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幼寧鬆一口氣,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


    “可真是奇事,你居然帶個姑娘家來投宿?”


    此時的葉慎,麵前坐著位婦人。她身上穿著素淡的道袍,卻未挽道姑常見的那種發髻,仍舊是梳著婦人發。說話時柳眉微微挑起,語氣驚訝和幾分意味不明。


    矮案邊上紅泥小爐燒得正旺,上邊的銅壺水滾,發出聲響。


    葉慎探手去提起銅壺,悠然自得的沏茶,溫聲回道:“不是您想的那樣。那是蕭家的小姑娘,父兄出了事,她去大同路上遇到麻煩,我順手幫了一把。”


    “蕭家的小姑娘?哪個蕭家?”婦人身子都坐直了。


    “寧遠侯那個蕭家。”


    “是她呀,你這順手……她不認得你?”婦人神色更詫異了。


    葉慎見她這樣,知道她都聽說京城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麵無表情點頭:“嗯,不認得。”


    “這可真是什麽樣的緣分,你大姐這回做得過了,我還挺喜歡那小姑娘的。”婦人可惜地歎口氣,半個身子倚在軟枕上,“是我沒能教導好她,讓她自小就是個自私自大的性子。”


    “與母親您沒有關係。”葉慎把沏好的茶雙手捧到她跟前,“她過來說了些什麽?下回我讓人守著,省得她們總拿有的沒有的惹您心煩。”


    “不過就是說些家常,還有勸我家去那些話,沒什麽心煩的。都這樣了,還有什麽能叫我心煩的事,我也不是那種悲春秋傷的性格,那該早早就去了。”


    婦人正是葉慎的母親,如今京城無人敢惹的葉家主母。可她這主母和別家主母不一樣,她常年不在家裏,隻住在偏僻北郊外的這小道觀,即便是年節也少歸家去。


    京城的人都知道,葉慎生下就差點夭折,葉夫人發了願,其實就是為了小兒子才到道觀。


    葉慎聞言沒有說話,葉夫人抿了一口茶後與他再說一事:“還提了一聲惠靜郡主。”


    “李青誌想攀郡主?”


    兒子是一點就透的人,葉夫人捧著茶杯慢悠悠喝茶,也不說話了。


    ——


    蕭幼寧這頭悄無聲息回到京城,蕭家二房還在到處找人,而蕭二老爺又得到一個叫他眼前一黑的消息。


    “什麽叫那個村的山匪都死於非命?!那她人呢?!”


    再找不到人,他連府門都沒臉邁出去了,脊梁骨都快被戳斷!


    第11章


    蕭幼寧就那麽在清風觀住下,落腳第一天便托道觀裏的人找了個可信的人,到城裏打探她父兄的消息。


    一連兩日,可以說毫無進展。


    “姑娘,大同那邊還在打仗,聖上那頭壓著內閣和言官要給侯爺定罪的折子,這或許是好事。”


    蕭幼寧坐在窗邊,窗台上放了支從池子摘回來的荷花。


    六月盛夏,荷花開得如花如荼,如今單折一支插在瓶中,像伶仃的柔婉美人。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花瓣,看著它輕顫,神色黯然地道:“未必是好事。我不懂朝堂上的事,更猜不到聖心,但我知道戰事當緊,此時真定下我父兄的罪勢必會影響軍心。現在大同領軍的還是魏叔叔。”


    魏延是她父親的過命之交,手下的兵都是父親帶起來的。


    皇帝這個時候不動,多半是怕影響軍心。而她父兄下落不明,也能給魏延他們有全力一戰的動力,所以這幾天下來,她已經不敢去想父兄是不是真不在了。


    下落不明隻是皇帝用來穩住軍心的第一步,要是大同士氣再降,吃了敗仗,會不會就有關於她父兄不好的消失傳出來。


    到時魏延不可能不受影響,敵人很容易鑽空子,那這之後就是……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加,哀者勝矣。這個她讀過。


