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葉扉,現在是他。


    葉扉看他站在那陷入沉思,知道葉邵現在肯定是個無頭蒼蠅,根本不知道往哪兒飛。


    他們現在就在這條小路上,山路是繞著山修建的,一層又一層,從這能看到下麵。


    “那是什麽?是葉煦的人嗎?”她突然驚恐地說。


    葉邵猛地抬頭望去,“哪裏?”


    葉扉急得直掉眼淚:“就在那啊,車子的光你看不到嗎,這個時間肯定沒人來這裏,八成就是葉煦帶人來找我們了。完了完了,他一來我們都要完蛋,先把我殺了再把罪責推到你頭上,他坐收漁翁之利。”


    叢林茂密,葉邵眯著眼睛往下瞧,還是沒看到葉扉說的亮光,但是她在後麵又哭又鬧的,惹他心煩,便不自覺又往邊上走了點。


    “媽的,在哪啊,你敢騙我!”


    其實在他背對著往下看的時候,葉扉已經悄悄站起來了,她腳被綁著,隻能輕輕地往前蹦了幾步。


    眼看著葉邵站在公路邊緣,發現自己被糊弄了,正氣急敗壞地想轉過身來。


    葉扉屏住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撞了過去。


    葉邵本來就在轉身,腳下不穩,山上晚上霧多潮濕,他腳下一滑,連帶著第一反應就是拽了一把葉扉。


    兩個人便在這夜色中,紛紛滾了下去。


    葉扉覺得自己現在輕飄飄的。


    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陽光,天空,小鳥,但是卻又感受不到它們。


    她好像在隨著風跑。


    跑進了一棟紅色的房子。


    那是她的家,穿書之前的家。因為從小就是個病秧子,爸媽為了給她添點喜氣,特地找人把房子都刷成了紅色。


    那時候好多人都笑話她家,說首富是個暴發戶,什麽狗屁審美,這年頭居然有人住在大紅色的房子裏,看著都頭暈。


    但是她爸爸都不生氣,隻是笑吟吟地說,“小扉啊,住在這麽喜慶的房子裏,你的並肯定很快就能好的。”


    葉扉的媽媽是個舞蹈家,當初生下她才二十三歲,團裏讓她回去跳舞,去跳白天鵝,首席。


    她媽媽哭了好幾天,然後拒絕了這一切。


    因為葉扉生來心髒就不好,差點沒能活下來,她需要有人照顧,寸步不離地照顧。


    她現在又回來了,爸爸媽媽肯定很開心吧。


    葉扉笑了笑往裏走,看到她媽媽坐在臥室裏,抱著相冊默默流淚。


    也看到爸爸的書房裏,放著助睡眠的藥物。


    一種悲傷縈繞著這棟紅色房子,葉扉想要安慰他們,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葉扉也想哭,她真的很想爸爸媽媽。


    想告訴他們,她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還有了自己的小寶寶。


    大風刮過,葉扉飄的更高了。


    她看到爸爸出門去,不久後回來,手裏還牽著個小姑娘。


    葉扉認識她。


    那時候為了給她祈福,她爸天天做慈善,資助了很多家庭條件不好的小女孩,當時為了給她找點事做,就經常會邀請這些小朋友來家裏陪她。


    這個小姑娘,就是其中一個。


    這樣也挺好的,也算是有個念想了。


    小姑娘父母雙亡,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她聽爸說,兩個老人相繼去世了,女孩沒人養,幹脆就收養了吧。


    她媽還在那哭,看看照片,又看看小姑娘,哭得更厲害了。


    葉扉心裏難受,心想你哭什麽哭,我都死了,你把眼睛哭瞎多不值啊。


    風越吹越大,她越飛越高,直到看不見那棟房子。


    隻剩下白茫茫的天際。


    她知道爸媽有了個新女兒,心裏反而輕鬆了很多,不然平時她惦記著卻不知找誰傾訴,總是想著他們有沒有按時吃飯,身體好不好,現在有人陪了,葉扉覺得這是件好事。


    她都變成鬼魂了,這下子真的死了,不過想了想,她都死了葉邵肯定也好不到哪去,雖好變成大癱子,生不如死才好。


    可惜了,天真到底還是沒了媽媽,就希望霍巡能對她好一點吧。


    葉扉在風裏散開,徹底從原本生活的世界裏抹掉了痕跡。


    再睜開眼睛時。


    她還以為自己上天堂了,這地方也太白了,刺的人眼睛痛。


    “葉扉!”霍巡見她眼皮微微撐開,連忙靠過來,“我叫醫生來,你哪裏不舒服嗎?”


