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離一步之距,雲遲目光精湛:“你在找什麽?”


    統領千軍的戰將,他心思該是何等敏銳,撞上雲遲眼底深諳的陰翳,喻輕嫵自知難以敷衍過去,暗暗深吸了口氣,她腰身一軟,往後媚然一坐。


    下巴微揚,露出玉脖的優美線條,那雙眼睛清澈而妖嬈,紅唇勾出誘人弧度:“人家悶在房間裏無趣,隻是想在這兒等你回來,雲將軍為何這麽不解風情,總是凶巴巴的?”


    雲遲剜了她一眼:“府裏仆役數百,暗衛不下二十人,每時每刻皆有人巡守,我是該責他們廢如草芥,還是該誇你功夫了得呢?”語氣生冷,盯著她一字一句:“玉嘉公主。”


    喻輕嫵一震,呼吸倏地急促了幾分,對上雲遲冷泛銳光的眸子,半晌後,她忽然轉而展顏,柔柔道:“不愧是雲將軍,這麽快就被知道人家的是誰了,一點兒都不神秘,真沒意思。”


    即便知道她是公主,雲遲依舊漠然相對:“入齊朝拜,卻不走明麵,偏生要在我這將軍府待著,公主的解釋呢?”


    喻輕嫵愛嬌一笑:“我就是不說,你能奈我何?雲將軍,你還得靠人家見妹妹呢。”


    雲遲眸中精光一閃,眼前那人姿態媚人,散漫淡笑,一副將他吃定了的神情。


    *


    不知不覺已入夜,偏殿靜悄悄的,雲白輕紗幔帳隱隱約約掩著床榻。


    月影淺淺自軒窗流入,一室暗雅淡香。


    靠著軟枕,雲姒側身躺睡,柔軟的錦衾貼著腹部,雖然已經躺了一天,下腹的墜痛感也緩和了些,但雲姒仍舊不願起來,被衾下的手輕按在腹上,現在是她最不想動彈的時候。


    突然殿外響起細微的動靜,腳步聲極輕,緩緩靠近床邊。


    雲姒此刻並沒有睡熟,隻是淺淺闔著目,阿七一直在殿外守著,故而有人夜裏進殿,她也並未多想。


    聽見背後那人走近,雲姒姿勢未變,嗓音微微沙啞:“水……”


    殿內連一絲燭光都沒有,昏暗中那人模糊的身影停駐一瞬,而後緩緩轉過身,到桌上沏了杯溫茶,又不疾不徐走向床榻。


    等那人撩開紗帳走到床邊,雲姒才極不情願地蠕了蠕被衾下的身子,溫溫吞吞扭腰轉過去。她想撐身坐起,但躺久了全身乏軟,腹部也隱有不適,所以動作有些吃力。


    下一刻,邊上那人便俯了身,手臂攬住她的肩背將她扶至懷中,自己也順勢在床沿坐下。


    那人身上如淵海深沉的氣息瞬間繚浮鼻尖,雲姒覺得頗為熟悉,她正要細想,一絲冰涼落到她唇邊,雲姒下意識輕啟雙唇,就著那人遞來的青瓷盞延,小口小口地抿著。


    眼下很是口渴,茶水溫熱,飲盡後她幹涸的喉嚨才舒服了些。


    心滿意足地舔唇,雲姒在那人臂彎裏蹭了蹭:“阿七,你抹什麽了,怎麽跟陛下身上的味道這麽像?”


    殿內片刻靜默。


    而後那人在她耳畔淡淡道:“好聞嗎?”


    深遠低磁,是男人的聲音。


    雲姒當下便呼吸一窒,一驚之下側頭去看,光線雖暗,但那人的臉在極近的距離,能夠讓她分辨得清是誰。


    心中大駭,雲姒第一反應便是從他懷裏彈坐起,腹部卻因她的動作一陣隱痛,低低呻.吟,捂著那處又無力跌躺了回去。


    齊璟攬緊了不讓她亂動,將另一隻手上的茶盞放到一旁,而後伸手探入被中,在她腹部輕揉。


    他這般舉動讓雲姒更為驚慌,她忙按住腹上他的手,連聲阻止:“陛下別……”


    “來月事了?”


