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望著楚瑤那得意的麵龐,默默坐到下首。


    袁夫人給楚瑤盛了碗素羹,淡淡的跟楚姒道,“你身體才好,不用特意過來給我請安。”


    楚姒眼神一灰,答好。


    楚瑤喝著羹,做隨意道,“家家,阿姐過幾日是不是要去謝府?”


    她嘴邊沾了點米粒,袁夫人捏帕子幫她擦去,笑道,“你阿姐應邀去謝府玩,謝家小娘子和她親的很,我看你阿姐也悶,就答應了。”


    楚瑤撅一下嘴,“阿姐還沒嫁進謝家,這般去不會被人說三道四嗎?”


    楚姒放在桌下的手緊握成拳,麵部也僵硬起來。


    袁夫人的溫柔瞬間消失,她斜過楚姒,將手裏的帕子扔到桌邊,陰聲說楚瑤,“阿瑤,分寸還知道嗎?”


    楚瑤立刻放下木箸,挺直脊背乖乖道,“我隻是擔心阿姐……”


    袁夫人端茶抿一口,未應話。


    楚瑤瞥她,“家家,阿姐一個人去恐落人閑話,不若我陪她一起去,有我在總不至於旁人會多話。”


    袁夫人拿蓋的手一頓,當真在思考著可行性。


    楚姒望過楚瑤自得的臉,慢慢道,“家家。”


    袁夫人分眼看她。


    楚姒麵有猶豫。


    袁夫人道,“想說什麽。”


    楚姒咬一下唇,似下定了決心道,“家家,幾日前阿瑤和我去朱雀街,他,謝煜璟入城時,阿瑤當著很多人的麵大喊大叫……”


    “阿姐!”楚瑤慌得站直身,大聲喝止她。


    袁夫人一臉厲色,她看過她,問楚姒,“喊叫什麽?”


    楚姒神色戚戚,悲哀頓現,“……謝郎。”


    楚瑤雙腿一軟,竟就當場跪倒。


    袁夫人瞪著楚瑤,揚手猛拍桌子道,“你的臉皮呢!”


    楚瑤抖擻著身,顫聲哭道,“家家,阿姐說的您就信,您都不聽我辯解的嗎?”


    袁夫人伸著手指直戳她的額頭,“我早說過,謝家的人我不準你去招惹,你聽進去了嗎!謝煜璟是你阿姐的夫婿,你要不要臉!她性格軟,你踩著她欺,你是要把她逼進絕境嗎?”


    楚瑤被她戳的朝後仰,倏然憤怒的打掉她的手,煞紅著眼道,“家家!憑什麽是她!嫁給謝煜璟的明明應該是我!”


    袁夫人張起手抓住她的肩,寒聲道,“你這輩子都別想嫁進謝家,你是楚家的女兒,你阿姐被他們絆住,我絕不允許你再落進去,你給我死了這條心!”


    楚瑤頓時嚎啕大哭。


    袁夫人雙目發紅,硬是不去哄她。


    楚姒眸中升起水霧,輕眨一下就落掉。


    袁夫人看她哭,瞬時心軟,才想著要不要勸慰幾句,綰嬤嬤從外邊進來,低腰在門邊,“夫人。”


    袁夫人嗯一聲。


    綰嬤嬤便走至她身邊,低頭道,“郎主回來了。”


    袁夫人哦著,沒甚在意。


    綰嬤嬤瞅了瞅楚姒和楚瑤,思忖著道,“郎主帶了一個女子回來,言明是他新納的姬妾……”


    袁夫人噌的站起,火急火燎的衝了出去。


    楚瑤看她離開了才敢起身。


    楚姒遞帕子給她。


    楚瑤抓過帕子狠擦一把臉,又丟還給她,“你別落到我手裏,總有一日我會還回來!”


    楚姒卷起帕子轉身就走。


    楚瑤也跟著跑出去。


    一出去就聽到吵鬧聲。


    抬眼去看,就見袁夫人眼眸盡是淚水,她聲嘶力竭道,“楚昭鶴!誰讓你把她帶回來的!你把我袁氏放在哪裏!”


    袁夫人素來強勢,她嫁給楚昭鶴這些年,無論楚昭鶴在外麵如何尋花問柳,她都置之不理,隻要別把人帶回後宅,她隻當這個男人死了,可是如今他堂而皇之的帶人回來,完全就是不將她放在眼裏。


    楚昭鶴靜看著她發瘋,竟還彎唇笑出,“袁芷浣,你的儀態呢?”


    他身旁的那個女人嬌怯怯的依著他,暗暗地打量著對麵的女人。


    袁夫人怔怔地注視著他,有傾她揚起頭顱,目露鄙薄道,“楚昭鶴,你可真是出息,這建康眾多氏族,也就你楚家在男女之事上慣常亂來,楚婉姮能未婚先孕,你也能不顧顏麵納姬入宅。”


    “你住口!”楚昭鶴推開身旁的女人,慌亂的望向廊下楚姒,她正看著他們,稚嫩的臉上盡是茫然。


    袁夫人一臉灰敗,她悠長著聲與他道,“你要她進門,可以,隻要你我和離,隨你納多少人來。”


