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蕾妮和莉莉心中還是惴惴不安,生怕安娜或那個四星法師會追來。


    安娜第二天晚上回到自己家中,才知道莉莉一家連夜從石榴巷搬走的事。原本有跟莉莉家交好的人想問問他們搬到哪裏去,但莉莉一家人一個字都沒說。


    安娜想,自己確實把莉莉嚇得夠嗆,至於莉莉的媽媽蕾妮……不管蕾妮信不信她說的話,隻怕都會搬走。


    淡啤酒的酒精度太低了,遇上明火跟水澆上去有什麽區別?隻是石榴巷的人們都不願意追根究底罷了,鮑比那種人,死了就死了,誰樂意多管閑事?於是,大家都隱約覺得事情有蹊蹺,但沒人追問,這事也就過去了。


    蕾妮若信了安娜的話,認為是法師做的,當然會嚇得趕緊逃,若不信,她也該知道,鮑比的死跟安娜脫不了幹係。能狠毒到把鮑比活活燒死,那她和她的家人,不是很危險嗎?


    因此,安娜認為莉莉一家人嚇得搬走再正常不過。目前,隻要莉莉一家不再在她身邊給她添亂就行了,跟惡魔的鬥智鬥勇,容不得第三方的幹擾。等以後她要是發達了或者有力量了,要是再遇上她們,她不介意給她們添點堵。


    安娜並沒有再去想莉莉的事,這幾天,她又多了一樣工作,除了臨近中午的時候給帕裏什送早餐,之後還要給占據了尤利塞斯法師身體的惡魔送早餐、午餐、下午茶和晚餐。


    明明她給帕裏什送早餐的時候那惡魔總在,但他卻不跟帕裏什一起吃,偏偏要等帕裏什吃完了,她回廚房後再給他單獨送去。


    而安娜作為一個廚房侍女,除了暗暗說一聲神經病,隻能老老實實去給他送飯。


    那之後惡魔確實沒再提及鮑比的事,也沒有更多舉動,但她總覺得他一直在暗戳戳地打算搞什麽壞事。


    因為還要給惡魔送晚餐,安娜回家的時間拖晚了不少,每次回家天都黑了。不過,因鮑比已死,莉莉搬走,石榴巷對安娜來說安全了許多。


    這天晚上她踏著月光回家,路上靜悄悄的。因為這時代娛樂活動並不多,人們也不願意浪費油燈蠟燭,晚上多是睡覺或做一些不需要燈光的活動。當然,像酒館之類的地方,總是很熱鬧。


    在鮑比死後,埃文也回到了酒館工作,之前要求埃文賠錢的傷者在鮑比死後,果然沒有再獅子大開口,最後隻要了三個銀幣,而這是安娜家完全承擔得起的。


    安娜剛走進石榴巷中,突然後頭伸出來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將她拉扯到了鮑比死後成為廢墟的屋子裏。


    沒等安娜反應過來,身後那人開口了,是個好聽的男聲,隻是聽起來十分虛弱:“我不是什麽壞人,隻是有事請你幫忙,我會給你錢的。如果你聽明白了,並且不會尖叫,就請點頭,我會鬆開你。”


    安娜把剛才一瞬間充斥腦子的各類社會新聞都趕出腦海,連忙點點頭。


    那人便真的慢慢鬆開了她。


    安娜並沒有立即轉身逃跑,聽這個男人的說話內容,他不是個粗人,而且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當她轉過身來,看到那人的模樣時,不禁捂住了嘴。


    這應當是個年輕的男人,麵容英朗,褐色短發遮住了他的一隻眼睛,與頭發同色的眼眸中帶著善意,隻是他的整張麵容,以及手掌等暴露在外的肌膚上,可以看到湧動的暗紋。


    “抱歉,嚇到你了吧?”男人笑了笑,牽起的嘴角帶起暗紋的沸騰,更嚇人了,“請不要擔心,我也是人類,隻是受傷了才會如此,我不會傷害你的。”


    如果說安娜還沒看到這個男人之前還有可能逃跑,當在看到他的模樣之後,她認為自己必須留下。


    這個男人身上的這些暗紋,怕是體內的自然元素造成的吧,也就是說,他是個法師!


    安娜非常想成為法師,但她唯一能接觸到的法師被惡魔給附身了,而惡魔甚至連教她識字都不肯,麵前這個,可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啊!


