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樂喬作為年長者和勝利者表現出了極大的寬容,誇她的報道寫得很不錯,如果以後對相聲感興趣的話,可以聯係她。感情這東西如果不產生互動,是很容易移情別戀的。如果她當年沒和江曜在一起那麽多天,她未必不會喜歡上其他人。她相信葉櫻此時的傷心是真的,但她也相信,葉櫻很快就會喜歡上別人。


    到了老祝家,小喬獻完禮物,洗了手就主動進廚房幫忙,祝師母做得一手杭幫菜,小喬也學了半手。


    今天自然不能讓壽星佬做飯。


    今天來的人一半都上過老祝的《外國史學名著選讀》,有和小喬同屆的,還有她的學弟學妹。曆史係教授隊伍裏有兩個大嘴,中國史老鍾當仁不讓,世界史則是老祝一馬當先,小喬和江曜沒分手那會兒,老祝跟學生們誇小喬,是如何的努力,如何的用功,本在六十分及格邊緣卻在期末一躍達到了90+,隻比她的男朋友江曜差幾分。那時的學生們已經不習慣大力出奇跡,隻感慨王者帶青銅的奇跡。


    關於小喬和江曜的傳聞,大家都聽了些,此時不知他倆進展到何種地步,怕言多必失,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江曜,轉而感慨起了未來的學術之路,有同學恨自己生晚了,教職的坑越來越少,產出的博士卻越來越多,以後畢了業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位置。又提到外係有回來的海龜沒有拜到大佬的山頭,現在發展還不如隻在國外做了兩年博後的土博。


    小喬告訴自己,江曜是不一樣的,他回來前途雖然比不上在英國,還是光明的。


    有人感歎:“老祝真是個理想主義者,也就他認為江曜會回來。”大概是說完又想起了小喬在,這個話題並沒引起討論。


    祝師母專門叫了外送,否則光憑這幾個人做的遠不夠吃。


    江曜來的時候,大家馬上就要上桌了。小喬和他對視了一眼,目光又馬上收了回來。


    人太多,隻能按男女分成兩桌。


    席間,老祝感謝祝師母這些年為他做的犧牲,本來祝師母可以有更好的發展,為了他沒有繼續深造,在資料室幹了一輩子。


    “資料室怎麽了?每個崗位都有每個崗位的價值,衡量一個人,不是他的行業,而是他的本職工作做得好不好。從這個方麵講,我這個資料管理員也不比你這個教授差在哪裏。”


    祝教授忙諂媚夫人:“你哪裏是不比不差,分明是比我強太多。”


    小喬專門為師母準備了《麻姑獻壽》的片段,等祝教授說完,她便起身唱了一段。


    江曜的眼神刺得她發燙,她怕自己臉紅引人注意,隻好看向別的地方。


    對於她的唱,大家都很捧場。


    這一頓飯,一向活潑的小喬顯得有些沉默,祝師母又說:“我還是不建議你們為丈夫犧牲,你們祝老師理解我,認為我不為家庭犧牲肯定會更好,但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有這種覺悟。你為他在事業上做了退讓,過些年,他不但不以為你是犧牲,反而認為是你無能。這種人我可見得太多了。咱們曆史係老實人還算多,你們看別的院,學生就跟他們未婚妻候選人似的,一茬接一茬……”


    祝教授咳嗽了一聲:“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現在誰敢明目張膽地和學生發生關係?”說完就自覺失語,好像不明目張膽,私下裏發生關係就沒事的。


    祝師母馬上把他的話扳了回來,又誇起了自己的丈夫:“找男朋友,人品是第一位的,長相家世都是其次,我當初選你們祝老師,就是看中了他的人品。”


    老祝被誇獎了,但這誇獎並不使他滿足。


    終於有人更進一步:“祝教授當年那可是曆史係的係草,帥度並不在江曜之下。”


    老祝很是謙虛地表示:“和江曜比,那還是差了些的。”


    中老年男性對長得好的男性後輩尤其欣賞,隨時準備將其發展成女婿或者其他家屬。老祝在這方麵很無私,他很願意把小喬和江曜撮合在一起。


    席間,祝教授又稱讚了下國內青椒待遇的提升,刻意忽略了非升即走和編製這回事,順便再次問江曜何時回國,很隨意的口吻,抱著被拒絕的打算。


    “近期不會回來。”又是老說辭。


    連祝師母在內,都嫌老祝這話問得多餘,所謂“近期”不過是應付老祝的謙辭,心裏默默替江曜把“近期”改成了“永遠”。


    “不過我總要回來的,結婚了一直兩地分居也不是個辦法。”


    小喬聽到結婚兩個字,連心跳都加快了許多,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吃飯。


    桌上人莫不眼睛一亮,老祝第一時間問和誰。


    “大家都認識,不過她還沒答應,我要是現在說,好像在逼她一樣。”


    “還有你追不到的?”


