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小半天下來也沒找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他隻能先回家。


    剛走到演武場附近,漢森聽到了一道細微的聲音。


    白天演武場其實也不熱鬧,到了晚上,這邊就幹脆大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不像是冥想室和藥劑室,還有人值夜班。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漢森也不太看得清楚遠些的東西,但那道聲音就是從演武場邊上拐角傳來,他停下腳步,很快就聽清楚了那是個女聲,而聲音的內容……


    “不要……雷蒙德,不要在這裏……”女聲很輕,好像是怕被人發現,壓抑著,帶著喘息聲,甜膩得要命,“不要這麽用力嘛,留下痕跡我的丈夫會發現的……你現在傷都沒好,就算我丈夫那個沒用的一星法師也能傷你……”


    突然,一隻屬於女性的手啪的一聲抓在牆壁的棱上,因為用力而青筋爆出。


    漢森愣了愣,隨即明白了,是有人在偷情!而且,偷情的人,是雷蒙德和一位已經結婚的夫人!


    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都會選擇聽而不聞地離開,大膽地上前並被邀請加入是不可描述的裏番劇情,大膽地上前並想捉奸偷襲則是漢森此刻的想法。


    他一直視雷蒙德為眼中釘,在演武場被雷蒙德打敗不說,還是以羞辱的方式被打敗,他一直記恨著,直到那次在生死線附近雷蒙德不肯救他,他便故意引魔獸去找雷蒙德一行人。那時候他隻是為了自救,後來得知雷蒙德沒死,就知道他們的仇是結下了。


    他並不願意道歉,如果雷蒙德當時願意救他,根本不會發生後麵的事,雷蒙德那是自作自受!但他的大伯為了平息爭端,還是派了威廉管家去向雷蒙德道歉,而把他死死按在家裏。


    憑什麽他就得像喪家之犬一樣躲在家裏,而雷蒙德卻不用?他這次避開家人出來協會,未免沒有鬥氣的想法。


    在聽到女聲內容後,對雷蒙德的恨意瞬間湧上了漢森心頭,他心裏隻有一個想法——讓雷蒙德丟盡臉麵!


    偷情也就罷了,還偷到了協會之中。正好雷蒙德現在受傷了,聽那女人說他現在連一星法師都打不過,他就趁著他們正沉迷時突然出手打昏他們,再引人過來,就可以讓他們丟盡臉麵,還不會有人發現是他做的。


    漢森小心翼翼地靠近,手上已凝聚出金元素,這讓精神力尚未恢複的他頭痛欲裂,但他咬牙忍了下來。


    在漢森靠近時,原本死死抓在牆壁棱上的手縮了回去,但細細的啜泣聲時有傳來。


    漢森不疑有他,悄然接近拐角,突然一步竄出去,裹著金元素的手已揚了起來。


    可麵前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兩具糾纏在一起的身體,他隻看到一個嬌小的人蹲坐在牆角。


    然後他頸後一疼,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羅特伽爾下手很重。


    在漢森倒下之後,羅特伽爾冷著臉一腳踹在了他後腰上,裹著金元素的腳尖重擊令漢森在昏迷中也發出了一聲痛哼。


    安娜趕緊過來攔了他一下,輕聲邊勸邊指導:“你輕點,把他打死了怎麽辦!別用法術,就純拳腳,打臉!”


    就著月色,安娜才看到惡魔臉上滿是戾氣,比剛才他們埋伏前更多了幾分殺意,她心想他該不會改變主意要殺漢森吧,就見他驀地看了過來,月光下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紅,看得她脊背一涼。


    幹什麽啊,怎麽看起來連她都想一起殺掉?她這回明明跟他是一夥的!


    羅特伽爾深吸了口氣才把對漢森的殺意壓下去。


    剛才他和安娜抄近路到了漢森跟前,安娜說要把漢森引到僻靜的地方再動手比較好,就讓他在一邊埋伏,而她則在距離他不遠處躲好,等漢森出現,她就立即弄出了聲音。


    在聽到安娜口中聲音的同時,羅特伽爾就愣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過去,但安娜專注地傾聽著漢森那邊的聲音,表情非常嚴肅,可她偽裝過後的聲音中的甜膩令他脊背一僵。


    他曾去過巴蘭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宴會,對於這樣的聲音並不陌生,幾乎在她聲音響起的時候,他就有了種奇特的感覺。


    心跳加快,頭皮發麻,血液似乎在血管中沸騰,連眼角都泛了紅,口幹舌燥,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令羅特伽爾用力捏住拳頭,短暫的錯愕之後他胸口湧上抑製不住的憤怒。


    人類的身體果真是太沒用了,輕易就能被外界影響!


    因為有些走神,羅特伽爾險些錯過偷襲的最好時機,回過神來後便下了重手。


    剛剛安娜的聲音,漢森也聽到了。


    在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就因為腦中突然冒出的理由差點對漢森的身體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直到安娜攔住了他。


    此刻安娜的聲音早恢複了正常,她見惡魔的殺意已經退去,提起的心放了下來,蹲下將漢森翻過來,衝他那尚算看得過去的臉打了兩巴掌:“這是替我和娜塔莉打的,叫你害人!”


