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啪得一聲,驚得雲姒心顫,赫連岐反手關了門。


    他提了盞明亮的宮燈,是來時帶路的宮女給的,那宮女不僅給了他燈,還有這房間的鑰匙。


    赫連岐將宮燈隨手往邊上一放,回眸凝向雲姒,神情盛極貪欲:“你是雲遲的妹妹。”


    這眼神,瞬間便讓她想到了上輩子牢中的獄卒,雲姒呼吸微促,忍著體內的劇痛往後挪,可後背卻一刹抵上了門框。


    清瑩暖光下,赫連岐隻覺那紫衣女子別蘊幽魅,他不慌不忙靠近一步,噙著笑:“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適?”


    雲姒不敢出聲,隻咬著唇,死死抓住裙裳,瞳心盡是恐懼。


    凜凜身軀欺壓而近,男人在她麵前蹲下,低笑柔聲:“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將軍幫你瞧瞧?”


    三十餘歲的男人,比她哥哥還要大上許多,這般與她言語,實在是齷齪至極。


    雲姒強自鎮定,急中生智扯了個理由想將他勸走,聲調虛弱飄出:“奴婢是在這等陛下的,陛下他應該就快來了……”


    顯然赫連岐並不信,也不戳穿她拙劣的謊言,玩弄她於鼓掌般愜意道:“哦?那是誰膽大包天,敢把我們小美人在這兒關起來?”


    雙手攥緊曳在地麵的紫紗,纖瘦的身子止不住發抖,因為害怕,更是一陣刺痛襲上心口,雲姒縮起腿,壓下鑽心的疼,顫著聲線:“赫連將軍快離開吧,不然等下陛下來了……”


    “你的陛下在朝暉殿,沒功夫來看你,”赫連岐似笑非笑:“這樣,那裏頭有床,將軍抱你過去,我們先好好休息會兒,可好?”


    見那人肮髒的手就要伸過來,雲姒徹底慌了,喉嚨擠出幾聲沙啞無力的救命,不停往邊上躲退。


    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雲姒拚了命地想逃,身子重重撞上了一側的木架,木架被這麽一撞,擺在上麵的花瓶搖晃了兩下,終於摔了下來。


    “啪——”


    這一聲碎裂的清響,震徹寂夜,花瓶在雲姒腳邊砸了個粉碎。


    雲姒不跟他裝了,紅著眼鏡,抓起一片碎骸使勁力氣往那人身上砸去:“你走開!”


    一品大將軍自然不會是軟柿子,赫連岐輕而易舉就避了開,隻當是小孩子玩鬧,他笑了笑:“碎片鋒利,容易割破手,多讓人心疼。”


    又是芙蓉佳人,又是這般嬌弱,惹人憐惜,男人哪裏還忍得住,說著就朝她傾身過去。


    就在雲姒驚慌無措時,門嘭得一下乍然敞開,赫連岐一惕,側眸間一把長劍攜卷疾風,自門外而來,全力攻向他。


    劍露鋒芒,赫連岐倉皇退開好幾步,但他很快就從這意料之外的狀況中回過神,反身和那破門而入的人交手一處。


    門側一旁,雲姒捂著心口,吃力抬眸,恍惚望見那人側臉,她一瞬詫異。


    昭言……


    自從娘親出事,她被齊璟帶走後,就再沒見過他了,隻聽說是跟哥哥去了雲將軍府,但這兒是皇宮,昭言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他身上穿的似乎是皇城禁軍的甲袍……


    雲姒茫然間,忽聞一聲悶哼,隻見利劍已被劈落在地,赫連岐粗礪的手掌猛得扼住了風昭言的脖頸,他指間鉚足了勁,要將風昭言置於死地。


    而風昭言更是毫無求饒之態,盯他的眼底蓄滿殺意。


    赫連岐手指愈收愈緊,冷哼:“就這點本事還敢行刺本將軍,我看你是活膩了!”


