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雲推門而入,“姑娘,之前承達侯府的下人來傳話,說葉老太太讓你今晚過去一道用晚膳”,見蘇慕葉不說話,神情凝重,素雲試探問道,“我先給姑娘梳妝?”


    蘇慕葉擺擺手,“去叫楊槐過來”。


    傍晚,蘇慕葉著一身緋色撒花長裙帶著舒玉往外走去,迎麵碰上了剛從外麵回來的蘇興思。


    柳氏還是外室時就生下了一子一女,便是蘇玉蝶和蘇興思。蘇興思在德親王跟前當侍衛,幾月前隨德親王去山東考察,這會兒身上還穿著侍衛服,看樣子是剛從親王府回來。


    “慕兒,我從山東帶回來不少珠寶首飾,你先去挑些喜歡的”,蘇興思年方十七,自幼習武,生得若樹臨風,氣宇軒昂,這會兒風塵仆仆剛從山東返京,麵上還是神采奕奕。


    “不了,老太太讓我去侯府”,不像柳氏母女時常為難蘇慕葉,蘇興思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甚至比蘇誌和這做父親的都更關心蘇慕葉。


    蘇慕葉神色冷淡,蘇興思還不知道蘇玉蝶的情況吧,等柳氏母女告完狀,他就不會處處關照她這個隔一層的妹妹了,畢竟無論蘇玉蝶做錯什麽,蘇玉蝶都是蘇興思一母同胞的妹妹,蘇興思肯定會站在柳氏母女那邊聲討她。


    蘇慕葉直接往外走去,真是好笑,偌大一個蘇府,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裏麵竟無一個真心關心她的親人。


    蘇興思看著蘇慕葉走遠,臉上的失落愈發明顯,半響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承達侯府。


    葉老太太房裏坐滿了人,葉家四代人都到了,圍坐在紅木圓桌前用膳。滿桌珍饈玉食,燭光下觥籌交錯。


    蘇慕葉坐在老太太身側,淺笑著看這派熱鬧的場麵。葉家世襲爵位,看著風光,實則大不如前。自老侯爺起,就被削了實權,更別提葉秦幾兄弟。


    如今葉家最有權勢的還是老侯爺的庶子,聽說年方滿二十,就是軍中呼風喚雨的人物。


    隻是蘇慕葉從沒見過葉家這位四爺,聽說他與葉家人關係並不好。


    “慕兒,慕兒”。


    蘇慕葉猛然回神,一抬眼就對上葉修逸情意滿滿,欲說還休的眼神。


    “你表哥問你要不要再用點銀絲蓮子羹”,二太太冉雲笑著打趣二人。


    蘇慕葉莞爾一笑,“表哥忽然這麽關心我,倒讓慕兒有些受寵若驚了”。


    葉修逸起身親自為蘇慕葉盛了一碗,目光灼灼落在蘇慕葉嬌美的臉上,“表妹最近都瘦了”,心中暗暗讚歎,他以前怎麽會覺得蘇慕葉太單調,分明是這般地如牡丹嬌豔嫵媚,又似梨花清新動人。


    蘇慕葉麵上染上一層緋紅,羞赧地接過白瓷碗,低頭默默用膳。心中暗道,自上次她故意給葉家二老爺報信,害得葉修逸受了家法後,葉修逸就對她一改態度,總一副與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樣子。


    難道他看穿了自己的計劃?所以故意給自己使絆子好讓她退不成婚。


    不對,葉修逸明明喜歡秦雪嬋,她要退婚,他不該樂得成全嗎?


    冉雲看著二人你來我往,情意綿綿,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來了,之前兒子不開竅,現在終於懂事了,她這做娘的自然要幫一把。


    冉雲放下茶杯,開口道,“到明年,修逸就十六了,慕兒也十四了”。


    老太太聽了,慈祥地看著身邊的兒孫,“是啊,一轉眼慕兒都快及笄了,當年容兒也是……”


    冉雲擔心老太太想起傷心事,接過話茬,“對啊,一般姑娘家十四也就定親了,慕兒自幼和修逸一起長大,也該差不多籌備起婚事來了”。


    此話一出,葉修逸和蘇慕葉的麵色皆一變,葉修逸先是驚訝,隨後發現自己似乎不怎麽抗拒娶蘇慕葉。


    而蘇慕葉則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了,怎麽會這麽快,按照上一世,至少要再過一年,兩家才會開始準備婚事,現在怎麽提前了?


    大太太李氏附和,“婚事籌備起來至少要一年半載,現在開始準備,隻會顯得葉家看重慕兒,待成親時慕兒也十四了,算不得早”。


    葉老太太前些日子犯了舊疾,正擔心自己的日子不長久了,聽到冉雲這麽說,也起了這個心思,蘇慕葉早些嫁進來,她好多照顧些,也能早些享兒孫福。


    “老二,這幾日翰林院忙嗎?”