    打了兩下安娜自己的手也痛了,但見漢森臉上的五指印,她頓覺滿足,起身對惡魔說:“你還想打嗎?”


    羅特伽爾默不作聲地蹲下,毫不留手一拳頭砸在漢森臉上,打得他一顆牙都飛了出去。


    安娜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好像被打飛的是她的牙齒似的。


    她見惡魔並沒有用上法術,也就沒攔著,直到漢森的牙齒被打落了四顆,臉也腫成了豬頭,她才連忙拉住了他:“夠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羅特伽爾被安娜拉住後就停下了,見漢森整張臉已不成人形,他才直起身,冷笑著想,最好漢森被打得忘掉今晚的事,不然……


    “愣著幹什麽,我們趕緊溜啊!”


    在安娜緊張地催促下,羅特伽爾被她拖著走,不過二人並沒有立即從協會門口離開,而是就在附近不遠處先躲起來,不然現在走出協會,不就是告訴別人他們就是凶手嗎?


    與此同時,安娜也是為了確認一會兒漢森家的仆人會來找到他,不然漢森死在這裏了怎麽辦?


    羅特伽爾站在安娜身邊,看著她臉上殘留著做完壞事後的興奮,一雙靈動的眼睛還盯著不遠處漢森躺的地方,喘著氣胸口微微起伏。


    他突然問:“你從哪裏學的?”


    安娜沒聽明白惡魔的意思,疑惑地轉頭看著他:“什麽?”


    羅特伽爾冷著臉說:“叫、床。”


    安娜聽到那個直白的詞,臉騰的紅了:“你怎麽能憑空汙人清白!我那明明就是隨機應變,引誘漢森前來的絕佳誘餌!”


    因為時間緊,安娜根本沒時間細想怎麽把漢森引過來,她覺得漢森應該是對“雷蒙德”很有敵意的,但若是“雷蒙德”直接現身,漢森又不傻,肯定要跑。


    所以說,“雷蒙德”這個要素得在,其次,還要讓漢森相信“雷蒙德”此刻重傷未愈、無暇他顧,他有機會得逞。


    因此,安娜就隨便編了個“雷蒙德正沉迷於跟一個有丈夫的女人偷情且精神力受傷還沒好連她的一星法師丈夫都打不過”的劇情。看,這不是效果挺好的嘛,漢森還真的以為自己能偷襲成功,殊不知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不過就算漢森不上當也不要緊,這次遇上本就是意外之喜,這回揍不到下回再揍,總能有機會的。


    見安娜沒有回答,羅特伽爾表情更冷了:“哪學的?”


    看到惡魔的神情有點心悸的安娜老實回答:“……我最早住在貧民區,那裏的隔音很差,我無意間聽到的。”其實是來自影視劇。


    羅特伽爾表情放鬆了些,又幾乎是命令道:“以後不要再學!”


    安娜乖巧應道:“好的。”


    她沒事學那個幹什麽啊!剛才但凡多給她點時間她都不會想出那種“劇情”,那根本是不可複製的。


    這邊二人剛達成共識,漢森的仆人就找了進來,那仆人起先並沒有發現漢森,畢竟他躺的地方很偏,安娜隻好用精神力控製法術丟了顆小石子過去,成功吸引了那個仆人的注意力,那仆人看到已經連漢森媽都認不出來的漢森,哭叫著撲了上去,扶起尚且昏迷著的漢森,匆匆往外走。


    等到仆人扶著漢森都看不到了之後,安娜才真正有一種大功告成放鬆的感覺。


    有仇報仇真是件愉快的事啊。


    二人過了會兒才往外走,免得漢森的仆人看到他們。


    羅特伽爾刻意離安娜有些遠,但這樣的努力並沒有大用,他腦子裏依然回放著剛才安娜的聲音,高低錯落,互相重疊,即使那個聲音已經失真,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熟悉的人也聽不出那是安娜的聲音。


    安娜在走出協會的路上一直觀察著惡魔,見他渾身籠罩在低氣壓中,也下意識地遠離了些。


    明明揍人是一件那麽愉快的事,為什麽他還不高興?因為計劃趕不上變化,沒讓漢森知道是他幹的嗎?但是雖然沒讓漢森看到臉,但目前跟漢森有仇的也就他一個吧,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是他幹的,但漢森那方根本拿不出證據來。


    說一個貴族會躲在暗處套麻袋揍另一個貴族,還是“雷蒙德”這種外人看來極為高傲的人,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漢森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哦,他的牙齒都飛出去了,不用吞了。


    安娜想到了剛才惡魔那個問題以及不許她再學的命令,就是那之後他才看著心情不好的。


    所以說……惡魔是對她的聲音起了反應,所以非常生氣?惱羞成怒?羞於見她?