    走之前她還生龍活虎,那麽一會兒就身子不適癱躺床間,還刻意回了偏殿,除了這個暫時他也想不到別的。


    齊璟的語氣輕描淡寫,但雲姒是心慌撩亂,女子月事期間“見血光”,是晦氣,須得避諱的,更甭說他是九五之尊,所以她今日才避著沒去侍奉,卻沒料到他會突然過來。


    阿七在外候著也不將他攔下,雲姒微惱,轉念又想到他要進來,阿七怕不是也不敢攔。


    雲姒竭力調勻了呼吸,默認道:“這幾日,先讓趙嬤嬤替陛下傳膳,行嗎?”


    齊璟態度平靜,不以為意:“嗯。”


    話都說好了,可他卻依舊抱她在懷裏,全然沒有要離開的跡象,那隻微燙的大手也還在她腹上放著。


    現在的情況不好亂動,雲姒隻好委婉提醒道:“那……陛下快去歇著吧,夜深了。”


    齊璟不語,隻徐徐扶她在床上放平,而後徐徐起身。


    雲姒以為他這就要回去了,正想舒口氣,透過那幽暗的夜色,竟隱約看見他開始褪外裳,又脫了靴子,隨即半掀開錦衾,在她身側躺了下來。


    動作行雲流水。


    雲姒驀然吃驚,自知這時候不能靠他太近,本能地往裏側逃脫翻身,誰知人剛轉過去,就被他從背後擁住了。


    柔軟的錦衾下,她脊背纖柔單薄,沒有一絲阻隔地貼在男人精瘦的胸膛上,他的體溫隔著裏衣滲透而來,清暖安穩,這種感覺不算陌生,但他這毫不避諱的行為,雲姒是始料未及。


    “陛下,你   你做什麽?”


    雲姒慌慌忙忙,腹部不適也要轉過身去推他,齊璟的力道不強硬,卻是將她完完全全禁錮在懷裏,動彈不得。


    下巴若有似無枕在她的肩頸,齊璟漫不經心:“就寢。”


    雲姒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在這兒?”


    但憑著語氣也能想象到她此刻愕然的表情,幽暗中,齊璟薄唇淡挑:“怎麽?”


    他如此若無其事,雲姒咬了咬牙,“這不合適,陛下應當回養心殿去……”


    但聽那人聲音沉緩:“你敢抗旨不遵?”


    “……”


    他呼吸炙熱,噴灑在她耳蝸處,癢癢的,字句上是帝王的威嚴,不容辯駁,言語間卻深藏著無邊繾綣。


    雲姒無奈,極低歎息:“不敢……可是……”


    “別說話,朕乏了。”


    齊璟語色慵倦,將她的話截斷,呼吸均勻平緩,如水流波,仿佛真要將將沉眠,而搭在她小腹上的手卻是不間斷地輕撫著。


    背後那人心口的跳動明顯有力,雲姒思緒猶自在掙紮,卻又不禁在他的心跳中徜徉,還有那雙手的輕柔。


    輕紗帳下,月華夜影交織一處,迷離幽邃。


    他們這般姿勢,令她雲生千思萬意,躊躇半晌,雲姒微微偏過頭,遲疑不決,久久沒說出一句話,最後又偷偷轉了回去,次數多了,就顯得不太安分了。


    果然那人有所察覺,嗓音慵啞低漾:“亂動什麽,不疼嗎?”


    雲姒一怔,靜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出言低喚了他一聲:“……陛下。”


    “嗯?”


    她聲音渺渺如輕煙,“陛下待我如此這般……是因為哥哥嗎?”


    腹上的手微微一頓,很快又不動聲色繼續輕緩揉撫。


    她在等他的回答,可深夜葳蕤悠長,始終未聽見他言語半句。


    那人的氣息清冽沉浮,絲絲縷縷將她纏繞,良久,雲姒等得近乎昏昏欲睡,恍惚間感受到他呼吸縈繞耳邊。


    幽靜的寂夜,他的聲音很輕:“為什麽這麽問?”


