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乾宮的宮婢們皆隨行在他身後,離他最近的,自然是雲姒。


    雲姒跟在齊璟身後,即便是走在宮婢最前頭,但她的步子極慢,而前麵那人自是了然,為了照顧她,有意無意將腳步放慢。


    從踏出養心殿起,那人就牽著她,不樂意跟她分開,連步輦都要拉上她同坐,不過以她現在的身份,是極不合禮法的,但昨夜一過,雙腿本就虛軟無力得很,未曾想某人大清早又折騰了她這麽久。


    實在是酸脹極了,走路都腿窩發顫,雲姒隻好搭了他的步輦來,快到校場又掙紮著要下來,說是不能叫官臣們瞧見了,尤其是徐伯庸那好事的老頭,否則指不定又是一頓譴責。


    見她堅持,齊璟沒多言,自己也下了步輦,甚是從容地伸了手過去,誰知雲姒是手都不讓牽了,步步維艱,也要依著規矩離他三步遠,避嫌。


    男人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小姑娘似乎當他這皇帝是空有虛名,有他在,竟還如此謹小慎微,忌憚這許多。


    冬凝憋著笑,這哪是君王獨寵美嬌娘的板子,分明是在偷情,委屈的還是君王。


    此刻百官跪首跟前,齊璟略一抬手,允了他們平身,而後移步到了觀台。


    百官們得了應允,這才隨在皇帝身後,上台入了座,而宮婢們也分侍去奉茶。


    齊璟一來,剛坐下,明華便將齊瑞那討人厭的拋在了腦後,瞬間露了笑顏湊過去:“璟哥哥!姒姒呢?”


    身為禦侍,雲姒此刻正站在齊璟身後,聞言,覺得這明華郡主的嗓門有些大,叫朝臣們聽見了怪拉她仇恨的,於是雲姒低低一咳,暗聲道:“郡主。”


    誰知明華循聲驀然回頭,欣喜的聲音更高了幾度:“姒姒!”


    雲姒一懵,不用看都知道,這下定是有好多雙眼睛往這邊瞧來了,她正欲惱無從,又聽明華驚喜一笑,像是有什麽了不起的發現:“姒姒,你今天真好看!”


    被明華冷落在一旁的齊瑞,趁此湊了句:“明華你這話可不對,小宮女哪天不好看了?”


    原本他是略帶調侃,想緩和一下氣氛,但明華此刻不太想理睬他,斜晲他一眼,沒好氣道:“好看,今天特別好看,不行啊!”


    齊瑞被她嚷得突然語塞:“小丫頭你脾氣有點大啊……”


    明華淡哼:“你管我!”


    看來是被縱慣的脾性上來了,齊瑞掙了掙眉,投降:“得得,小王膽敢請教郡主,今兒是有哪兒不一樣了?”


    聽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還將她扯上,雲姒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她半點妝容未上,何況穿的是還低調簡素的宮衣,她也想知道是哪兒不一樣了。


    隻見明華抬眸看向她,細細端詳片刻,而後極為正經道:“嗯,眸光含水,臉蛋嫣紅,雙唇柔嫩,雖說姒姒生來就是個美人兒,但今天像是被什麽滋潤過一樣,氣色尤為嬌豔。”


    說罷她還極其真誠地發出一問:“姒姒,你做什麽了氣色這麽好?就是身嬌體軟的,看上去很疲倦的樣子……”


    齊瑞沉默一瞬,而後沒忍住低低笑出兩聲,畢竟是男人,聽完她這描述,很容易就往某方麵去想了。


    折扇玩味地一下下敲著掌心,齊瑞意味深長一語:“這怕是得問皇兄了。”


    明華愈發茫然,這跟璟哥哥有什麽關係?


    本就滑膩微紅的臉頰,瞬息燙了起來,這要是從前,聽了這話雲姒一定是同明華一般無知懵昧,但經曆過那事後,自然而然就聽懂了齊瑞的意思。


    他話中的內涵是,還能被什麽滋潤,男人唄!


    仿若深藏的心思被當眾戳破,雲姒難堪又羞赧,又像做了什麽暗通曲款的勾當,頓時心捶如鼓。


    然而這邊明華還在不停地追問,姒姒氣色好和璟哥哥有什麽關係,不得答案不罷休。


    雲姒垂眸咬唇,站在齊璟後側,求救似的暗暗戳了戳他的背,想他讓那倆不安分的閉嘴。


    齊璟感受到身後那人的動作,唇邊隱泛痕跡,而後徐徐淺啜一口清茶,卻是氣定神閑道了句:“朕也覺得,甚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短小,因為我摸魚了……忍不住去摸清平樂……55555,明天我要忍住不摸……


    我現在腦子裏全是車,我覺得我完了,我不幹淨了,寢殿開過了,就想到別的地方開一開……


    作者不幹淨了,沒有一個讀者是無辜的!


