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眼尖,齊璟淡聲:“嗯。”


    雲姒眼底凝惑,不愛吃甜怎麽還讓人弄來一桌的甜食,奇怪之餘忽又心生猜想,該不會是特意給她吃的吧……


    除了這個,倒也找不到別的原因了,雲姒咬了咬筷子,低頭安靜地吃,臉蛋依然微微泛紅,但全沒了之前被他強親後的羞怒和委屈。


    齊璟拿了那本晾幹後的幻羽畫冊,大半墨痕已被染褪,他不急不徐翻著,在等她吃完。


    忽而記起什麽,雲姒握筷的手一頓,這兒是養心殿,他的寢殿,沒有傳喚宮婢是不得靠近的,從前他的起居膳食有趙嬤嬤和李桂,如今她在禦前侍奉,便無需他人了,誰敢偷偷在養心殿外徘徊窺探?


    別的不知,但那人能出現在這裏,一定是禦乾宮裏的人,卻又暗中行事,難不成是眼線或是細作之類……


    而齊璟他這般提防,像是早就知曉那人的存在。


    這般細思之下,雲姒隻覺毛骨悚然,原來即便是在他的寢宮,都尚存隱患,他身邊的人,也並非都可靠。


    雲姒清眸微顫,低聲問道:“陛下剛剛說……外麵有人?”


    視線從宣紙上抬起,看向她,齊璟瞬息探尋到她眼底的悸動,以為她在害怕,不自覺地溫聲安撫:“不怕,在這兒,沒人敢對你怎麽樣。”


    在這裏出了事,禦乾宮的人一個都脫不了嫌疑,那人潛藏也非一時半會兒,沒這麽蠢。


    畢竟是閨中嬌養大的,初涉明暗爭鬥,在他看來的慣用手段,她隻覺背後一陣陰寒,“陛下知道是誰嗎?”


    眸中暗潮微瀾,他沒有回答,齊璟眼底一片幽深,聲音沉靜,不容置喙:“別想太多,你隻要知道,在宮裏除了我,任何人的話都不能輕信,記住了嗎?”


    落入他極深的注視,卻摸不透他半分的情緒。


    雲姒自然清楚,在宮裏若出了什麽事,沒有人能保她,隻有他可以,也隻有他會,就算他不說,他的話,雲姒也是信而不疑的。


    雲姒安靜一瞬,而後溫順點點頭:“嗯。”


    甜味糾纏舌齒間,酥香漂浮滿殿,透過呼吸漫入心中,化作蜜意濃鬱。


    舌尖貪戀殘味,雲姒下意識探出粉舌在溫軟的唇上淺淺一舔,極小的動作,卻別具誘惑,光憑那被吮得通紅的唇瓣,就足以引人浮想聯翩。


    齊璟喉結略微一動,嗓音沉了些:“吃飽點。”


    雲姒聽他溫柔一語,隨之秀眉伴了黛色展顏,輕輕一莞爾,漾入眼中,是欲露還羞。


    有人戾狠卻迷戀美色,有人撩撥而深不自知。


    心中如波微漾,默然片刻,齊璟不動聲色將目光斂回,“舞譜已暈染,雖模棱兩可,但也能補個七七八八,幻羽舞當世無人見過,無舞亦無曲,隻要將殘缺部分完美接合,便沒人能看出。”


    雲姒頓了頓,又見他如玉修指掠過琴弦,顫出三兩點琴音,齊璟沉穩不迫:“朕適才依著廣寒憐的弦調奏曲,倒覺得其與幻羽舞的韻律頗為契合。”


    聽到這裏,雲姒這才有所醒悟,“陛下是要以廣寒憐的舞,來填補幻羽舞的缺失部分?”


    不是按部就班,自然是要稍作變換。


    點墨瞳仁投向她,齊璟薄唇淡挑:“吃飽點,有力氣跳給朕看。”


    *


    皇宮南部校場,號角聲響成一片,操練中的墨玄騎銳似鋒刃,萬千精軍疾如風,雖是嚴冬,刀槍劍戟   馬術弓箭一溜訓練下來,將士們皆已是汗透甲胄。


    寒風凜冽,雲遲站在營道高台前,銀白戰鎧逆了耀陽,似一襲金燦光華披身,將他挺拔精壯的身軀托襯盡致。


    他眉宇間的厲色的比風更冷,居高臨下,肅目鎖視於正在沙場操練的每一個士兵,雲遲的眼裏,是不容半點馬虎威嚴。


    他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將來要麵臨的不是此刻難忍的苦練,而是真正血肉橫飛的戰場。


