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黎絲毫沒有察覺葉景然的變化,一鼓作氣道,“屬下對表姑娘一見傾心,鬥膽想求娶表姑娘”。


    常黎手心滿是汗,期待地看向葉景然。


    在昨日之前,常黎即便對蘇慕葉有心,也不敢高攀。


    昨日常黎與好友孫添一道在天香居喝酒,無意便聊到了錢沉,一個九品小官的兒子,素愛在市井街頭廝混,調戲良家女子為樂。


    常黎之前與錢沉有過過節,二人還動過手,孫添便把錢沉的事當笑話告訴了常黎。


    原來前些日子,這錢沉聽聞葉老太太給外孫女相看,不求對方門第多高,隻看品行端正與否。


    錢沉便動了心思,打扮了一番,裝得人模狗樣的,纏著自己爹娘上葉府求見了。


    但葉老太太是什麽人,隻聽錢家人說了兩句,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麽主意,不痛不癢地應了幾句,便把人請出去了。


    這錢沉哪能甘心,便四處散播謠言,說蘇慕葉是醜若無鹽,葉家才要費那麽大心思替她相看。


    常黎一聽,哪還坐得住,提著刀就去了錢沉常宿的花樓,把他打得滿地找牙,骨頭都斷了幾根,隻跪在地上求饒。


    教訓完錢沉了,常黎還是覺得氣悶,趕走了一個居心叵測的,誰知會不會有下一個渾人,看中蘇慕葉陪嫁,裝作一見傾心來騙婚。


    常黎這麽鬧一通,那孫添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攛掇他去葉府提親。


    常黎先是一驚,覺得自己絕無可能配得上蘇慕葉,但孫添給他分析了一通,他便有些動搖了。


    常黎父親雖隻是六品文官,但家中也有祖上傳下來的幾百畝良田,家境殷實。常黎如今在葉景然這個一品大將軍跟前當差,京城裏不少官員都要巴結他,前程自是一片光明。


    最重要的是常黎自問對蘇慕葉愛慕之心萬分真摯,絕不像其他小人隻是為了錢財去的。


    常黎輾轉反側了一夜,想到錢沉那種混人都敢上葉家提親,他行事坦蕩,為人正直,還有何不敢的,便一咬牙來了鴻羽院向葉景然提求娶之事。


    聽完常黎一席話,葉景然捏著茶杯的手指節發白,想到他因公事外出那幾日,蘇慕葉都在同常黎談天說笑,心中湧起一陣煩躁。


    葉景然隻覺心中有把無名火,一麵覺得常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連他的人都敢惦記,一麵又覺得蘇慕葉不夠乖,對誰都是笑語盈盈毫不設防的模樣,那些個男子能不惦記嗎。


    常黎見葉景然一直沒說話,有些心慌,“四爺您放心,我一定會一心一意對表姑娘好的,好好照顧她,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葉景然俊美無雙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諷刺的笑,看向常黎的眼神裏似有寒冰利刃,令人心生畏懼。


    葉景然不屑與他多說,直接一句“明日去鎮林軍領職”發落了。


    “四爺……”,常黎還欲再追問,對上葉景然隱含壓迫的眼神,手抖了抖,失魂落魄地出了書房。


    李禾送完文書回來,瞧見常黎這模樣,有些疑惑,“好好的,你怎麽了?”


    常黎喪著臉,“我對表姑娘有意,便向四爺提了提,哪知四爺理都沒理我,直接把我趕出來了,還要我明日去鎮林軍領職”。


    李禾聽罷,滿臉震驚,直接敲了常黎的腦門一記,“你個呆瓜,沒點眼力勁,真是蠢笨至極”。


    常黎滿眼疑惑,有些委屈,“我怎麽了,連錢沉那小子都能上門提親,我怎麽就不行了”。


    李禾一臉恨鐵不成鋼,把常黎拉倒偏僻無人處,“你個傻的,一點沒看出來四爺的心思?”


    常黎驚訝地抬頭,回想起葉景然看向蘇慕葉時,眼裏總是帶笑,難得的溫柔,“這,這怎麽會,我以為四爺隻是關照晚輩……”


    李禾歎了口氣,“好了,你現在知道就行了。四爺還是給你留了情麵的,去鎮林軍好好幹,還有出頭之日”。


    常黎滿臉失落,沉默半響,最後歎了口氣,蘇慕葉既是四爺看上的人,他哪還有半點的希望。


    李禾拍了拍好友的肩,“行了,以後看到表姑娘繞道走吧。不過,你去了鎮林軍,以後也沒機會碰到了”。


    常黎低垂著腦袋,慢騰騰挪著步子朝外走去,正好與匆匆趕來的宋興懷擦肩而過。


    自上回在遊舫被蘇慕葉拒絕後,宋興懷便有一陣子沒來承達侯府了,進門後便見往常一塵不染的書案上難得的淩亂,書冊,文書交錯擺著,足以見書桌主人心中的煩亂。


    葉景然手握毛筆,在宣紙上肆意揮灑,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淡聲道,“你來做什麽?”