    “住手……”雲姒拚命掙紮著想救他,卻使不出任何力氣。


    她不想昭言又為救她死於非命。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仿佛是在重複上演著前世種種,所有的痛徹心扉都再經曆一次,她真的不想,可又那麽無助……


    白衣戰袍獵獵作響,刹那間又有一道凜冽劍氣淩空劈來,赫連岐一驚之下鬆手躲避,雲遲一手執劍,一手借力送走奄奄一息的風昭言。


    雲遲毫不留情,管他是什麽一品朝臣大將軍,還是什麽太後親弟弟。


    陡然間,劍似人淩厲,他運盡畢生之氣將劍狠狠穿刺了赫連岐的肩胛。


    “啊——”赫連岐劇痛嘶聲,齜牙咧嘴,死死瞪住麵前的人:“雲遲,你敢……你反了!”


    雲遲眸中盛著怒焰:“我的底線,你挑戰不起!”


    說話間力道一重,劍刃更入骨三分,伴隨著赫連岐撕心的嘶鳴。


    自從雲遲麾下副將統領禁軍,部分禁軍與墨玄騎士兵調配後,他便刻意將風昭言安插進了禁軍隊列。


    雲姒在皇宮,風昭言以禁軍的身份可隨時保護安危。


    那邊,喻輕嫵已將嘴角溢血的雲姒扶到懷裏,她沒多想,從懷中取出一瓷瓶,將瓶中唯一顆的藥丸喂了雲姒服下。


    風昭言喘著粗氣,踉蹌跌跪到雲姒身邊:“姒姑娘……”


    然而雲姒闔著目,陷入了昏迷,唇邊極低地呢喃著什麽,聽不甚清。


    喻輕嫵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而後斂眸道:“別擔心,來得及時,毒未入肺腑,玄清丹解百毒,睡一覺就好了。”


    風昭言微頓一瞬,放下心來,玄清丹乃北涼皇室至寶,可解百毒,但失傳多年,如今有也不過寥寥幾顆。


    喻輕嫵打量了風昭言片刻,看似隨意輕言道:“你就是那個,自幼跟隨姒兒身邊,保護她的侍衛?”


    風昭言對上她的視線,默了須臾,低稟:“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喻輕嫵翹唇淡笑,沒再說話。


    鮮血滲透官服,沿著長劍刃邊滴滴落地,赫連岐被雲遲挾製,動彈不得,他嘴唇慘白:“雲遲,謀殺上級是死罪!”


    “赫連將軍不在朝暉殿應宴,出現在此,對朕的女人心懷不軌,看來是全不將朕放在眼裏。”


    這聲音,是攝魂般的冷噬,字字句句隻叫人聽得如臨深淵。


    齊璟容色似靜海平淡,負手穩步入內,但俊眸中裹攜的戾氣像是無盡漩渦,墨玉瞳仁一現冷光,似能將人直接剝皮噬骨。


    他踱步,話裏話外盡現疏離和漠然:“自恃功高蓋主,既如此,朕現在就命雲遲斬了你,又何妨?”


    語色間的透心寒意,聽得向來傲然視物的赫連岐也生生打了冷戰。


    燈影明暗恍惚,齊璟在雲遲身旁站定,深邃的眼眸一低,目視於他。


    他靜淵般的注視,令赫連岐驀然心悸,斂了斂神:“君要臣死,臣無怨言,隻這欲加之罪,陛下要怎麽對天下解釋?”透著諷笑:“為了一宮婢,怒殺一品功臣?”


    齊璟略一眯眸:“是,又如何?”


    赫連岐沒料他如此坦然,一時失了聲色:“你……”


    齊璟薄唇挑起一絲淺弧,笑的背後是澹澹殺意:“怕了嗎?”


