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七情碗怎麽會破?”唐殊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那些細小的碎片從她指縫間滑過,她卻急切的想要將碎片撿起來。不知何時,她的手指上已經全都是血,可她視若罔聞,依舊不停的去撿碎片,想要把碗拚回去。


    而與此同時,剛才還滿心驚喜的祁清突然發現他的力量沒有在身體中留存太久,就開始逸散。


    “怎麽回事?”他大吼著,質問唐殊。


    唐殊跪在地上,依然捧著一手碎片,茫然地看向他。


    顯然七情碗破碎,沒能完成續命的最後一個步驟。


    ……


    此時的鳳臨市市郊,依山而建的小酒館很安靜。夜晚才會到來的客人,此時應該還在休息。


    飯館的老板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悠閑的曬著太陽。


    正當他打算小睡一覺的時候,不應該出現的腳步聲突然響了起來。


    祁陽睜開了眼。他麵前多出了一個白玉鼎。


    祁陽收斂起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愕,站起身來,看著麵前西裝筆挺,眼神陰鷙的男人,“石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蘇蘇不見了,你應該知道她在哪兒?”


    祁陽有些好笑,“我怎麽會知道唐小姐的行蹤?”


    石成軒卻並沒有被他說服,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帶我去找她,這個玉鼎就給你了。”


    祁陽臉色變了幾遍,然後搖頭道:“我並不需要這玉鼎。”


    “既然不需要,當初又怎麽會有齊家人先是上門推銷九州鼎,又是求購玉鼎?還是我想錯了,那位自稱姓“齊”的清先生,和你不是一家人?”


    祁陽表情複雜,“你是猜出來的?”


    “秦雪很聽話,哪怕被逼問,也沒把心裏話說出來,可惜,人在做夢或者喝醉的時候,總是有傾吐欲。”


    如果不是左右告訴他,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的目的除了離間他和蘇蘇的關係,竟然還有他手中的九鳳玉凰鼎。


    再加上後來他用了些手段,多方打聽,得到了那位清先生很早之前的畫像,發現清先生和祁陽的容貌竟然有很多相似之處。


    哪怕不是一個人,也絕對有聯係。


    祁陽無奈,“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石先生,清先生是我堂哥,與我關係不算好。”


    “是他帶走了蘇蘇?”


    祁陽垂眼,“可能跟他有關吧。”隨即抬眼看向石成軒,“我可以你幫你去找唐小姐,但是你最好不要去。”


    石成軒沒動,隻是看著祁陽。


    一直看得祁陽渾身發毛,暴躁地在院子裏轉了好幾圈,“好,我帶你去!你要是死了,不能怪我。”不知道為什麽,明知道對方隻是個普通人,但在他的目光下,他還是覺得渾身不舒服。


    在祁清因為續命失敗,而再度開啟空間降下雷劫的同時,兩道身影順勢衝了進來。


    祁陽一手抓著石成軒,腳下還沒站穩,就聽到祁清陰森的聲音。


    “祁陽,你竟然還敢來見我!”


    唐蘇蘇也看見了祁陽,同時也沒落下站在祁陽身邊的石成軒。


    他怎麽也來了?


    石成軒沒理會這對堂兄弟之間的仇怨,他一眼看見了唐蘇蘇,朝她伸出手來。


    他的動作成功的讓唐蘇蘇的心安定了下來。


    哪怕她心裏很清楚,再厲害的凡人,也無法對這些妖產生威脅。但是,明知是死,有人還願意跑來救你,這樣的人,遇到了,就別放開。


    祁陽看著唐蘇蘇跑過來,撲進石成軒懷裏,被強行喂了一嘴狗糧的他翻了個白眼,“堂哥何必這麽生氣,我來不是與你為敵,隻是想要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


    祁陽抬起手,顛了顛手上的白玉鼎,“堂哥很早以前就想要得到的九鳳玉凰鼎,曾在天頂山埋土千年,傳說中的仙人靈寶。”