    她連忙微笑道:“沒關係,我並沒有被嚇到,尊貴的法師大人。”


    男人一愣,非常意外地看著安娜,無奈地苦笑道:“我可不是什麽尊貴的法師。按照教廷的說法,我是墮落法師。”


    安娜是第一次聽到墮落法師這個說法,有些好奇地問:“什麽是墮落法師?”


    男人本來已經做好了安娜會尖叫著跑開的準備,聞言又是一愣。


    她看起來還年輕,大概是真沒聽家裏的大人提過吧。


    他身上的黑紋忽然一陣激烈地湧動,他急忙坐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再睜眼時,見那個女孩依然站在他的麵前,並未離去。


    他說:“教廷的牧師是聖光法師,而與光相對的,則是暗,使用暗係法術的,就是墮落法師。”


    安娜對法術和法師的世界有著極強的好奇心,她見這位墮落法師很願意說的樣子,也不嫌地上髒,盤腿坐下說:“能再多跟我說說嗎?”


    男人見安娜托著下巴一副要聽故事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她真不覺得他此刻的模樣嚇人嗎?


    隻是他現在實在虛弱,隻道:“以後我可以說給你聽。但是我已經三天沒吃過東西了,可以請你給我找些吃的嗎?我不會讓你白幫忙的。”


    他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個袋子打開,掏出一枚金幣遞過來。


    安娜想了想,沒推辭,接過金幣壓抑著激動之情說:“現在太晚了,麵包店都已經關門,我家裏隻有黑麥麵包和淡啤酒,你看可以嗎?”


    男人感激地說:“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


    安娜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鮑比死後,這裏就沒人收拾,還保持著火災後的模樣,髒得不行。


    隻是離去前,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怕我報……我是說,你不怕我通知教堂的神甫嗎?”


    男人露出雪白牙齒,笑容竟有幾分爽朗:“我已經觀察了你兩天,我覺得你不會。”


    而她見到他時的表現,也證明了他的判斷並沒有錯。


    當然,他時常有判斷錯的時候,他的老師總是讓他多長點心眼,但他還是認為,這世上總歸是好人多。


    安娜似乎被這男人的笑容所感染,也忍不住笑了:“我叫安娜,我該如何稱呼你?”


    男人說:“我叫迪比安·弗萊格,你叫我迪比安就行了,安娜。”


    安娜點點頭,並未再多說什麽,轉身走出廢墟,往自家走去。


    她緊緊握著掌心的金幣,激動得頭有些發昏。


    她竟然遇到了一位沒架子出手又大方的法師,她感覺自己的法師夢就在前方了!


    安娜收下對方的金幣是心安理得,因為這金幣不隻是包括食物,還包括她知情不報所冒的風險。


    因為她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對於什麽光與暗的對抗並沒有多少興趣。那個名叫迪比安的法師人看起來很不錯,成為墮落法師或許有什麽隱情,但就算沒有對她來說也無所謂。


    如果他對她有敵意,剛才被拖進廢墟那一瞬間她就死了。要說他是偽裝成好人的樣子好誘騙她給他送食物,那也沒關係,她能從他身上得到金幣和更多的超自然知識,算雙贏。


    至少在他傷好之前,她應當不會有事。


    甚至,這個暗係法師說不定有辦法對付惡魔。不是說隻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嗎?她覺得那惡魔挺陰暗的,或許暗係法術可以打敗惡魔。


    安娜回家時跟媽媽蓋伊打了聲招呼,然後去自己臥室看了眼,阿黛爾和小埃文都睡著了,阿黛爾的手輕輕搭在小埃文的肚子上,兩人頗有幾分相像的小臉靠在一起,簡直能把人萌化了。


    安娜輕手輕腳取了兩人份的黑麥麵包和淡啤酒,拿藤籃裝了,又小心翼翼出了門。來到廢墟,她先是四下看了看,確認周圍沒人,便一閃身進去。


    迪比安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安娜進來後發現,他靠在角落裏,人已經昏迷了過去,臉上的暗紋湧動得有些囂張,她都不敢靠近。


    好一會兒迪比安才輕哼一聲醒過來,看到守在一旁的安娜,他解釋道:“我現在精神力非常虛弱,要控製體內失控的暗元素有些困難。”


    安娜理解地說:“我懂。你先吃點東西吧,有力氣了才好繼續跟你體內的暗元素抗衡。”