    宋興懷有些摸不清葉景然的態度,在心中猶豫了半響,不知是否該開口。


    於是便先聊了聊旁的瑣事,考慮了半響,宋興懷終於開口道,“之前還常常能在你院子裏碰到蘇姑娘,這些天怎麽沒瞧見了”。


    葉景然放下毛筆,麵色冷峻,他倒不知道他的小姑娘那麽招人喜歡,剛走一個,現在又來了一個。


    宋興懷見葉景然不接茬,溫和一笑,“不怕葉兄你笑話,上回端午在遊舫上我向蘇姑娘遞了情筏,她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我”。


    葉景然把玩著手裏的玉佩,心中冷笑,他的小姑娘眼光高,自然是看不上旁人的。


    宋興懷笑著道,“今日在酒樓遇見了蘇姑娘,我不禁想起了我們的初遇,或許那時我便喜歡上了蘇姑娘”。


    葉景然把玩玉佩的手一滯,眼裏有了不悅,“你們之前就認識?”


    宋興懷知道葉景然向來關照蘇慕葉這個外甥女,對她的婚事自然上心了,便想要在葉景然麵前表明心跡。


    “之前在東街的書鋪同蘇姑娘見過,她對《茶論》的一番見解讓我愧之不如。平日裏我也會去留雨居逛逛,同蘇姑娘聊聊新到的書冊。每回同蘇姑娘聊天都能盡興而歸,隻恨不能常常見到她”。


    宋興懷還在滔滔不絕地回憶與蘇慕葉見麵時的場景,葉景然有些不耐,又想起了那日在遊舫上,蘇慕葉一直藏著宋興懷的信,還有那日在書房,與宋興懷說話時她臉上的笑意,眸色不禁暗了暗,隱含危險。


    宋興懷喝了口茶,繼續道,“但今日在雲鶴樓遇見時,蘇姑娘主動同我搭了話,還要我陪她去選酒。所以我才想,蘇姑娘之前許是因為覺得我私下遞信太魯莽才拒了我,故今日特來葉兄你這探探口風”。


    葉景然手握成拳,想起最近送去點水院的首飾綢緞都被原封不動地退回,又想到蘇慕葉對他的冷言直拒,麵色沉了兩分。


    再看向宋興懷的眼神便似寒冰,葉景然冷冷開口,“不用費心了,她對你無意”。


    宋興懷一臉失望,有些不甘心,“葉兄你怎麽知道的,難道她親自同你說了?”


    葉景然轉了轉手上的扳指,“她是沒有同我說對你無意”。


    宋興懷長鬆一口氣,但葉景然接下來說的話讓他麵色一滯,不知如何是好。


    葉景然瞧著他,眼裏有兩分輕蔑,“但你以為她天天來鴻羽院,單單隻是來抄書的嗎?”


    宋興懷有些疑惑,不太確定葉景然的言下之意,“你是說……”


    “我心悅慕兒已久,和她早已情意相通,她絕無可能對你有意”。


    宋興懷隻覺五雷轟頂,一臉不可置信,“葉兄,你……你怎麽能……蘇姑娘是你外甥女啊”。


    葉景然嘴角勾了勾,眼底卻無笑意,“莫說我現在已經過繼到我二叔名下了,就算我還是她四舅那又如何,我們本就無血緣關係,我想要,她便自然是我的”。


    宋興懷從未覺得如此憤怒過,“你不過是借著長輩的身份接近她,再欺騙誘哄,她才十三歲,自然不能分辨好壞了,才會被你騙了去”。


    秦真和寧睿先去了宋家,得知宋興懷來了承達侯府後,又騎馬匆匆趕來。


    到了鴻羽院後,剛走到書房門外,就聽到裏麵一聲巨響,宋興懷被葉景然一腳踢到了門上,直接吐了血。


    寧睿不知發生了什麽,滿臉錯愕,將宋興懷扶起後,小聲道,“葉兄,大家都是兄弟,有話好好說”,話是這麽說,寧睿心裏卻沒底,要知道葉景然雖然武藝超群,但輕易不動手,宋興懷肯定是動了他的逆鱗,才惹得葉景然發怒。


    葉景然麵色冷峻,看宋興懷的眼神就像看一個死人,丟下一句,“不是你的,就別癡心妄想了”,便徑直離開了。


    寧睿一臉焦急,“興懷,你這怎麽回事?不是在說那姑娘的事嗎,你怎麽就惹得葉兄發那麽大火”。


    秦真也道,“興懷,雖然葉兄平日裏與我們稱兄道弟的,但他現在畢竟是一品大將軍,早不是當年那個無名少年了,你說話還是要多考慮考慮”。


    宋興懷緊緊盯著葉景然離去的背影,麵色發青,心中暗道,他一定要告訴蘇慕葉,葉景然不過是欺哄她,沒有半分真心,決不能讓蘇慕葉繼續被騙了。


    葉景然心中怒氣難消,抬腳便去了點水院,卻沒抓到人。


    “今日老太太娘家那邊來了幾個親戚,晚上聚在後麵一道用膳,表姑娘便先去老太太院子裏作陪了”,素雲說完後,手不住地抖了抖,心道葉景然的眼神實在太駭人了,怪不得姑娘這些日子總躲著他。