    她說和離兩字時,神情中的悲涼化為釋然,她年幼時對楚昭鶴一見傾心,這些年的愛終於磨沒了,她本來就是得過且過,若不是為了那一雙兒女,她何必爭到如今。


    楚昭鶴煩躁的踢一腳院門,指著女人朝身後的仆從道,“把她送走。”


    那女子包一眼淚還想抓他的手,“楚郎……”


    兩邊仆從過來夾起她的兩隻手將人拖走。


    袁夫人一身火氣消盡,她疲憊的轉過身,對綰嬤嬤道,“關院門。”


    綰嬤嬤望一眼站在院門口的楚昭鶴,他臉黑的不能看,她囁喏著道,“夫,夫人,郎主還在……”


    “關門!”袁夫人嗆聲道,隨後便快步進屋去。


    綰嬤嬤左右為難,躊躇在那兒不敢動。


    楚昭鶴哼聲轉步走開。


    院裏安靜下來。


    楚姒搭著綠竹的手欲走。


    楚瑤叫住了她,“阿姐。”


    楚姒擰眉回頭。


    “阿姐聽過小姑姑的事嗎?”楚瑤衝她微微一笑。


    楚昭鶴這一輩嫡係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妹妹楚婉姮,楚婉姮十六歲入了宮,得承德帝司馬駿疼寵,可惜第二年卻難產而亡,承德帝悲痛至極,為其在紫金山修建了香潭廟,可謂厚愛非常。


    這是楚姒僅知道的關於楚婉姮的一些事,還是從謝清妍口裏聽到的,楚家從未有人跟她說過這位小姑姑,對於她一直是諱莫如深,包括楚昭鶴和袁夫人都不會在她麵前說這個人,就仿佛這位小姑姑不是楚家人。


    楚姒閑閑地看著楚瑤,等她後麵的話。


    楚瑤走近她,隱含深意地凝望著她的麵容,“阿姐有一雙和小姑姑極像的眼睛,咱們楚家最像小姑姑的就是阿姐,不知道的還以為阿姐是小姑姑的孩子。”


    楚婉姮難產死的,她這話分明就是在詛咒她。


    楚姒仰視著她,挑起唇顯笑,可那笑裏含刀,能割破人心,“我當你在誇我,隻是這話若叫家家聽見,我想她定會想再教訓教訓你,阿瑤,你的嘴遲早要被打爛。”


    楚瑤無所謂的搖搖頭,跳過她歡快的走了。


    她這樣有持無恐,令楚姒皺緊眉,心底也存起疑惑,轉而又覺得自己多想,她也就刁蠻任性,還能掀出多大的風浪。


    光線映照在她的臉側,帶起溫暖,她甩甩頭,緩步出主院。


    第8章 今天火葬場了嗎8


    樹影綽綽,月光漫撒一地,他踩在白玉鋪成的行道上迷茫的朝前走著。


    有燈火隨行在他身旁,他在這火光的牽引下緩慢的走進了一間宮殿。


    他聽到裏麵女人的說話聲,隻是不甚真切,心中僅一想,足下便不由自主地轉過屏障,進到裏間去。


    屋裏的擺設裝飾很講究,周邊刻金琢玉,畫彩曜紫,這居處主人非富即貴。


    他心間徒生一股熟悉,尚未體會過來,那床畔便有女人低咳傳出,他側目去看,僅見床幃籠罩,微風拂過即見青帳搖曳。


    女人探出一隻手,那手纖細蒼白,脆弱的似乎一碰就斷,隻聽她啞著嗓子朝外喊人,“先生……”


    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他調頭尋視,就見一身竹青色長衫的女人端著藥碗進來,她的身板勁瘦,麵龐清秀中夾雜著英氣,這個女人他認識,是夏岫英。


    夏岫英走到床前,柔聲朝裏道,“殿下,該喝藥了。”


    裏麵人不出聲。


    夏岫英挑起紗帳,床上的人便露了出來,她躬身側躺,細白的臉埋在枕頭裏餘半麵可見,那纖眉蹙起的弧度叫他見了登時心驚,他微張著唇想上前觸碰她,可手伸到一半才驚覺,她們看不見他,他隻是個旁觀者。


    夏岫英扶起她,將藥碗遞到她的唇邊等她喝藥。


    她望著碗裏的藥,喃喃道,“喝了也沒什麽用。”


    夏岫英眼一熱,偏過話問道,“殿下,綠竹怎麽處置?”


    她悶聲將藥喝完,閉目重新躺回去,淡聲道,“她招了?”


    “招了,她收了皇後娘娘的好處給您下毒,”夏岫英低聲道。


    她冷淡的笑出來,“送到大理寺去吧。”


    “好,”夏岫英立在床邊輾轉一會兒,自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道,“殿下,這個您拿著防身吧。”


    那把匕首極其小巧,刀鞘上也鑲滿了紅寶石,甚是精貴。


    他一眼就看出那匕首是他的。


    她睜開一條縫,握住那把匕首看了看,隨意塞在枕頭下,她說,“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夏岫英悄聲退走。


    他候在窗邊,腦中思緒混亂。


    不知過多久,他再回神外邊的天已是大亮。


    他迷惑的看向屋內,那床邊竟坐著個男人,他身著龍袍,神情擔憂,“襄華,身上還不舒服嗎?”


    這個男人是承德帝司馬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權貴真香火葬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山居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山居士並收藏權貴真香火葬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