    祁清目光微閃,他確實動心了。但他麵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端倪,“現在我需要的不是這個東西。”


    “堂哥說笑了,要是不想要,你又何必特地吩咐秦家姐妹呢,可惜,秦雪太蠢。而我,現在替你把東西拿來了。”


    祁清很不喜歡這個聰明的堂弟,哪怕他生來孱弱,不得不不斷的轉世,以獲取活下來的一絲生機。


    原本能夠讓他脫去妖身,飛升成仙的族中聖藥,被他的父親給了這個堂弟,護著他靈光轉世。以至於後來他身受重傷,修為無法存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點衰老,一點點的麵對死亡。


    憑什麽?


    祁清深深吸了口氣,收斂了眼中的情緒,“可以,你想交易什麽?”


    “用這個鼎來換七情碗靈。”


    “不行。”還沒等祁清答應,唐殊就先開口拒絕了,“青墨是我的夥伴,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祁陽目光轉向唐殊,罕見的,眼中閃過一絲憎惡,他緩緩開口,玉帶嘲諷地說,“你怕是忘了,青墨不是它的名字,而是我的。”


    唐殊渾身一僵,她抬起頭仔細地看向祁陽。


    “當初天地劫難,我的摯友犼因為吞吃祖龍子嗣,致使天龍滅族而受八十一道劫雷,它被雷劈到幾乎魂魄渙散,我為了保它一命答應了你的交易,讓它成為七情碗靈,幫你鎮壓七情碗。你還記得當初答應過我什麽麽?”


    唐殊瞪著祁清,沒有說話。


    “你答應過我,會好好善待它。將來如有機會,替它重塑肉身,放它自由。你是怎麽做的?因為它沒有記憶,就哄騙它,讓它為你付出一切,幫你去救別人?”


    “我隻是……隻是……”唐殊麵對祁陽,什麽解釋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人來,畢竟,當年見麵的時候,青墨是那樣強大,那樣風光。


    而不是現在這般,連祁清的光華都能蓋過他。


    但是她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她以為青墨死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不會有人記得這件事,不會有人追究了。


    祁陽抬起手,他的掌心處有一道紅痕,這時唐殊當年與她交易之時留下的契約。“你沒有完成對我的承諾,我要和你解除交易。”


    他話說完,一團黑色的,幾乎看不出形狀的影子從破碎的七情碗碎片之中飄了出來。


    它的身體已經近乎透明,剛才唐殊的那次失敗的續命之術,幾乎讓狗蛋魂飛魄散。


    祁陽將九鳳玉凰鼎扔給祁清,而祁清沒有阻攔狗蛋從陣圖中出來。這時候的狗蛋其實已經失去了意識,隻剩下一團沒有意識的魂魄了。


    祁陽小心的將它托在手心上,垂下眼,“我當初或許不該強求,與天地為敵,不會有好下場。”


    唐蘇蘇有些難過,她和狗蛋相處了這麽久,哪怕它最後選擇回到唐殊身邊,她心裏依舊很難忘記這個陪伴著她度過了一段難忘時光的小東西。


    在祁陽口中,當初的狗蛋無限風光,連祖龍子孫都敢吞吃,後來失去了過往記憶的它,未必過的不好。


    可惜,它被唐殊所救,最終還是毀在唐殊手裏。


    續命失敗,唐蘇蘇以為,祁清會接受現實。但是她顯然太小看了這隻九尾狐的野心。


    祁清手中拿著九鳳玉凰鼎,神色很快恢複平靜,陰惻惻地看向唐殊,“你太讓我失望了,唐殊。”


    “我不是故意的。”一邊說著,她一邊擔心地看向陳東晟。


    第二次受到雷擊,陳東晟近乎奄奄一息。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失敗,就跟你的情郎一起去死!”


