最得寵的萬貴妃就是她的小姑子。


    而她之所以這麽針對江婉容,話裏話外都在貶低她,無非就是因為當初她想要將自己的小女兒許配給陸謹言,最後卻被拒絕了,心裏一直咽不下這口氣。


    萬家那點事兒又是瞞不住的,眾人雖然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可還是惱火她這種囂張的態度。在座的都是家裏有些權勢的,不存在誰怕了誰。


    立即有人用帕子捂著嘴,笑著往她的痛處上戳,“該不會是您沒能和平北侯府結親,說話才這樣酸溜溜的吧?”


    “你!”秦氏被戳破了心思,麵色一急又冷笑一聲,“我酸什麽了,你們還當真以為陸江氏嫁進來有多快活?我可是聽說了,陸尚書原本也不喜歡她,礙著陸家老夫人開口,才將人給娶進門來。不過他對陸江氏的態度也冷淡得很,畢竟還有兩個溫柔貌美的妾室,這高低對比一眼就能看出來。白擔了一個名頭,卻沒一點嫡妻的底氣,我酸她做什麽。”


    秦氏對江婉容印象不大好,這時候便拚了命的踩低,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陸錦芷,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要是真的說羨慕,我也是該羨慕郡王妃。這京城裏啊,若是說恩愛的頭一個就要數郡王和郡王妃。”


    “您說這樣的話,我可是擔待不起。”陸錦芷抿著嘴唇笑,好意地說:“我聽說三哥對陸江氏也是好,你們不要胡亂猜測。”


    “這好不好可不是嘴上說說,大家夥見到的才是真的。比方說吧,”秦氏吊著眼尾,伸手在陸錦芷的袖子上摸了摸,笑著說:“這是蘇繡吧,是不是蔣娘子的手藝,沒有個兩百兩怕是拿不下來吧。還有這首飾,這穿戴,這才是實打實的好,旁得說說什麽都是虛假的。”


    陸錦芷對自己的這樁婚事也是自得,雖說各家都是有家底的,誰都有拿得出手的衣物首飾,可像她這般將銀錢用在穿戴上夫家還沒有半句不是的,極少。


    可當著這麽多人,她也矜持地說:“就是一些普通的玩意,穿戴著玩吧,也虧是長樂公主和夫君待我不錯,這方麵由著我。”


    眾人也順著誇讚起來,將她吹得天上地上有的沒的,江婉容頓時有些牙酸起來。


    不過她也沒有著急站出去,真的要是去了那就是明晃晃在打陸錦芷的臉,她雖然為自己是個厚道的人,追根究底就是才進平北侯府她不好得罪太多人,所以準備帶著丫鬟一起繞個路。


    誰知道她剛轉身走了沒兩步,秦氏就看見她了,問了,“誰在那裏站著,怎麽也不過來。”


    既然被看見了,她也不好就這樣走掉,轉過身來向眾人打了個招呼。


    前腳在一起說別人的不是,後腳就看見當事人就站在旁邊不知聽了多少,眾人都有些尷尬,氛圍一時間都古怪起來。


    秦氏自然也是認得她,見她打扮素淨,佩戴的首飾也不是什麽昂貴的樣子,眼睛珠子一轉又想了一個主意,態度立刻親熱起來,“你也過來說說話吧,我們先前還在說你呢。”


    她眼裏的挑釁隻要是個不瞎的,都能夠看得出來,眾人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隱約預感到有一場大戰要發生。


    光參加宴會多無聊,就得要這種直接刺激一點的事情來調劑生活。


    江婉容恍惚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命格就是犯小人,她一向是不管背後的閑言碎語,可當是別人挑釁過來,她也絕對不是忍氣吞聲的。


    視線在在場的人麵前一一掃過,她牽了牽自己的裙擺,將腰挺得更直一些,笑盈盈地說:“好呀。”


    秦氏也沒有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麽爽快,停頓了一會才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了江婉容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類似於“你今年多大了”,“在平北侯府生活得習不習慣”此類的問題,倒是將周圍人都聽得眼睛發直。


    她們都準備好瓜子,想好了等會拉架的方式,結果就……


    就這?


    江婉容的回答多是中規中矩,讓人挑不出錯。


    秦氏喝了一口茶,貌似不經意地問,“聽說陸尚書還有兩房侍妾,是不是真的像傳聞中那麽貌美。”


    “萬夫人心思真細,連這種小事也記得清楚。她們的相貌嗎,應當算是好的吧,不過我不大清楚。”江婉容看了秦氏一眼,露出一個笑容,又很快偏過自己的頭去,回答得要多風輕雲淡有多風輕雲淡,“就算是一個姨娘,也不過是和丫鬟而已,我也就沒太在意。”


    她一向是嘴巴毒,就差明著罵秦氏,我夫君的妾室我自己都不在意,記得不清楚,你一個外人倒是關心得很,比我還清楚了。說得好聽點叫你心細,說的不好聽你一個隔著八百裏的長輩這麽關心我院子裏的事打得是什麽主意。


    在場的真沒有幾個笨的,這話彎彎繞繞一琢磨,全都明白裏麵的意思,有些人忍不住“噗嗤”一下笑聲音來,惹得秦氏黑著臉瞪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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