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阿姊,”阿顯這時邊替她推秋千,邊乖巧叫她聲,“有一事我受人之托,需問問你。”


    令約扶著竹椅兩側,疑惑偏頭:“誰人之托?”


    “昨夜裏我陪雲飛刻字,發現付大哥也在,便是他托我問你的……”


    聞言,令約驀然憶起端午那日的事,叫停秋千:“他問你甚麽?”


    “唔,問我……阿歡姐姐喜歡甚麽,我單知她喜歡彈琴,不知其它了。”


    令約語塞,過了會兒側轉過身訓他句:“你怎的連自家表姐都出賣?姑娘家的喜好哪能說告知就告知?”


    “冤枉,我也這般說,不過付大哥的意思是……阿歡姐姐似乎也很中意他?”說完見令約一臉茫然,接著補充道,“我心想付大哥不是那等鬼話連篇的人,這才說回家問你的。”


    “……”


    令約定定消化會兒,到底住在城外,她也不知城裏人交往起來究竟是怎麽個情況,或許人家就是這麽一日千裏呢?


    她琢磨會兒,答他:“讓我想想,晚點再答你。”


    阿顯連連點頭,百般體貼:“我懂我懂,阿姊定是要先問過霍大哥。”


    令約見他又笑出打趣勁兒,習以為常到瞪也不想瞪他,幹脆坐端差使他:“接著推罷。”


    “是!”


    兩人又搖起秋千,令約仰頭遠目竹林上空,忽道:“秋千上綁些花兒定然好看。”可惜竹塢裏沒甚麽花,去外頭買又不合算。


    “霍大哥院裏的蜀葵和玫瑰都開著,你管他要些便是。”


    “人家千辛萬苦種來好看的,豈能胡亂摘來?”


    “喔——欸?”


    正說著話,阿顯疑惑了聲,隨後欣然道:“來了。”


    令約挪回眼,轉頭看往小橋頭,秀眉輕挑:“不是說等聞慎麽?”


    “是等他,我哪兒知會跟來這許多……”


    兩人默契停下秋千,起身去院前迎人,畢竟來人裏還有個聞大人,除了他們兄弟二人,那位寒去公子也跟來,毫不意外地帶上兩個隨從。


    幾人浩浩蕩蕩走近,聞慎先跑來姐弟倆麵前:“可是久等了?”


    阿顯搖頭,如實道:“久倒是不久,就是沒想到等來五個。”


    聞恪走近正好聽見這話,笑道:“多有打攪,還望小兄弟海涵。”


    “聞大哥哪裏話,我並非說你。”


    “噢?”景煦從旁冒出,折扇搖個不停,“那就是說我了?”


    “咳,也並非此意。”阿顯擺擺手,說完又見景煦身後兩個冷麵隨從看向他,“哎呀,也不是說你們!”


    令約無奈一笑:“誰讓你多嘴?走罷,時辰不早了。”


    景煦倒還有話說,趁大夥兒轉身,繞過幾人到令約邊上,邊走邊說:“許久不見賀姑娘,有件事還未來得及與你抱怨,今日你們是等一人來五人,我那日可是等你一個來了八個,事後教敬之好說一番,真正委屈死人。”


    他亦是風流瀟灑之人,直白埋怨的話經他一說莫名像是撒嬌,令約聽後心虛幾多,正琢磨如何回應他目光所及處又闖入個哀怨人,同樣委屈看著她。


    “……”這下可好,又要哄人了。


    她無奈扶了扶額,決定先打發了景煦:“寒公子要是覺得委屈,可指我替你做一件事,你覺得如何?”


    景煦瞧一眼前路上候著的人,桃花眼裏溢出笑:“也好。”說著微微低頭,折扇輕擋,壓低聲在令約耳旁說上句甚麽。


    話罷,收起折扇信步繞回聞恪身旁,令約則茫乎往前走,直到霍沉跟前才停腳。


    霍沉垂眼看著她,臉色比誰都臭,雲飛與付雲揚為此早早離他遠些,這時跟上阿顯他們走去前頭,僅剩這兩個日日黏糊的小情人在後邊拖遝。


    令約甚至還聽雲飛與阿顯低語句:“嘖嘖,我三哥又該吃味了,好沒意思也。”


    “……”等人走遠,她先是仰頭充傻,“又臭甚麽臉?”


    “我等你好長時候。”


    說話時活像個被人丟在長街上等了好半日才等到姐姐的小孩子,令約一陣心虛:“這不是陪著阿顯等人麽?”


    她把事都推到阿顯頭上,雖說本來就是阿顯的事。


    霍沉聽她語調細柔,臉色好了些,但仍舊不悅:“就為等他們兩個?”


    “……”


    這話顯然是說他一醋醋了兩個——且帶上個無辜人士,令約被他氣笑:“無理取鬧,我都不知他們會跟來這兒。”


    霍沉不語,令約忍不住嘀咕聲,心想他比那位姓封的小姑娘還愛使性子,真是磨人。


    念及此,她不自覺地歎了聲,霍沉聽後驀然慌神,忙繃著臉替她布一道台階:“你若是叫聲我,我便寬宥你……”


    令約柳眉剔豎:“怎是你原諒我?分明是你無理取鬧。”


    好在霍沉從不在這事上含糊,酸裏酸氣道:“算上聞敬之的確是我無理,可另一位就不同了。”


    “……”似乎也是。


    令約反省片刻,小聲叫他:“霍見淵。”


    霍沉嘴角上揚一瞬,而後快便收斂起來:“不是這個。”


    她當然知道不是這個,隻是苦於無奈:這般“遊戲”近來不知玩了不少次,他就不覺得膩麽?