    說完,他目光掃了過來,嘴角咧起,露出一抹讓人不安的笑容。


    “堂弟,你今天不該來的。”


    祁陽擋在唐蘇蘇二人身前,臉色漸漸嚴肅起來,以他對祁清的了解,對方恐怕另有目的。


    “你還記得我們很小的時候,祖父跟我們說過的那個故事麽?”祁清略帶回憶的半眯起眼睛,“有個聰明的凡人,從仙人手上騙取了一個陣法,那個陣法能夠回溯時光。凡人得意於自己聰慧,在擺陣的時候,卻被腳下石頭絆到,磕到頭死了。”


    “那隻是傳說。”祁陽冷靜地回答。


    “那當然不是傳說,那麽聰明的凡人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死掉呢?他是被祖父殺了。”祁清哼笑一聲,“祖父將陣法傳給了父親,父親又傳給了我。本來,他是想留給你的,卻又擔心你轉世時出意外,就在臨死前,在這裏刻下了陣法,希望有朝一日,你出意外的時候,我能救你一命。”


    “如果不是父親想的周全,可能今天我就失敗了。”


    祁清大概是憋的太久了,在麵對祁陽的時候,忍不住想把這些都告訴祁陽,想要看他臉色變換,失望,暴怒的模樣。


    可惜祁陽來並沒有如他所願,他隻是冷冷地看著這個曾經和自己很親密的兄長。


    “啟動這個陣法很簡單,隻需要獻祭壽命就可以,少不得堂弟你幫襯一把了。”


    “看來我沒有拒絕的餘地。”看見祁清手裏那枚巴掌大的紅色晶體,祁陽淡淡地開口道。


    那是大伯為了尋找他的轉世,而特地被留在族中的,他的心頭血煉化的血石。


    祁清撫掌,“堂弟果然聰明,我隻是通知你一聲。”


    說完,祁清將手裏這枚血石隨手一扔,就嵌入唐殊腳下,陣圖中央處。


    就在這個瞬間,祁陽卻反手將唐蘇蘇和石成軒一起拍進了陣中。


    祁清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畢竟啟動陣法的人不是他,消耗的也不是他的壽元,他也隻是怕祁陽壞他事而已。


    隨著陣法的啟動,祭壇上突然刮起了黑色的旋風,將三個人同時攏了進去。而血石被祁清用以啟動陣法之後,祁陽就在不斷的衰老,他的頭發一根一根變白,漸漸維持不住人形,退回了獸形。


    在祁陽徹底不動的時候,旋風停下了。


    剛剛碎掉的七情碗完好無損的擺在陣法中央,唐殊則穿著一身古代襦裙,這是她幾世之前的樣子。


    這都是祁清早有預料的,唯一讓他沒有料到的是,站在陣圖中,漠然看著他的那個男人。


    那個人一身黑色戰袍,戰袍上的寶光若隱若現,根本不似人間戰場上的將軍身上的鎧甲。裸露在戰甲外的脖頸處,有一道道黑色的痕跡,像血管一樣蔓延至戰甲中。


    他輕而易舉的掙脫了陣法的束縛,一步一步朝祁清走了過來。


    “你是誰!”在這一刻,祁清心裏的悔意如同海嘯一樣朝他撲來。


    這個人,根本不是凡人!


    “辰天!”


    說話的竟然是陳東晟,他睜大了眼睛,看清楚男人的樣貌之後,叫出了那個曾經被他千百萬次詛咒的名字。


    “辰天是誰?”祁清喃喃自語。


    陳東晟被祁清算計,自知哪怕為他完成續命,他和唐殊也沒辦法活著離開。見他現在的狀況,心中莫名暢快,更是不吝解釋。


    “辰天神君就是你最期待的那種,永生不死之人。”陳東晟大笑,隨即轉向辰天的方向,惡意滿滿地問:“當初神君何等威風,放言天上地下,無人是你一合之敵,怎麽也會淪落至此呢?”


    一直麵無表情的辰天神君眉宇間閃過一抹厲色,轉過頭去與陳東晟目光相對,陳東晟就仿佛受到了巨大衝擊一般,慘叫一聲,大張開嘴,吐出一口血,染紅了身前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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