    “那您可高估我了。”


    喬樂喬仍繼續吃飯,任由心髒怦怦跳著,他倒是為她正了名。一桌的人都看向她,畢竟她是江曜唯一公認的女友,且前段時間又對江曜展開了不擇手段的追求,雖然開戰失利,但馬上又扳回一局。兩個人很像是複合了,但是在大家的刻板印象裏,江曜要同小喬結婚,小喬能自個兒買鑽戒直接戴上,並不會像現在這般低調。


    第53章


    同桌人時不時偷眼觀瞧小喬, 大家都是體麵人,好奇也表現得很克製,並沒人出口問她。除了給祝師母說祝壽詞時連眉眼都在笑, 小喬這頓飯格外地不活潑,這不禁讓人疑心她對著祝師母的笑也是裝出來的。


    祝師母在這些學生裏對她格外的偏愛, 自己的生日一直張羅小喬吃飯, 小喬對於師母的好意一一笑納, 她的嘴一直沒閑著,不是吃,就是對著師母笑。


    祝師母以為她是強顏歡笑, 對她又心疼了一分。


    小喬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同情上了, 心裏還在琢磨江曜的話。


    她知道當眾求婚這種事江曜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他要做得出來,她當年未必會喜歡上他,她愛熱鬧, 卻不會對熱鬧的人產生愛情。他這個人,能當眾說出這番話已經出乎她的意料。


    快八點時, 小喬以晚上有節目為由告辭。江曜在這時起身, 也要告辭,理由是要送小喬去電台。


    這時客廳裏的人才明了江曜沒追到手的人原來是小喬。


    小喬一點兒沒有勝利者的得意, 和老祝夫妻告別後,很是低調地出了門。


    等他倆出了門, 祝教授迫不及待分享他的未卜先知:“我早就知道他們還要在一塊兒。”


    祝教授在內心從厚黑學的角度對小喬的成功做了解讀,先是故意用發音引人發笑, 引起江曜注意, 繼而以請教發音為由靠近江曜,因為她把起點搞得很低,隻要稍稍表現得正常, 就會令人刮目相看。祝教授認為小喬贏在差異化競爭,小喬英語說得再好,也比不上江曜,倒不如往爛了說,越差勁越引人注意,還能玩欲揚先抑的把戲,實在是高。


    礙於師道尊嚴,祝教授不能和大家分享他的高論,隻能在心裏默默讚歎小喬的手段。


    直到小喬到了電台,祝教授的客廳裏還間或提起她的名字。


    電台直播中間,導播接入熱心聽眾,小喬很是客氣地問您好,那邊一直不說話,等到導播要轉接別的熱線,那邊才開了腔:“喬樂喬,我喜歡你……”


    小喬閉著嘴,笑意從眼睛裏冒出來,而後她的眼睛升騰起一層水汽,這種私事說給她聽就行了,用不著昭告天下,他這麽一說,大家都知道了。她人緣太好,免不了又是一堆解釋。


    在停頓幾秒後那邊又補上“你的相聲很多年了。”


    小喬很禮貌地說謝謝,導播接到下一位。


    節目結束,小導播問喬樂喬:“剛才你的那個粉絲聲音聽起來有點兒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我覺得他的聲音可以來電台當主播了,不比方主播差。”


    “那不算粉絲。”


    “怎麽不算?都喜歡你的相聲好多年了。”


    “他跟方主播也不是一路子。”她永遠無法想象江曜會來播報曲藝節目或者情感節目,為廣大女性同胞的愛情婚姻出謀劃策。


    回家路上,兩人很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電台的熱心聽眾來電。


    車裏又在放她的相聲。


    小喬笑著說:“其實也不用老放。”她不需要他有多欣賞她的相聲,隻要接受並尊重能做到求同存異就可以了。很明顯,江曜並不是個相聲迷,她也不打算把他培養成一個迷。


    她又說:“你這樣,為了禮尚往來,我總覺得我應該把你的論文都看一遍,看不懂就看第二遍,這對我可太有難度了,所以,你也不要太難為我。”


    “你之前不是問我了解現在你的嗎?”


    小喬截住了他的話:“適當了解就夠了,太了解了也不是什麽好事,也給我留一些神秘感。”


    她找了一張兩人都還算喜歡的純音樂替換了相聲。


    “你這樣顯得我當年很狹隘。”


    “誰叫你當年沒經驗呢?”小喬拿手指捂住眼睛,“我當年也沒什麽經驗。咱倆就互相原諒吧。你願意原諒我嗎?”