    他按了床頭鈴,叫醫生護士趕緊過來。


    再低頭一看,發現葉扉正盯著他淚流滿麵。


    “嗚嗚嗚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居然還殉情了,你死了閨女誰照顧啊。”


    霍巡:“……”


    看來是腦子不太舒服。


    第86章


    醫生們推著儀器來, 把葉扉從頭到尾的檢查了一遍。


    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死,可能是老天爺開眼,讓她靈魂出竅一會會兒, 去看看爸媽, 給她吃顆定心丸。


    隻可惜她渾身酸痛, 感覺骨頭都被人拆開重組了一遍。


    醫生們給她檢查, 免不了就要把人翻過來翻過去, 碰碰這摸摸那, 她叫的比殺豬還慘。


    “哦吼, 不行不行, 這條腿不能碰。”


    “肉疼肉疼, 你輕輕碰我一下我就要升天了。”


    “別碰我啊, 都別碰我。”


    好不容易折騰完,醫生護士們都渾身是汗, 心想您可真不像從三四米高的山上滾下來的,這疼那疼也不妨礙你身手矯健。


    主治醫師抹了一把汗, “身體恢複的……很不錯, 現在就是左小腿骨折,頭上的傷口處理的好,看會不會留疤吧。”


    葉扉聽見,倉鼠探頭,“什麽?留疤?那是不允許的,霍巡,快給我找最好的整容醫生,我不可以在頭上留疤。”


    那樣她就不再是最美的富婆了嗚嗚嗚。


    霍巡歎氣,把醫生送走, 無奈地回頭看向她,“要先觀察,如果真的會留疤,我們肯定要想辦法的。”


    她醒來倒是生龍活虎,話多又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重症監護室住了三天,熬得葉父葉母身體都不行了。


    一想到,當時和警察一起找到她和葉邵,她頭上全是血,怎麽都叫不醒,送到醫院時因為失血過多而氣息微弱,霍巡就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葉扉幾天時間瘦了一大圈,因為昏迷不能進食,隻靠營養藥物維持生命,那張臉瘦的下巴看著都紮人。


    她抬起小腦袋,額頭蒙著一大塊白色紗布,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


    “霍巡,我真的以為自己死了呢,”她委屈巴巴地說,“剛才睜看眼看到是你,我特別難過。”


    霍巡走過去,坐在她身邊,用溫熱的毛巾給她擦臉,“為什麽,我陪著你不好嗎?不論天上地下,我都陪著你,你就不孤單了。”


    說實話,這些天他也在腦海裏想了很多,一邊是才幾個月大的女兒,一邊是生死未卜的葉扉。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霍巡也能活著,但就會回到曾經那種沒有感情的生活,像個行屍走肉,活著不如死了。


    一個人,看不見顏色,聞不到香味,體會不到溫暖,這不可怕。


    可怕的是,擁有過,體會過,卻又徹底失去。


    葉扉抬起酸疼的手臂,輕輕地勾住他的手指,“可是我不想讓你死,我想讓你好好活著,活得比誰都好都開心。”


    沒有哪一刻,葉扉這麽清楚自己的心意。


    和葉邵滾落山崖,閉上眼睛失去意識之前,她就在想,霍巡知道肯定要難過死了,他這麽一根筋的人,可千萬,千萬別因為她而想不開啊。


    以至於她睜開眼看到霍巡的時候,那種難過是難以言喻的。


    因為也喜歡他,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想自私的讓他也付出生命。


    畢竟。


    沒有什麽比活著更好了。


    葉父葉母熬了幾天,身體實在受不住,再加上天真似乎察覺了什麽,這幾天晚上竟然一直哭,哭個不停,誰哄都不睡。


    小孩子能熬得住嗎,沒多久就生病了,感冒發燒。


    兩個老人照顧起來力不從心,霍巡實在看不過眼,叫保鏢強製送他們回家去了。


    聽說葉扉醒了,葉母哭得話都說不出,趕緊帶上天真往醫院來。


    一進門就看見霍巡正彎著腰,一勺勺地給她喂粥,自家閨女雖然剛醒,但中氣十足,邊吃邊挑剔,“我嘴巴沒味,我想吃點好的。”


    “醫生說這幾天飲食要清淡,你身上還有傷口呢。”


    “那心情不好身體也好不起來吧,醫生還說要保持心情愉悅呢,我不吃怎麽愉悅地起來。”


    葉父葉母:“……”


    他們總算知道為什麽霍巡在電話裏這麽淡定了。


    沒把人從床上拉起來暴揍一頓就是他菩薩心腸了。


    原本悲傷的情緒被衝散的的幹淨,葉扉大眼睛滴溜溜轉著,“爸媽,你們把天真都抱來了?”


    葉母這才上前,笑容柔和慈愛,“好幾天沒見到媽媽,她每天晚上都哭得睡不著,前兩天還發燒了,要麽說母女連心呢,今天你醒了,她燒也退了。”


    聽說天真還生病了,葉扉心疼的不行,她現在沒力氣抱孩子,就叫葉母再湊近點。


    天真砸吧砸吧嘴,看見麵前這張臉,難得“咯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平時她又嚴肅又不活潑,但是在愛媽媽這件事上,她和全天下的小孩子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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