    葉愈搖頭,“沒甚事做,正清閑著”。


    “行,那你找個日子去蘇府好好商量這事”,說罷葉老太太轉而拍了拍蘇慕葉的手,“你小時候總說要嫁給表哥,現在可算如願了”。


    蘇慕葉斂下眼底的焦慮,麵上笑語盈盈,羞澀道,“外祖母莫打趣慕兒了,哪有姑娘家成天說嫁人的”。


    冉雲笑道,“那會兒你才五歲呢,粉雕玉鐲的小女娃,知道什麽”。


    屋內笑聲不斷,一派祥和。


    屋外葉景然立在屋簷下,不遠不近,正好聽到了剛才的一番話。


    李禾看了看葉景然的神色,“四爺,老侯爺特地囑咐你來參加家宴,還是進去吧”。


    家宴?葉家哪能算他的家。


    葉景然淡淡轉身,“黎崢查出什麽來了嗎?”


    “這幾日常黎都盯著蘇家五姑娘,沒有異樣,日日呆在家中,最多不過去成衣鋪書畫鋪逛逛”。


    葉景然往外走去,“那把人叫回來,親王府那裏缺人手盯梢”。


    接下來幾日,蘇慕葉都把自己關在了屋裏。至多不過幾日,葉愈就會來和蘇誌和商討婚事,等下聘了再退婚,對她的影響就更大了。


    蘇慕葉心一橫,本想慢慢惡待葉修逸,讓他主動退婚,現在看來是不行了,隻能下一劑猛藥。


    楊槐在院子裏稟報,“姑娘,秦姑娘派下人來傳話,約姑娘下午在雲水坊見”。


    蘇慕葉嘴角一勾,這不主動送上門來了。


    下午,蘇慕葉在雲水坊等了好一會兒,秦雪嬋才來,旁邊還有一位著淺白玉蘭羅裙的姑娘,想必便是那位對歆布過敏的蔣家姑娘。


    秦掌櫃滿臉歉意,“蔣姑娘,因我們鋪子的過失,害得你遭此罪,實在抱歉”。


    蔣飛煙神色倨傲,淡淡掃了鋪子一圈,在秦掌櫃派人搬來的椅子上坐下了。


    蘇慕葉仔細看了看蔣飛煙的臉,看到並無明顯疤痕,鬆了口氣,看來過敏不太嚴重。若真留下疤痕了,蔣家人定會把事情鬧大。


    秦雪嬋臉上笑意滿滿,“秦掌櫃客氣了,蔣姐姐素來好說話,怎麽會計較”,接著又客套了一番,才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蘇慕葉揚眉,秦雪嬋可真有意思。上回說著替她說和,這次話裏話外卻都是要占她的便宜。


    原來秦雪嬋計劃於蘇慕葉合夥開鋪子,二人各出一半本金,待年底分賬,秦雪嬋拿四份,蘇慕葉拿兩份,剩餘的四份則當作給蔣飛煙的賠禮。


    這樣算下來,蘇慕葉出了一半本金,到時候衣裙設計也是她出,秦雪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借蔣飛煙的名頭,自己賺得盆滿缽滿。


    秦雪嬋說完後自信滿滿,這計劃顯然是蘇慕葉吃虧,但不怕蘇慕葉不答應,蔣家二公子在軍中任職,蘇慕葉自知理虧,如何敢得罪蔣家。


    蘇慕葉笑了笑,不說答應,也不拒絕,一句話轉開了話題,“因我們鋪子的失察,害得蔣姑娘過敏,實在過意不去,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派人找那罪魁禍首”。


    蔣飛煙抬眼看了看蘇慕葉,蘇慕葉一招手,楊槐押著一灰衣肥胖男子從後麵進來了。


    第19章


    灰衣男子臉上紅一塊紫一塊,衣服上沾了泥土,狼狽不堪,一見秦雪嬋就撲通跪了下來,“三姑娘,救救小的,他們把我往死裏打”。


    秦雪嬋身體向後傾去,皺了皺鼻子,“你是誰?”


    “三姑娘,你不認識我了?”灰衣男子神情激動,“上回在雪衣坊你還誇我辦事牢靠”。


    秦雪嬋眉毛不可察地動了動,看向蘇慕葉,“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慕葉掃一眼地上的孫定,“直接說歆布的事”。


    孫定朝秦雪嬋的方向爬了兩步,“三姑娘,你可要救救我,都是王掌櫃吩咐我做的,說好了沒事,怎麽就……”


    “你在胡說什麽,我根本不認識你”,秦雪嬋怒斥,“休要往我身上潑髒水”。


    蔣飛煙的神色變了變,“他吩咐你做什麽?”