    “談不上,你又沒做錯什麽。”


    “你也是為了我好,而且你也從沒逼我看你的論文。”小喬笑道,“以後相聲一周聽一次就好了,其實我是怕你聽多了我的相聲,看出了我說話的套路。”


    四年過去了,路還是從前那樣堵,小喬還是那樣不習慣嚴肅,一涉及到嚴肅議題,總要用俏皮話消解。


    小喬主動提出先去家屬樓,讓江曜拿幾件衣服,收拾好再去她家。


    從校門口步行回他家,即使是暑假,這個點兒也不缺人。小喬忘卻了戀愛的矜持,和江曜分析,為什麽住她那兒而不是他那兒,並不是他的房子不好而是她的房子雖然是二手,但買的時候是清水房,裝修什麽的都是新的,一定要趁著新可勁兒住可勁兒造,這樣才算回本,每當看見誰的新房子一直空著不住,她都要代人家心疼幾秒。


    住的人越多越回本。


    江曜覺得小喬的解釋認真的有些好笑,他的自尊心並沒脆弱到那種程度,連住她的房子都感覺自尊心受損。


    “我求之不得。”他對電台的工資水平和小喬的家境多少了解,如今想來,她買這個房子並非有她說得那麽容易。


    “就是房子有點兒小,再大點兒就好了。”她對自己的房子很滿意,包括大小,比這更小的房子她住了十多年,連四人間的宿舍住著也沒覺得不適過,嫌現在的房子小多少有些矯情,何況那已經是她能力能買到最好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和江曜的那個三層獨棟比起來就小多了。


    “等我回來,咱們換大的。你想要多大的?”


    小喬隻是微笑:“我現在又覺得也沒那麽小,兩個人住著正合適。”


    她這樣陰晴不定,江曜也並沒問下去。路上有人哼《斯卡布羅集市》,小喬看過去,也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看穿著,比他倆還要小些。


    她又想起了以前,大概也是這樣一個天,月亮在雲朵裏藏著,她站在樹蔭底下給江曜唱同樣的歌,蟬在樹上叫,十有八|九是在求偶。


    這樣想著,小喬也哼了起來,她的英文雖經江曜矯正過,但唱歌時總帶著點兒戲腔,那邊唱歌的女孩兒看過來,小喬衝著她笑了笑,隻有路燈的夜,她的牙格外顯眼,大概有□□顆。


    到了屋裏,蟬鳴聲就漸漸弱了。


    她坐在沙發上喝江曜給她做的蘇打水,邊喝邊說:“帶幾件換洗衣服就夠了,我那兒什麽都不缺。”


    言下大有催促之意。


    江曜並沒去衣櫥裏收拾行李,而是展開她的手,給她剪指甲。


    誰家的指甲一天一剪,不過剪剪也沒什麽,小喬順從伸出她的手。


    等指甲剪完了,江曜拿著她的手放在燈下看,而後與地麵平行,放了一枚掛件在她手心裏。


    “你願意嗎?”是電台裏那個說喜歡她相聲許多年的聲音。


    小喬展開手掌看,仍是她的模子,不過比淩晨看到的要周正一些。


    她握著掛件背著手,仰頭看向江曜,一臉失望的樣子:“就這個?還有別的嗎?”


    江曜想到她可能會猶豫,但猶豫的原因並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他勉強撐起一個笑:“戒指還在做。”他定製了一枚戒指,還沒做好,藝術家相比純粹的商人就是有個壞處,一點兒時間觀念都沒有,沒準兒他去英國前戒指還好不了,還得小喬自己去取。可隨便買一個,太敷衍。但他照之前對小喬的了解,戒指早拿晚拿對她並不太重要。小喬的儀式感雖然比他強,但也低於平均水平。


    “跟戒指無關。”


    “那是什麽?”


    “我帶著我的像,那也太自戀了,你要是求婚,按理也應該把你的像給我,好在你之前送了我表,我就不追究了。”


    小喬踮著腳把掛件戴在江曜脖子上,這個和田玉的掛件明顯喝江曜的灰色襯衫並不配,小喬解開了江曜圓領襯衫最上麵的扣子,想著要把掛件塞到他的衣服裏。


    她同江曜說:“這個你還是自己戴吧。”


    江曜握住了她的手,小喬恨自己手欠,她並不是看清了掛件上的像,而是用手指一點點兒摸出來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她抬起頭看著江曜的臉,他的眼睛好像又亮了一些,鼻子一直是挺的,她想這個人刻在玉石上可能比刻她的像要麻煩許多。


    她隻好在腦子裏先刻一遍。


    小喬當晚並沒能回家,她又被迫在江曜的單人床上住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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