    她會這麽想,是因為父兄出事那麽久,她沒有收到魏延的一封信,肯定是他那邊沒辦法來信,或者信到不了她這裏。


    蕭幼寧忽然就覺得喪氣,胸腔裏一陣氣血翻湧,捂著嘴低低咳嗽兩聲。


    圓果見她整個人都蔫了,忙打住這個話題,眼珠子一轉,想到還有一件事沒告訴她。


    “姑娘,你知道現在京城裏的人都怎麽說二房和李家嗎?!打聽消息的陳大哥說,百姓天天都在罵二房,說居然把你一個小姑娘往大同送,然後還去李家要嫁妝,就是欺負你一個人,要私吞。”


    “罵他們是黑心爛腸子的小人,李家也被一塊罵。李家為了把自家摘出來,特意找府尹對嫁妝單子,說一定要見到你本人,才把嫁妝給你。言官參他們的折子都往聖上那頭送呢,活該!”


    圓果邊說邊叉腰,眉飛色舞的,心裏別提多痛快。


    蕭幼寧見她誇張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還回想起道姑說葉慎的那些事。


    四處走,沒有固定的道觀。


    她還要報答救命之恩。


    在她以為自己小命就交代在那個村子裏時,不就柳暗花明,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所以一日沒有父兄確切的消息,就都有希望!


    她很快再打起精神,救命之恩也該開始計劃著還了,說不定那天就再見到道長。


    “圓果。”她迎著陽光看向窗外那一排綠樹,一張精致的麵容上都是笑,“你讓陳大哥明天下山時跟別人說,我們就在清風觀落腳。”


    啊?


    圓果一愣:“姑娘,為什麽?”


    在蕭幼寧吩咐圓果這些事時,回到宮中兩日的葉慎正聽著劍音說百姓連帶指責葉家的消息。


    劍音說一會,停一會,在偷窺他麵色。


    但不管是說葉家仗勢欺人,還是說他冷血連個小姑娘都欺負,他神色都淡淡的。深幽的眼眸無悲無喜,被一身的道袍一襯,還真是像跳出凡塵的出家人了。


    “五爺,我們不管管這些小人嗎?不是我們,蕭家那小姑娘早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葉慎還是沒什麽反應,認真地臨摹手邊字帖。


    劍音見他不答話,識趣閉上嘴巴。得吧,反正這些年傳他們五爺的那些話,可比現在傳的犀利多了。


    搭理了,可能還有失他們五爺的身份。


    劍音抱著劍,準備往外走。葉慎寫字的手腕一頓,在他身後慢慢地說了句:“你叫人去把她回京的消息傳出去。”


    劍音意外轉身:“五爺,是要澄清嗎?告訴他們我們救了蕭家姑娘?”


    “隻傳她回京的消息。”


    葉慎手腕一轉,一豎一提,一道濃墨躍然在紙上,與先前寫完的筆畫組成一個字。他盯著墨跡,把筆擱下,腦海裏閃過她在樹下拽住自己袖子信任又帶點依賴的模樣。


    他母親說得對,送佛送到西,再幫這一回,等她離開清風觀就跟他沒有什麽關係了。


    借住在那裏,到底不方便,要給他母親添麻煩。


    ——


    蕭幼寧有自己的打算,等待消息傳出後的後續,隻是沒想到,葉慎會在後頭推波助瀾,不過一天滿京城都知道了她落腳的地方。


    而此時京城還有一件熱鬧的事,讓不少勳貴人家都翹首盼望,李家也是其中之一。


    “母親,兒子近來課業重,並沒有空閑時間出去赴宴。”


    李府,李夫人把兒子喊到跟前,好好一片心意被拒絕,當即就變了臉色。


    李夫人不悅地把手裏的茶杯往紅檀木桌上一放,發出碰的一聲,抬著總是淩厲的雙眸盯著他道:“書院的先生明明就隻是讓你這月都在家溫書,有何課業?讓你跟著赴宴,推三阻四,娘這是會害你不成?”