    赫連岐難得目露慌色,齊璟麵不改色抬了下手:“雲遲。”


    雲遲是真真切切起了殺心,但好在雲姒沒事了,何況今夜的事情聲張出去,他們都討不到好處。


    赫連岐一死,雲遲就是第一個陪葬的,齊璟更是要背上昏庸之名。


    但赫連岐調戲皇帝女人之事傳出去,也足以讓他這大將軍身敗名裂,受滿朝指點。


    雲遲尋回理智,拔劍歸鞘,赫連岐一脫力,跌坐地上,死死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胛。


    齊璟清淡微笑:“就這麽讓你死了,也忒無趣。”


    他修眸淡挑:“舅舅,既然沒有人告訴你,那朕親自跟你說一遍,”聲線似冰淩刺骨,疾電坼裂黑雲般,再不複隱忍:“你們要玩,朕奉陪,但記住了,別在朕眼皮底下動她。”


    齊璟嗓音低抑,沉沉壓下:“否則,新仇舊賬,還有當年的事,朕不介意提前找你們算清楚!”


    傷勢極重,赫連岐呼吸紊亂,聽了這話,更是意識錯綜,他們雖暗鬥不斷,但明麵上從來和氣不透情緒,現在他竟為了個女人就和他們撕破了臉。


    齊璟冷冷看著他,片刻後,他麵無表情撤袖回身,徑直走向另一側,彎腰將雲姒抱起。


    “公主對姒兒的救命之恩,朕欠著。”


    喻輕嫵眸光微幽,隻淺淺一笑。


    *


    夜色如許,月華靜靜傾瀉天地間,抬頭,便是一場星河的爛漫。


    齊璟橫抱著懷裏沉睡的姑娘,朝著禦乾宮的方向不疾不徐穩步走去。


    清灩的光華浮盈在雲姒的臉上,雪膚凝脂,柔顏靜謐清甜,仿佛剛才那場擔心受恐,隻是一個夢境。


    熟悉的清冽氣息侵入鼻尖,雲姒自昏沉中幽幽轉醒,入眼,便是那人輪廓分明的側顏,淺薄的唇形。


    一情一景,倒是和前世對上了。


    雲姒虛啞著嗓音,低喃自語:“我是不是……又死了……”


    聞聲,齊璟頓住腳步,低頭凝望她,含笑溫言:“醒了?”


    雲姒羽睫微動,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指尖微涼,輕輕撫過他的薄唇,恍惚的眸色似是夢未醒。


    她眼底彌漫迷離笑意:“上輩死的時候……也是你抱著我……”


    作者有話要說:來吧,我的小毛爐騎到了,帶上愛的號碼牌上車吧!我帶你們去兜風!


    明天那章是真車,童叟無欺!


    (加更了,快誇我!)


    第60章 傾情


    雲姒羽睫微動, 情不自禁探出手去,指尖微涼, 輕輕撫過他的薄唇, 恍惚的眸色似是夢未醒。


    她眼底浮漫迷離笑意:“上輩子死的時候……也是你這麽抱著我……”


    雲間月盈,月輝下, 她的眸, 如星流漾,半斂著,又似覆了層迷霧。


    落在他唇瓣的指腹溫軟, 一撫一按, 像是觸碰在他心上, 齊璟容色一柔,輕輕嘬了下, 那麽溫情。


    “胡言,”他眼底是溫沉的暖,語色是淺淺的笑:“有我在, 不會有事。”


    凝著他含笑的薄唇, 雲姒隻覺得似夢輕花, 愣神間,伸手緩緩摟上了他的脖頸。


    枕在他的頸窩, 雲姒合了合眼, 雙唇微動,帶著倦意自語:“可你那時沒有救我……但我知道的,江山為重, 你是不得已……”


    聲音漸弱,那毒已解,雖不至於殞命,卻是頗損氣神,蹭著他的氣息,不知不覺,雲姒又入了眠。


    她說的話,字眼裏都是他聽不明白的怪異,齊璟低眸,看著她沉睡的玉容,靜思半晌,當她是意識錯亂,暫未多想,先抬步將人帶回了養心殿。


    熟悉的安神香幽幽繚繞,養心殿內一片溫靜。


    淡淡夜色漾入宮帷間,映下淺柔光影。


    齊璟換了身幹淨的軟袍,無聲坐到床榻邊,低眸靜凝著床上那闔目沉眠的女子,容顏柔美似雪。


    他動作極輕,將她不知何時探出被衾的手慢慢放回被下,而後倚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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