    忽然間,一道暗紅身影自城頭翩然飛落,身段修長,黑紅色戰靴下的步履輕盈如雲。


    突然有人闖入,雲遲驀然沉眸,隻見那人麵上掩著黑色淡紗,鴉色長發高束,隨著她如風矯健的飄逸身姿,隨風飛揚。


    暗紅戰袍下的身段高挑卻婀娜,雖未見麵容,也知其顯然是個女子,而她正踩著沙場的漫天硝塵,提劍單闖墨玄騎劍陣。


    女子猝不及防破陣,卷入其中,引得沙場一陣兵荒馬亂,但畢竟是精兵悍將,慌亂之後轉眼便鋒芒大盛,劍勢直逼那不善之人,嘶喊拚殺。


    而那女子卻好似閑庭看花,柳眉輕揚,眸中浮現清傲笑意,紅衣似火,如同忘川之上的曼莎珠華,橫步迎上刀光劍影。


    高台上,雲遲英眉一凜,將那台下一切冷冷收入眼中。


    作者有話要說:都讓開,哥哥的cp來了!


    ————


    我覺得,齊璟爸爸委屈極了,從狗子成了黃上????你們品,你們細品……是誰先帶頭起的風氣!


    第37章 聖眷


    此人帶劍擅闖校場, 襲擊皇城軍隊,外駐守兵竟無絲毫察覺。


    在精銳鐵騎的刀劍環伺之下, 她躲避自如, 劍如長虹,招招式式皆是遊刃有餘, 卻又不傷及人半分。


    劍劍出手反而似撥雨撩雲般, 透著幾分玩趣,亦有幾分試探之意。


    誤放外人進校場,不多時, 便有駐守士兵疾步走至他身後請罪:“雲將軍, 屬下失職!”


    雲遲的視線始終放眼在那暗紅身影上, 聲色冷如霜:“有幾人?”


    士兵躬身道:“城池之內並無埋伏,來的唯此一人。”


    隻有一人?


    如此勢單力薄一女子, 越馬戲軍,墨玄騎雖傷不了她,但她亦難以全身而退。


    雲遲劍眉不由暗鎖, 饒他也一時辨不清來者意圖。


    士兵看了眼台下那正將騎兵玩弄劍下的人, 遲疑道:“將軍, 可需……”


    加派人手四字還未說出口,那士兵隻見身姿如鬆, 一直靜立的雲遲, 刹那間反手拔了他的長劍出鞘,隨後騰空起,向著那處勢如破竹而去。


    他一身銀白戰鎧, 氣勢如虹,自高台飛掠而下,打破了沙場的僵持。


    一道劍光刺破千軍,乍現眼前,將女子的明采慧眸一瞬照亮。


    眼中劍光,若電掣驚天,那銳不可當的颯影更是有如烈火,直直逼近她跟前,貫日驚鴻,仿佛天地間隻見這一人一劍。


    沙場局勢霎時間峰回路轉。


    女子悠然的神色忽變,急急矮身躲開,往後退避數步,不待她緩衝,雲遲又是揚手一劍,劍嘯震懾四方。


    雙劍激響,男人戰袍獵獵作響,女子麵紗縱然揚起,一瞬豔唇隱現。


    一紅一白,仿若焰火驕陽燃灼曼莎珠華。


    雲遲的徹骨鋒芒逼得她節節敗退,千鈞一發之際,她不慎失手,手中的劍被猛然打落,而男人的鋒刃已倏地架至她頸間。


    在場士兵皆振劍起,已將女子團團圍住。


    女子眸心一跳,不敢再動分毫,抬眸間和眼前那人陰沉的眼瞳瞬息相觸。


    一群久經戰場的男兒,卻連個弱女子都拿不下,還得煩請雲將軍親自出手,眾人羞憤之餘不敢再懈怠,為首的戰騎都尉立刻提步上前:“將軍,此人如何處置?”


    沒等雲遲回答,那女子忽而露出明透神情,揚眸饒有興趣將雲遲打量:“你就是墨玄騎的將領,雲遲?”


    站騎都尉隨即嗬斥:“大膽,雲將軍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女子不以為然,目光在雲遲身上悠轉片刻,聲韻清亮含笑:“都說齊國的雲遲將軍年少成名,勇謀無人匹敵,所率墨玄騎向來是戰無不勝,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雖一半容顏隱在麵紗下,但她眸中絲毫不掩讚賞之色。


    沉默待她說完,雲遲神色未變,依舊漠然無情:“誰派你來的?”