    李青誌被拆穿心思,臉色亦不好看,梗著脖子沒有說話。


    兒子軟硬不吃的樣子叫李夫人心裏氣悶。


    自從蕭幼寧把李家鬧得一團糟後,丈夫對她一直沒好臉,幾乎不跟她多說一句話。兒子也怪她,每日是會來請安,可就隻有簡單一句話,敷衍地說完轉身就走。


    她要休了蕭幼寧,為的到底是誰?難道不是這個家嗎?


    連她一個後宅婦人都知道內閣和言官上疏讓皇帝治蕭家的罪,還把跟蕭家走得近的官員都輪著參一本。


    沒有她的果斷,李家現在恐怕不是丟臉,甚至還得跟著陪上前程,怎麽他們都不懂?!


    “不管你心裏怎麽想,那日你必須跟我去。”李夫人心氣不順,索性強勢到底,“長公主極少宴請,此次既然請了我們家,絕不能失禮了!”


    母親不容反抗的態度讓李青誌暗暗吸口氣,最終青著一張臉,什麽都沒說,作揖一禮直接走了。


    李夫人被他態度氣得還是摔了茶杯,茶水潑了滿地。


    “他真是想要氣死我!是忘不了那個狐媚子嗎?!”李夫人咬牙切齒,眼裏都是恨,“太後親封的郡主都比不過那個狐媚子?!”


    她身邊的婆子忙給她輕輕拍背順氣,道:“夫人不值當生氣,二少爺到底是年輕,又是自小跟蕭大姑娘相處,多少是有情分還在心裏散不去。等他見過惠靜郡主,知道惠靜郡主的可人,便明白誰人才是好的。”


    “可你看看他那樣,有一點兒領情的意思嗎?長公主宴請,就是為惠靜郡主擇婿,才會說讓帶上家裏小輩一塊兒湊個人場熱鬧。”


    李夫人越說越氣,抬手又想把桌上的果盤給摔了,婆子當即握住她手,再勸道:“夫人……不是奴婢貶低自家,您想想,這個當口長公主府還給我們李家帖子,肯定有深意在裏頭。您可還記得今年年頭踏春,惠靜郡主遇到我們二少爺的事……”


    此話一出,李夫人麵上的怒氣霎時就消失了,眼裏甚至有了喜色。不過這些情緒都是一瞬間,她斂容,倒不是拿那些死物再出氣,收回胳膊端正坐好。


    “話是有道理,可也未必,那天綁也要把他給綁上馬車。”


    婆子知道她心裏受用剛才那些話呢,在邊上彎腰點頭地再三附和,又對著李青誌一頓誇,誇得滿京城除了他就沒別人能和惠靜郡主登對了。


    李夫人早就覺得惠靜郡主好,聽得心裏那一叫舒暢,很快笑吟吟吩咐給兒子去做新衣裳,好在赴宴的時候穿。


    這邊聽吩咐的人剛下去,就見李家前院的管事急急慌慌地過來,說要見她。


    前院的管事都是李老爺的人,多半是聽了什麽吩咐過來,麵上當即堆滿笑,把人請到跟前。


    管事恭敬見過禮,語氣四平八穩地說:“夫人,老爺讓你更衣,跟他去見蕭家姑娘。”


    李夫人笑意立馬僵在臉上,不太確定地問:“見誰?”


    “蕭家姑娘。”


    李夫人臉上的笑徹底沒了,尖銳的聲音從她嘴裏傳出來:“我為什麽要去見那小蹄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給的留言拉,嘴笨不太會回評,在這兒跟大家說謝謝吧,會努力加油碼字的【鞠躬.jpg】


    第12章


    李夫人是實實在在被刺激到了,一路跌跌撞撞趕到外院。


    李老爺正負手站在一叢翠竹下,神色嚴肅跟一個青衣官員說著什麽。這當口,李夫人氣得腦子都快成漿糊,根本不顧外人不外人,三步做兩步就跑上前。


    她身後跟著的丫鬟婆子都忙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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