    腹部的墜痛仿佛被他揉散了,隻覺得他的掌心很暖很舒服,雙眸輕合,雲姒迷迷糊糊:“因為你總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擁著那嬌軟的身軀,如蘭溫存,暗夜千裏無波,卻似有豔麗光彩折入這一方寸之地。


    齊璟緩緩睜開雙眸,淵夜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他淡笑,瞬間的沉默後,話語依稀低沉。


    “雖千萬人,吾往矣。”


    雲姒便是在這一聲柔情中,入了夢。


    翌日醒來,身邊人已不在,雲姒倒未覺驚訝,一國之君,日理萬機,他一向起得早。


    月事的疼痛今日舒緩了不少,但雲姒也隻倦懶待在偏殿,好在有阿七陪著閑談,也不是很無趣。


    這一日直至入夜,雲姒也沒見到皇帝,誰知她前一刻剛沾上枕頭,那人下一瞬就出現了。


    雲姒心裏頗為惶恐,但有了昨夜的經曆,反抗兩句無果後,她也就不掙紮了。


    第三晚他又來,第四晚他還來,雲姒覺得自己像極了被翻牌子的嬪妃,白日裏安分守己,夜晚侍奉君王側,不過又有些不同,揉小腹,哄入眠,他們更像是他在侍奉她……


    作者有話要說:狗皇帝:大姨媽很痛,但沒有什麽是上.床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上幾天。


    第44章 聖眷


    如此這般過了幾日。


    這日, 天光方稍稍破曉。


    曦光柔淺,不太明亮, 仿佛與淡去的月光交融在了一起, 將床榻上相擁而躺的身影籠了層輕茫淺影。


    雲姒每夜都是背對著齊璟入睡的,但每次一睡熟, 都會不自覺地翻過身去, 窩到那人懷裏。


    正是卯時,齊璟自然而然醒來,他一隻手臂被雲姒枕著, 另一隻手臂親密攬著她的腰, 將她摟在懷中, 整夜如此。


    下巴從她發上輕輕移開,齊璟略微低頭, 便看見那掩在錦衾下的人靠在他胸膛上,睡夢香甜。


    目光寧靜深遠,隱泛柔色, 齊璟輕輕抬手撫了撫她的頭, 頃刻後緩緩放開她, 將她的腦袋自臂膀緩緩挪至軟玉枕。


    他動作極輕,顯然是不想把她吵醒, 然而齊璟的手方才抽離一半, 雲姒便蹙了眉,唇邊溢了聲嚶嚀,細細綿綿, 漾著不悅,忽然就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似乎是貪戀他的溫度和氣息,雲姒抱得很緊,臉也順勢埋進了他的頸窩。


    呼吸如絲,熱度婉轉在他頸間,溫軟的唇瓣亦是若有似無地蹭在她的頸側,嬌軀柔若無骨,女子起伏的綿軟貼著他堅.硬的胸膛。


    一切觸感,在這朦朧的拂曉時分,都顯得那麽迷離惑人。


    以為她醒了,不知是剛睡醒的緣故抑或因為其他,齊璟嗓音略微沉啞,大手輕撫在她纖薄的脊背,在她耳畔低語:“別鬧,要上朝了。”


    半晌卻是無人應聲。


    齊璟垂眸,才發現她還在夢會周公。


    伊人如玉,睡顏靜美安然,齊璟靜默片刻,唇邊漸漸浮現淡淡笑痕,透著一絲無奈,也透著一絲寵溺,一瞬後,他順著她慢慢躺了回去。


    溫香暖玉在懷,這一刻的靜謐美好,左不過那句“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


    旭日漸升,暉陽光芒映射。


    雲姒打著嗬欠走出偏殿,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悠悠伸了個懶腰。


    今日醒來,她心情頗為愉悅,因為那折磨人的月事總算是走了。


    阿七候在殿外,見她醒了,含笑打趣:“我就知道,姒姑娘不睡到日上三更,是起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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