    第64章 傾情


    齊璟感受到身後那人的動作, 唇邊隱泛痕跡,而後徐徐淺啜一口清茶, 倒是氣定神閑:“朕也覺得, 甚美。”


    他語色間隱透情愫,雲姒腦子驀然一懵, 這人不出言約束, 居然也跟著挑逗起她來了!


    隨之便聽得齊瑞了然恣意的笑,夾雜著明華刨根問底的迷惑。


    雙頰羞極的熱度直泛到耳尖,雲姒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素手隱匿地在那人背上埋怨一掐。


    “嘶……”


    掐歸掐, 不過是小女人的嬌嗔抱怨, 又能有什麽力道,可男人卻輕輕嘶了聲。


    雲姒一怔, 連忙鬆了手,真以為自己掐疼他了,這時明華瞧見齊璟似真似假皺起的眉, 奇道:“璟哥哥是不舒服嗎?方才有婢女來說, 你今日身子有恙。”


    雲姒安靜在他身後, 隻見那人徐徐放下茶盞,淡言了句“無妨”, 而後他微微側首, 抬眸看了她一眼,聲音稍低:“昨夜被隻小野貓抓了。”


    語氣滿含深意,又透著幾分縱容。


    明華有些意外, 眨眨晶眸:“貓?你什麽時候養貓了?”


    聽不下去了,齊瑞端著副長輩的姿態,提著折扇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哎哎哎,笨丫頭,有些事不可說,別問了。”


    明華本就和他鬧著別扭,可齊瑞偏還要雪上加霜說她笨,這下明華是更不欲理他了。


    她沒好氣一揮手:“別碰我!”


    齊瑞一時愣住,發覺她今天的火氣比以往都來得大。


    而雲姒低垂著腦袋,默默攪著袖子,哪有什麽貓,是她那時候太疼,指尖扣了他的脊背,還將他的肩膀咬出了血。


    隻是自幼舞刀弄劍,受傷都不塗玉清膏的人,這會兒竟會忍不住痛……


    就在她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時,目光一下撞上了那人抬頭望來的眸。


    齊璟眼梢勾著微不可見的笑,真假難辨,修指點了點自己的肩頸一側,嗓音慵然對她道:“這處怪疼的,替朕揉揉。”


    見他指著她咬的地方,雲姒頓時便明白了,他就是故意的!


    她要在人前避避嫌,他就偏偏不避諱。


    惱他,可一想到昨夜,他肩上有她齒印泛出的血痕,心又不由地軟了下來,遲疑一瞬,雲姒輕抿唇,還是慢吞吞伸了過去。


    纖柔玉手探入薄甲,隔著那層墨色軟袍,她輕輕摩挲,而某人舒適靠著椅背,雙目微闔,眼尾一彎得逞的淺弧,頗為享受。


    每年文武大典,宮中上下都在場,除卻永壽宮。


    太後鳳體不宜見刀見劍,是人盡皆知,後宮女子難免適應不了這樣激烈的場合,也是情理之中,便就無人多過問。


    比試開始前,總是要安排些小節目,在他國使臣麵前彰顯大齊國威,最合適的自然是一展銳將精兵的雄風,談不上下馬威,卻是能讓他國對大齊更敬畏三分。


    往年,通常是由赫連岐攜領戰騎操練,畢竟雲遲官居其下,於是乎墨玄騎的風頭總被壓了下去,而今時赫連岐重傷在府,自然隻能由雲遲領墨玄騎演練。


    不出所料,一聲軍令如山,墨玄騎橫掃千軍的氣勢,震懾得一眾使臣皆驚歎非常,仿如親眼見識到了兵書上所言的“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是何等的嚴明強盛。


    “都說大齊將領雲遲,麾下戰騎所向披靡,一直以來也隻是聽聞,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妙,實在妙極!”


    說話的是軒國皇太子,軒國遣太子入齊朝拜,不論是低頭示好,抑或其他,顯然都是給足了大齊顏麵。


    軒國太子不禁撫掌讚歎,隨後回首看向鄰座,溫柔笑語道:“聽說玉嘉公主是巾幗不讓須眉,不知稍後,孤可有幸與公主切磋切磋?”