    “見淵見淵見淵……夠了罷?”她連叫三聲,憋著笑繞過他,“真無聊。”


    霍沉抬步追上她,滿意之餘仍不忘呷醋:“不無聊,那個甚麽寒去同你說了什麽?”


    “說了件你定不愛聽的事。”


    果然,單這麽一句霍沉就不愛聽,才先好轉的心情又丟開一半。


    可是……就算是不愛聽的,他也要問個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我更新了,本章除阿約和霍老板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副“沒眼看沒眼看”的表情2333


    突然膩歪.jpg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好醬醬子 5瓶;琚年 1瓶!


    第65章 頓失笑


    “什麽是我不愛聽的?”


    霍沉語調平平, 低聲問她,一麵若無其事地亮出藏在身後的葡萄葉,遮去令約頭頂。


    巴掌大的綠葉落下小片陰影,替少女擋住曬來臉上的晨光, 令約再忍不住笑, 問他:“連自己不愛聽什麽都不知道麽?”


    說罷, 也不打算再逗他, 而是想起回正事, 索性同他做起交易:“我問你一事, 你如實答了我我便一字不漏地告訴你, 如何?”


    霍沉考慮會兒, 點頭。


    令約抿嘴笑笑, 抬手拿下他手裏的葡萄葉, 在他迷茫的眼神中將葉片別到發間,解釋道:“早間的太陽沒甚麽好遮, 為了片葉子舉酸胳膊多劃不來?”


    言語間還在為他著想,某人心下不免熨帖幾分, 臉色也稍霽, 隻追問她:“問我什麽?”


    令約目視前方,盯著付雲揚的背影問:“還是同一回事,想知付公子為何突然關心起我妹妹。”


    “就這?”霍沉沉吟陣答來,“起因如何我也不知,許是一見傾心。”


    令約聞言微微蹙眉,覺得這樣的開端並不可靠。


    “近日越發上心,卻跟鬱老先生有些幹係。”


    “噢?”令約好奇豎起耳朵。


    霍沉難得見她對什麽事這般上心,隱隱有些吃味——幾時她才會追著問有關他的事?


    “可知前幾日我在忙甚麽?”


    話被他帶到另一回事上,令約想了想, 反問道:“不是在處理霍府的事麽?”


    從那日霍洋、霍濤找上他後,他便連續忙了好幾日,甚至罕見的在城裏過了兩夜,此前兩日才恢複清閑,隨她到紙坊走幾圈。


    “那具體怎麽處理可知?”


    令約搖頭,而後便見霍沉麵露哀怨:“你連付雲揚的事都問,卻不過問過問我?”


    ?!


    “你又胡說,我問的顯然不是他!”令約大驚,實則卻被他問得莫名發虛,補救道,“那你說說是如何處置的?”


    霍沉不知其心虛,隻知自己理虧,眼下清咳聲,裝作沒有這茬事乖巧答話:“先是將霍遠留下的財產均分給那二人,再按其叮囑,聘請位老師教他們經商。”


    在他看來,那二人在經商一事上可謂是不學無術、一竅不通。


    “老師?”令約訝然,“這世上竟還有人教這個?若有這本領,不已然是家財萬貫了麽?又怎會外傳?”


    “問得好,”霍沉倏忽愉悅,衝她指了指自己腦門兒,炫耀般答道,“行商一事多是靠這裏,若有顆聰明腦子,便事半功倍。”


    見他自賣自誇,令約笑出聲:“怎麽還誇起自己來?”


    她最初分明是在問付雲揚的事,結果被他一拐再拐,不知歪到哪裏來……不過她並不著急,這人說話百般迂回的時候難道還少麽?次次都急的話想必能急出火來,不如順著聽下去。


    “並非自誇,說這話是為推出另外一句——若是沒有顆好腦子,便是事倍功半。”


    “……”


    “有錢尚能使鬼,何況是人?我下重金禮聘,且隻需他們教授兩月,必定有人心動。”


    “可這與腦子何幹?”


    “自然相幹,我若請他們來教我,哪怕隻三日也無人敢應,你道為何?”


    “……”


    令約低頭忍笑,暗想她怎麽今日才發現這人在這事上如此自戀,此前隻目睹過他侃侃而談、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頭回見他這般誇自己,不過還是格外配合:


    “明白了,像你這樣腦子聰明的人從來都是一點便通,他們斷不會為眼前之利而選擇教你,否則便是對他日的自己不利。”說完笑吟吟看向他,“對麽?”


    霍沉唇角輕翹,毫不矜持:“對極。”


    隨後又放得嚴肅些:“如今霍遠橫死,鮑聰入獄,霍府正是江河日下之時,世人都當府上兄弟二人是廢物,猜想他們腦子不好並不威脅自身,故掂量之下,眼前之利倒是能考慮考慮。”


    令約搗搗頭,亮晶晶的眸子轉溜兩下,好奇問他:“那你說的‘眼前之利’究竟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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