    應對他的冷漠,女子淡定不迫,好似脖頸上鋒利的刀刃不在。


    她輕挑眼尾,如絲媚語:“我說久仰將軍大名,特意過來瞧個真假,你信嗎?”


    聽得這般玩弄笑語,抵在她細柔嫩頸的寒光忽地一側,壓破一道血痕,雲遲暗眸閃過怒色:“現在嘴硬,到了刑部有的是辦法讓你說實話!”


    脖側驟生一絲痛意,女子柳眉略蹙:“人家隻是來討教一番,雲將軍何必動怒呢?”


    雲遲像是沒耐心與她廢話,揚手將她麵上的黑紗一把扯落,清容盡現。


    女子眉骨略高,長發高束,一襲暗紅衣袍襯出她的氣質靈秀而魅異,立體精致的五官在淡金日光下別蘊異域風情。


    她落落大方,眉眼一細,紅唇挑笑道:“雲將軍摘了姑娘家的麵紗,要負責嗎?”


    一眾將士皆暗暗唏噓,雲將軍奮戰殺敵是出了名的冷漠無情,這姑娘死到臨頭,不知求饒就罷了,還敢出言調戲。


    雲遲瞳色一冷:“押下去!”


    “慢著。”女子縱聲喝止,意味深長看著他道:“將軍押我可以,但能不能別是刑部大牢?”


    雲遲不語,隻將她斜睨,似是在等她還有什麽花樣,女子秀氣的雙眸細細略略,徐徐嬌笑道:“雲將軍府如何?”


    雲遲眉宇深凝:“你倒是不怕死。”


    女子忽然放低語調,用隻有他能聽清的聲音,字字明朗:“聽聞雲將軍有個百般疼愛的妹妹,如今在你們皇帝陛下身邊受盡寵愛,我猜,將軍心裏是念得緊,又因永安侯府一事怕旁人非議,故而一直不與她相見……”


    她的話,聽得雲遲眉心猛得一緊,眸色驟變,他霎時逼近,電光火石間,架在她側頸上的劍轉而反手一橫,隻肖一個力道,便能割破她的喉嚨。


    他低聲厲喝:“我不如現在就抹了你的脖子!”


    女子被迫抬高下巴,虛驚之餘很快穩住心神:“雲將軍真是個急性子,也不聽人家把話說完。”


    男人忿然作色,她卻仿若看不見,繼而緩緩道來:“我有個辦法,能讓將軍和令妹見上一麵,不知將軍,可有興趣?”


    雲遲聲線極冷:“我憑什麽信你?”


    女子不以為忤:“是不是真的,將軍一試便知,”她眸中那絲詭譎一閃而過,翹唇笑道:“隻要將軍帶我回府,我,言出必行。”


    雲遲眼神一陣動容,在他府邸,並不見得比刑部容易逃脫,做此緩兵之計實在沒必要,何況這女子不犧以身涉險,主動送上門來,顯然是一開始便有目的。


    半晌後,利劍緩緩從那人脖頸移下,雲遲甩手丟開,“我不喜歡繞彎子,爽快點,你想要什麽?”


    暫時沒了生死威脅,女子抬手落到側頸,在方才被劃破血痕的肌膚上揩過,她低眸看了眼沾了血的纖指,卻是若無其事一笑。


    女子端詳他臉色,輕歎一聲:“人家不是說了,”她緩慢靠近一步,極近的距離,指尖掠過他的戰袍衣襟,若有似無將那領口微微挑開,“是久仰雲將軍威名……心儀你啊。”


    話音剛落,細腕便被雲遲鎖住,一把拽開,而那羽白領襟已然染上了女子纖指的一抹鮮紅,一身銀白上的紅暈,顯得尤為醒目。


    雲遲低頭狠狠盯住她,凜冽殺氣沉沉壓下:“別在我這耍花招!”


    “哪兒敢呢,”女子不退不避,反而遞了紅焰笑唇湊近:“雲將軍都不問人家的名字嗎?”


    四下人影綽綽,但無人敢作聲,瑟瑟寒風起,沙場上煙塵漫天,好似星火欲燎原。


    她不是最強悍的對手,卻有著百出的花樣,雲遲英氣的麵龐緊繃,耳邊傳來女子溫熱的呼吸,聽著她低柔道出了幾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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