    好在迪比安還沒虛弱到要人喂食的地步,不然安娜會非常尷尬。


    她坐在迪比安邊上,看著他吃飯,默默地觀察他。


    雖然有些人非常擅長偽裝,但多數人通過平常的相處,依然可以看出關於本性的些許端倪。


    比如那個惡魔,雖然不管是附身在帕裏什身上還是尤利塞斯身上,看著都有模有樣,但他破綻太多了,要是有個惡魔學院專門教惡魔附身的課,他應該被判不及格。


    等到迪比安吃了大概四分之一後不吃了,安娜才開口:“藤籃我要拿回去,不然我媽媽可能會起疑。”


    迪比安點點頭,安娜幫他把剩下的食物和淡啤酒收拾好,留下給他明天白天吃。裝淡啤酒的陶罐她家裏還有很多,蓋伊不會發現缺了一個。


    蓋伊知道她回來了,安娜不好離開家太久,便克製著心中的激動,詢問道:“迪比安,你要在這裏養傷多久?”


    迪比安想了想,苦笑著說:“我的精神力紊亂有些嚴重,大約需要兩個月。”


    安娜眼睛一亮,兩個月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她正色道:“在你養傷的兩個月裏,我會負責你的飲食,也會幫你遮掩,但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成為一位法師。”


    迪比安愣了愣,對上安娜那雙充滿了期待的雙眼,下意識地點頭。


    在回過神來之後,他並沒有後悔。


    安娜給他的感覺跟他曾經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暗自觀察的那兩天讓他初步判斷她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如今交談過,他已十分確信這一點。


    “真的嗎?”安娜麵露激動。


    迪比安被安娜的情緒感染,笑道:“當然。正如你所說,這是個非常劃算的交易。”


    安娜非常想現在就拉著迪比安給她補法師界的常識,但她知道現在時間不對,便忍著說:“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我再來。”


    安娜悄然回了家,躺在床上的她興奮得睡不著。


    雖然在詢問之前她幾乎就肯定迪比安會同意,但當他真的應下時,她還是忍不住變得過於激動。


    她跟他這算雙贏,她可以學習魔法,他則因為她還要學習魔法而確信她不會背叛他從而獲得安全感。


    雖然前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上安娜還是精神奕奕地起床了。


    經過廢墟時,她往裏瞥了眼,裏麵靜悄悄黑乎乎的,看起來還有些嚇人,足以阻止旁人沒事進去玩。


    羅特伽爾發現,今天的安娜看起來似乎特別高興。


    以往她來給他送飯時,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好像要將存在感降到最低,今天她雖然依然安靜地站著,但他總覺得,她好像很有些雀躍。


    什麽事那麽高興?


    羅特伽爾不希望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安娜就跟帕裏什有了什麽,因此每次安娜給帕裏什送早餐時,他總是忍著對帕裏什的厭惡,提前到帕裏什住處等著安娜,而當安娜離開後,他也會迫不及待地離開。


    所以,他確信在他眼皮底下,安娜跟帕裏什之間並沒有進一步的發展。


    “你找到人教你識字了?”


    羅特伽爾冷不丁地出聲詢問。


    安娜刹那間冷汗就冒出來了,他發現迪比安的存在了?


    她想起羅特伽爾之前知道鮑比的事,那麽現在知道迪比安的存在似乎也很合理。


    “還沒有。”安娜強做鎮定,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自亂陣腳,她搖搖頭,隨後又看著羅特伽爾道,“難道您改變主意,願意教我了嗎?”


    安娜發誓,她這麽問,純粹是隨口那麽一問,以掩飾她的緊張,以及轉移惡魔的注意力。


    但她沒想到,當她問出口後,那惡魔卻說:“確實如此。”


    安娜一愣,萬分驚訝地看著惡魔。


    不是,她都找到合適的老師了,這惡魔幹嘛突然改變主意?


    這算什麽啊,她想找人教她識字的時候一個都找不到,已經找到了居然還多送一個!


    羅特伽爾眉眼微挑,以施舍的語氣給了安娜一個肯定答案後,想要得到的是安娜感恩戴德的回應。


    而安娜的反應也如同他所料,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她的臉上冒出喜色,連忙低頭行禮,激動地說:“十分感謝您,尊貴的尤利塞斯大人,您真是個好人!”


    然而,在羅特伽爾看不到的角度,安娜卻露出了極為無奈的表情。


    她不這樣表演不行啊,不能暴露了迪比安的存在,還要哄好這惡魔,讓他在她跟著迪比安學習的時候不要給她搗亂。


    她會認真跟迪比安學,惡魔這邊隨便敷衍敷衍就好了,她就不信他一個疑似文盲的惡魔還能比一個真正的法師教得好。


    羅特伽爾非常滿意安娜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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