    喻輕嫵靜望營道,聞言目光自銀白戰鎧那人身上悠悠收回,瞟了那太子一眼。


    這軒國太子相貌倒是不落俗,卻是個獨愛美色的,此番不遠萬裏親自前來,怕不是趁著承天節,到大齊尋太子妃來了。


    片刻後喻輕嫵唇邊挑起媚麗弧度:“這可怎麽辦呢,本公主和雲將軍有約在先,不如這樣,”纖手虛搭下巴:“殿下去找雲將軍比上一比,若是贏了,本公主自當舍命陪君子了。”


    她笑得悠然無害,卻是聽得軒國太子心裏涼涼的,前一刻他方見識到那雲遲的威風,還敢去挑釁,豈不是自討沒趣。


    軒國太子幹笑兩聲:“雲將軍想必沒太多閑功夫玩鬧,孤又怎好打擾……”他頓了頓,而後看似很隨意地閑言道:“對了,孤有些好奇,公主金枝玉葉,仍尚未婚配,可是有中意的郎君?”


    他說得輕描淡寫,還帶點玩笑的意味,喻輕嫵卻是聽出了他的試探,看樣子這太子確實是找太子妃來了。


    喻輕嫵打量他一眼,眉眼盡是柔魅笑意:“是了。”


    這下軒國太子尷尬了,還想著勾搭勾搭北涼皇女,沒想到她就這麽順著他的話承認了,顯然他沒戲,這攀談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搭訕碰壁,又頗為騎虎難下,軒國太子索性話鋒一轉,像要與她說什麽隱秘之事般,壓低聲音道:“公主,孤前日著人打了打聽那夜跳舞的小宮女……”


    雲姒?


    喻輕嫵眼睫微動,總算正眼回看他,軒國太子以為她是感興趣了,遂揚笑接著道:“那小宮女雖為禦前侍女,但她原是永安侯府的嫡姑娘,因為母親與人私通,連累了她淪落為奴,也是個可憐人。”


    說著,那軒國太子側眸,越過齊瑞,瞧了眼站在皇帝身後的清嬈美人,忽而一歎,甚是感慨:“若她無處可去,孤倒是願意納了她……”


    身為他國皇室子女,自然是落座於前排,而這軒國太子挨坐齊瑞不遠,隻隔了條過道的距離。


    齊瑞天生耳目聰敏,左邊的小丫頭不理他,他無趣幹坐著,誰知就這麽依稀耳聞了右邊這位太子攀搭人家的全過程。


    聽他言及雲姒,竟還敢有納妾的妄念,齊瑞斜晲,搖著扇:“喲,想挺美啊。”


    軒國太子聞聲,將視線移過去,而齊瑞卻跟沒事人似的,懶懶散散搭著腿望天,仿佛方才不是在同他講話,可周邊又沒別人了。


    軒國太子莫名不解,撓撓眉心又將腦袋轉了回去。


    喻輕嫵無聲凝望雲姒,目光略深,過了會兒,她收回目光,斂眸似笑非笑:“她呀,殿下最好別惦記。”


    軒國太子無謂地笑了笑:“當然當然,孤曉得她和皇帝陛下有些事情,和皇帝陛下搶女人,孤這不是想不開嗎!”


    挑眸淡睨他,喻輕嫵眼底異色漸濃,卻是神色媚然,笑意不減,幽深一句:“可不隻是大齊的皇帝陛下。”


    軒國太子聽不出其他,隻當是表麵意思,開了個玩笑就過去了。


    一場沸騰人心的操練過後,便算是拉開了比試的序幕。


    無人不知,陛下的騎射亦是技藝精湛,每年都會親身上陣,故而騎射大賽,從來都是最受留意的,若是能戰勝皇帝,贏得滿貫,想來賞賜絕不會低。


    隻不過按照往年的經驗來看,陛下和雲將軍兩人旗鼓相當,難分勝負,從來隻以無幾之差才勉強分出第一第二。


    而瑞王殿下雖回回緊追不舍,卻還是節節敗落,往好聽了說,也算得上是敗者中的鼇頭,不過他倒是愈戰愈勇,想來心態是極好的。


    騎射的規則,以營道為距,馭馬十圈,場外立有一木靶,每人配戴一弓十箭,十箭必須分別射中木靶十環,且先行駕馬跑完全程者為勝。


    參賽者不少,木靶卻隻有一個,馬匹跑完十圈的時間,十圈十箭,先射,就算中了,也容易被後來者打落,後射,時間短促,便隻能連發,那就不易中了。


    故而騎射不僅僅隻考驗騎馬射箭的本事,更是需要謀略和膽性。


    天氣甚好,一輪燦陽綻破天雲,千萬縷光華灑照校場,映下一片炫然金光。


    日光點點晶瑩,落在雲姒纖長的墨睫上,臉蛋清透,隱浮溫紅之色。


    驕陽之下,觀台之上,她站在齊璟身前,垂眸默默替他理著衣襟薄甲。


    “還記得從前你問過,朕和雲遲的劍法,誰更勝一籌。”


    那人突然淡淡出聲,落在他衣襟上的指尖微微一頓,雲姒揚睫,隻見他低頭看著她,含笑道:“不比劍法,騎射倒是可以讓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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