    “王掌櫃讓我在秦水縣扮作靖北貨商,把歆布賣給秦征,還說事成給我二十兩銀子,隻要在城外多幾天就好了,誰知道……”孫定心有餘悸地看了楊槐一眼,誰知道這麽個毛頭小子不但找到了他的藏身之處,還一頓暴打逼得他不得不說真話。


    蔣飛煙看向旁邊的秦雪嬋,“王掌櫃是你采雪坊的掌櫃吧”。


    秦雪嬋嘴角動了動,“這人我根本不認識,顯然是別有用心之人找來誣陷我的,想挑撥離間”。


    接著對孫定道,“你說王掌櫃吩咐你辦事的?行,一會兒就叫王掌櫃來和你對質,看看是誰在撒謊”。


    孫定神態慌張,“三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救救我吧,不然他們肯定把我送衙門的”。


    蔣飛煙眼裏有了疑惑,一時分不清二人誰真誰假。


    氣氛一時凝固,蘇慕葉淡淡開口,打破了僵局,“秦姑娘不認孫定沒關係,這裏還有個人,你肯定認識”。


    秦雪嬋冷哼一聲,“還是蘇姑娘好手段,設計我一番不成,還有後招,不知……”


    話說到一半,秦雪嬋一滯,停了下來,看著舒玉領出來的人,心中激起巨浪,這,這怎麽可能?


    舒玉旁邊的女子著淺碧羅裙,形容削瘦,看著年齡不大,眼神裏卻似飽經風霜。


    “如,如衣?”秦雪嬋身後的張婆子失聲喊了出來。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惹了秦雪嬋不快被她狠心賣去青樓的如衣。如衣伺候了秦雪嬋三年,人不聰明,但勝在老實本分,沒想到一遭失言,竟落到這個下場。


    如衣看著秦雪嬋無聲地笑了笑,眼裏帶著無盡的恨意。秦雪嬋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覺得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如衣拿出一本賬本,“這本賬本是采雪坊的私賬,裏麵記了王掌櫃花了十二兩銀子買了這批歆布,再五十兩賣給秦征,其中分出二十兩給辦事的孫定”。


    “你,你胡說,采雪坊的賬本豈是你個賤婢能拿到的”,秦雪嬋伸手指著如衣罵道。


    如衣翻了翻賬本,“王掌櫃的兒子王巾一直喜歡我,我答應他,幫我偷出私賬賬本,我就同他一道遠走他鄉”。


    秦雪嬋呼吸一滯,王掌櫃老謀深算,自然不可能被如衣找到破綻,但他那兒子卻是頂沒用的,之前見過幾次他來找如衣,對王巾來說,偷走王掌櫃的賬本再容易不過了。


    秦雪嬋隻覺大事不妙,這下不但陷害不了蘇慕葉,更要緊的是若蘇慕葉把私賬賬本交給衙門,她的鋪子就開不下去了。


    秦雪嬋輕輕咳了一聲,“你同王巾說什麽也沒用,我鋪子裏根本沒有……”


    如衣注意力全被秦雪嬋吸引,不察身側忽然撲過來一個人,將她撞倒在地,伸手來搶她手裏的賬本。


    此人正是秦雪嬋帶來的張婆子,張婆子身材粗壯,胳膊比如衣的腿都粗,幾下便搶過了賬本,囂張地撕成幾塊,接著快速撕碎,還抓了一把紙屑往嘴裏吞。


    秦雪嬋衣袖下緊握的手鬆開,“張婆子,你做什麽?又犯病了”。


    接著滿懷歉意地看向蘇慕葉,“蘇姑娘,不好意思,這婆子平日裏伺候人沒問題,就是有時候腦子會犯病,看到什麽都吃”,心中得意洋洋,蘇慕葉終究還是太稚嫩,哪比得過她經曆過做生意的複雜和不擇手段,拿到了她鋪子的私賬又如何,還不是被她當場毀了證據。


    蘇慕葉沒有理會秦雪嬋,笑著看向蔣飛煙,“那不是什麽賬本,我也沒那本事可以拿到秦姑娘當寶貝藏著的私賬,隻不過有人按捺不住,不打自招了”,秦雪嬋目光短淺,她虛晃一招便上了當。


    蔣飛煙臉色黑了下來,怪不得秦雪嬋一直和她推薦青稠,原來早就在設計她了,她還被秦雪嬋當槍使,和她一起來找蘇慕葉算賬。


    蔣飛煙家中隻她一個女兒,父母哥哥都寵愛她,故她雖十三了,仍單純天真,這回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等下作手段,不禁氣得發抖。


    “多謝蘇姑娘,讓我看清了身邊的是人是鬼”,接著蔣飛煙狠狠地瞪了秦雪嬋一眼,一甩衣袖,怒氣衝衝地往外走去,看著是要去找父兄告狀。


    秦雪嬋這才明白中了蘇慕葉的計中計,不禁懊惱,但顧不及其他,匆匆去追蔣飛煙,想再解釋一番。


    留在原地的隻有還在裝瘋賣傻的張婆子,錯愕地看著眾人,尷尬地起身。


    蘇慕葉掃了眼這個上一世推她下水的婆子,“楊槐,把人送衙門去”。


    楊槐立刻按住張婆子,“姑娘放心,我一定給她找個合適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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