    第60章


    絲毫不知危險逼近的蘇慕葉正在老太太院子裏同唐彥說笑。


    “姑奶奶早先便同我說府裏來了位天仙似的妹妹, 我先前還不信,今個兒來一瞧了才知我大錯特錯了,早知妹妹在, 我合該早些纏著我娘帶我過來”。


    唐彥是葉老太太哥哥的孫子,生得朱唇玉麵,目若秋波, 色如春花,比一般的女子還柔美些。


    葉芷藍在一旁聽了這話,掩唇而笑, “唐彥你一碰到蘇妹妹嘴就和抹了蜜似的, 平日裏可沒見你那麽多話”。


    唐彥麵色微紅,仿若桃瓣, “葉姐姐胡說什麽, 我不過沒見過蘇妹妹,才多說了兩句”。


    蘇慕葉忍俊不禁, “你怎麽上來就喊我妹妹,我和葉姐姐可是差不多大”。


    “這怎麽會, 妹妹看著就比我小”, 接著唐彥便報出了生辰, 三人一合計,還真是蘇慕葉比唐彥大兩個月。


    蘇慕葉抿唇一笑,故意逗唐彥, “以後見到我可要喊姐姐,不可失了禮數”。


    唐彥還是不相信, 撓了撓頭,沒把“姐姐”喊出口。


    這時紫瀾進來傳話,道前廳的晚膳已經準備好了, 請他們一道過去用膳。


    蘇慕葉同唐彥一邊說笑一邊去了前廳,待看清桌上的人,笑容不禁一滯。


    葉景然一身深紫色雲紋長袍坐在上首,正同老侯爺說話,看到蘇慕葉和唐彥一同進來,目光直直落在蘇慕葉身上,似有一絲不悅。


    蘇慕葉慌張地躲開視線,自上回醉酒欺負了葉景然後,她就再沒臉去鴻羽院了,一直刻意在躲葉景然。今日猝不及防碰上了,她便有些心虛,心道:葉景然素來不愛來參加葉家的晚宴,今日難道是特地來抓她的?


    唐彥跟著蘇慕葉一道坐到了葉老太太身旁,拉著她繼續聊剛才說的詩會。


    葉景然同老侯爺在說朝堂上的政事,餘光瞥見唐彥坐得離蘇慕葉很近,二人幾乎挨上了,唐彥嘴裏還在說什麽姐姐妹妹的,惹得蘇慕葉一陣輕笑。


    “四兒,四兒”,老侯爺連喊兩聲,葉景然才回過神來,“父親您放心,《草木集》編纂完成了,已經遞呈上去了”。


    老侯爺狀似無意地掃了蘇慕葉一眼,笑嗬嗬道,“這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太後給的賞賜”。


    老侯爺說罷,掃了眼桌上的眾人,見人都來齊了,清了清嗓子道,“慕兒這些天去鴻羽院抄錄醫書辛苦了,太後見到《草木集》後大悅,知道這裏麵有蘇神醫的後人參與了,特地給慕兒賞了兩柄玉如意”。


    老侯爺揮了揮手,管家便捧著一裝飾精美,雕刻繁複的檀木盒子進了屋裏,蘇慕葉便起身謝過了老侯爺。


    老侯爺笑嗬嗬,“你謝我做什麽,太後會給你賞這等好東西,肯定是你四舅提了一嘴”。


    蘇慕葉眉眼低垂,心中思緒複雜,她自醉酒那次後就沒去過鴻羽院了,肯定是葉景然派人抄錄了,再以她的名義呈上去的。


    蘇慕葉正要開口謝過葉景然,就聽見齊韻道,“四弟現在過繼到二叔名下,慕兒按理該喊表叔”。


    表叔?


    蘇慕葉歎了口氣,更覺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膽大包天了,不敢看葉景然的眼睛,匆匆道,“慕兒謝過表叔”。


    葉景然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淡淡道,“你同我向來親厚,這會兒怎麽客氣上了”。


    蘇慕葉隻覺眼皮一跳,心中如有擂擂鼓聲,葉景然做什麽要當著眾人麵說什麽感情親厚啊,是生怕別人不多想嗎?


    老侯爺倒沒在意,當著眾人的麵把太後的賞賜給蘇慕葉,就已經表明他的態度了,接著吩咐管家上菜。


    丫鬟依次端上了五珍膾、螃蟹清羹、蝦魚湯齏、石首魚等菜肴,滿桌佳肴,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蘇慕葉見無人在意,長鬆了一口氣,開始埋頭吃飯,因沒留心,一不小心吃到了兩個花椒,原本粉紅的唇瓣染上了一片嫣紅。


    唐彥見狀,忙喚丫鬟拿來了清茶,給蘇慕葉倒了幾杯,接著又給蘇慕葉拿了一碟荔枝。


    唐彥還想給蘇慕葉剝荔枝,蘇慕葉忙擺手,自己剝了幾個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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