    最後一個排除,這惡魔可不是那麽甜的人。


    以安娜對惡魔的認識,他應該是非常看不起人類,認為“在座的人類都是垃圾”的那種異族。或許惡魔這個種族都是如此,就算之前對她非常親切的巴蘭,她都隱隱覺得巴蘭根本沒把她當平等的對象看待,更像是在對待可愛的寵物什麽的。


    看不起人類,卻要蜷縮在人類的軀體中騙取她的靈魂,這對惡魔來說一定不是什麽愉快的經曆,而因為她過於頑強,這種不愉快又被沒有時限地拉長了。


    而現在,因為人類男性生理構造導致的脆弱性,她剛才相較來說已經非常克製的聲音引起了他的反應,他為此感到惱羞成怒。一個惡魔,竟然會因為一個人類女人的聲音而有了反應,這對於看不起人類的惡魔來說,大概算奇恥大辱?


    安娜心中不斷猜測著,而這個在她看來最有可能解釋惡魔此刻狀態的猜想讓她忍不住想笑。


    惡魔啊惡魔,你也有今天!


    或許惡魔的身體構造與人類不同,但今日,就好好嚐嚐困囿於人類孱弱身體內而不得不承受的痛苦吧!


    安娜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些什麽,但她麵上是絕不敢表露出來的,甚至在出了協會之後,她立即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擺擺手向惡魔告辭,飛快地跑了。


    羅特伽爾當然也沒有攔住安娜,她之前的聲音一直困擾著他,直到他陰沉著臉上了馬車,在密閉空間裏,那聲音似乎愈發清晰了。


    他眉頭緊皺,在示意車夫駕車之後,立即擺出了冥想的姿態,可一直到馬車停下到家,他才剛剛勉強進入狀態。


    這該死的脆弱的人類身體!


    安娜一直到回到家之前臉上都掛著笑,看惡魔吃癟當然是非常開心的事,但這種事以後她必須注意,不能再發生了。倒不是怕他對她做什麽,而是她擔心他會惱羞成怒之後拋棄舊皮囊,直接對她下殺手。


    艾普正坐在冥想墊上發呆,看到推門而入的安娜,他說:“什麽事這麽開心?”


    安娜笑眯眯地說:“之前有個引魔獸陷害我和我的同伴的壞人,剛才被我們找到機會偷偷暴揍了一頓。那樣子,可真是淒慘啊。”


    艾普撇撇嘴:“這有什麽可得意的?有本事你就殺了他。”


    他話剛說完就被安娜捏住了耳朵,他頓時叫起來:“你幹什麽!”


    “小孩子不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文明點!”安娜擰著艾普的耳朵教育道。


    “誰是小孩子!”艾普暴跳如雷,但因為耳朵在安娜手中,他隻能縮著下巴順著安娜擰動的方向,同時口中不饒人,“讓別人文明點,你自己不也偷偷去打人了嗎?你現在還在打我!”


    安娜鬆開了艾普可憐的耳朵,點點頭說:“打人確實不對,這樣我讓你擰回來。”


    說著她側頭露出了自己耳朵。


    艾普捂著自己發疼的耳朵恨恨地看著安娜白皙的耳朵,又看了眼她此刻正在指尖靜靜燃燒隨時可能竄起的小火苗,半晌才憋出一句:“卑鄙!”


    然後他重重躺在冥想墊上,轉過身去不理她了。


    “艾普。”身後安娜叫他。


    艾普冷哼一聲,她就算道歉他都不會原諒她的。


    接著就聽安娜說:“睡之前綁好啊。”


    艾普一愣,不敢置信地扭頭看著她,卻隻對上了安娜含笑的雙眼,他重重地哼出聲來,坐起身氣勢洶洶地說:“來啊!你把我綁起來啊!反正我都已經習慣了!”


    收留艾普的十幾天以來,安娜一次都沒有忘記在睡前把他綁起來,畢竟安全為重嘛,見他憤恨的模樣,她也沒有心軟,拿著繩子就往他手上套。


    可繩子才碰上艾普的手,他卻突然抽搐著倒下,隨後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尖銳的小虎牙緊緊地咬住了嘴唇,隻從齒縫間漏出一點兒悶哼。


    “艾普,你怎麽了?”安娜嚇了一跳,連忙摸了摸艾普的額頭,他此刻皮膚上竟已冒出了一層虛汗,額頭也滾燙得嚇人。


    不,不隻是額頭,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在泛紅,整個人好像要燒起來似的,而他臉上的暗紋似乎也在呼應這種變化似的,變得忽明忽暗起來。


    艾普無暇回答安娜,很快他的嘴唇就被牙齒咬破了,血腥味在他口腔中彌漫,他抓住了安娜的手腕,驀地睜眼看她,明明是黑色的眼睛,竟然有些泛紅,咬牙切齒地說:“走!”


    安娜心砰砰直跳,怎麽好像隨時會爆炸的樣子啊?


    艾普在說完之後就鬆開了安娜,她呆了幾秒,連忙跑去衛生間,接了一盆水,跑回來嘩啦一聲澆了艾普一頭一臉。


    還在艾普身上雖然燙,但人體的極限溫度不可能熱到讓水直接蒸發,一盆水下去,艾普身上的溫度好像下去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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