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博士捧著這些東西離開,林福吃了一口煨好的羊蹄肉,想起來問:“那三人叫什麽名字?”


    林尊喝著酒說:“小娘子不許問這個。”


    林福就睨著他,東西也不吃了。


    才一會兒,林尊就妥協了,說道:“姓甘,分別叫元子、亞子、幼子。”


    甘……幼子?!


    “咳咳咳……”林福一口桃花釀就嗆氣管裏,咳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林昉趕緊給妹妹拍背順氣兒,並數落道:“喝酒就好好喝,又沒人跟你搶,你急什麽!”


    林福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好不容易順過氣兒來,抬頭淚汪汪問:“我的那幾個豬頭金還能拿回來嗎?”


    林尊、林昉都震驚了。


    “說什麽傻話呢!”


    林福好不容易順了氣兒,又哽住了,繼續咳咳咳。


    那個甘幼子就是書裏使得小林福名節毀盡的工具人!


    書中隻寫了女主慕容靜為小林福“平反”,把林嘉蕙在荊山長公主府裏陷害小林福之事查明,並當著太子與東平侯府所有人的麵抖落出來。


    林嘉蕙陷害小林福與外男私會,然後帶著人捉奸在床。


    小林福被送去尼姑庵,名字在族譜上劃掉。那個叫做甘幼子的工具人被東平侯府的人打了幾十棍子趕出了京城。


    林嘉蕙具體怎麽陷害小林福的,書裏沒寫。甘幼子的名字都是在女主幹掉林嘉蕙時出現過,真人都沒有出過場,身受重傷被趕出京城後的境況如何,還有沒有活著,也不知道。


    書中說,因為太子對一樂工意難平,女主慕容靜溫柔善良,想幫太子解開心頭多年的心結,把那樂工找回來,誰知卻揭開了一個驚天大陰謀。


    驚天大陰謀個頭啊!


    說得那麽誇張,還不就是兩個工具人成為女主升級路上的兩塊微不足道的墊腳石。


    看書的時候隻覺得林嘉蕙這惡毒女配挺惡心的,竟然用這麽惡心的招數對付一個無辜的人。


    待自己穿過來後,想到這種設定,隻覺得作者他媽的就是辣雞!


    還有那個太子,為什麽會對一個樂工念念不忘?


    臥槽,渣男!


    林福人都有些蔫了,感覺自己收到了身、心與金錢三方麵的傷害,連紅羊枝杖吃起來都不香了。


    “怎麽不吃了?”林昉問。


    林福麵無表情說:“紅羊枝杖吃多了感覺會變智障。”


    林昉:“……”


    林尊把自己麵前的一盤菜朝林福推了推,“那就吃這個,適才酒博士說了,今日統共有二,這是其一,另一在襄武郡王桌上。”


    林福吃了兩口,已經飽了,放下筷子還是不開心。


    “這是怎麽了?”剛才還好好的。


    “心很累。”林福幽幽說:“現在能治好我的隻有……”


    父子倆等著下文,心裏有了某種預感。


    “……雲蒼閣小花園給我做實驗基地。”


    果然!


    兩人簡直哭笑不得。


    “就這麽喜歡種地?”林尊說:“為父去接你時,你就在田地裏捉蟲,那麽大隻蟲抓在手上也不見你害怕。”


    林福說:“蟲子有什麽可怕的。農事乃國之本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


    林尊讚賞地頷首:“你小小年紀有這等見識,可見那戶人家將你養得很好,為父當再送上厚禮為謝。”


    林福道:“那我就替他們謝謝老爹您了。然後呢?”


    “什麽然後?”林尊慢慢飲著酒,假裝不懂。


    “我的實驗基地啊。”林福托著下巴,暢想:“我可以研究一下糧食增產的方法。”


    雖然讀博時研究的是經濟作物,但植物有一定的共通性,而且她也拜讀過不少國內外大佬的著作,也去農科院研究所的穀物基因組實驗室當過助理,轉為研究糧食作物應該問題不大。


    林尊、林昉聽了都失笑。


    “誌向不錯,不過這不是你一個小娘子該做的事情。”林昉給妹妹碗中夾了一塊蒸餅,“朝廷有官員、有匠人,當今聖上是愛民如子的明君,你一個小娘子不要操心這個。”


    林尊點頭點頭再點頭,表示兒子說得對。


    “你們性別歧視!”林福哼了一聲,把蒸餅扔回林昉大兄弟的碗裏。


    轉過身背對著老爹與大兄,就差沒明白寫上“老子很生氣,特別難哄的那種”。


    真的是特別難哄。


    無論是吃吃吃,還是買買買,林福都是拉著臉的,直到回府了都是這樣。


    東平侯父子呢,則是積極認錯、死不悔改。


    所以,此題無解。


    第22章


    被林昉大兄弟的話打擊了,林福好幾天都是悶悶不樂的。


    她知道在封建父權社會下,女性沒有什麽話語權,她沒有什麽改變社會體製、改變固有偏見、改變世界的野心,她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讓自己活得快意才不辜負這再一次的人生。


    她就不信了,想要一塊小花園種冬小麥就這麽難,方法總比困難多。


    沒想到,這個機會這麽快就來了,還是以一個讓她氣炸了的方式來的。


    -


    皇後賞賜之後沒幾天,朝廷就下了加原兵部尚書開府儀同三司詔,並準許其乞骸骨還鄉,同時下了冊林尊兵部尚書文,兵部的最高長官從此就是林尊了。


    門下將冊文發出來後,同僚們還沒來得及向林尊道一聲恭喜,林尊就立刻被皇帝召入紫宸殿。


    “林卿有個好女兒呐。”紫宸殿裏,皇帝免了林尊的禮,以這句話作為開場。


    林尊才直起身,聽聞此言,又躬身拜下:“陛下謬讚。”


    皇帝哈哈一笑:“林卿太過謙虛。能說出‘農事乃國之本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這樣的話,小小年紀便見識不凡,當得朕這一句誇。”


    林尊卻刷地一下額頭的冷汗都冒出來了,竭力控製著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應對道:“陛下,小女在鄉野長大,所見所思皆與京師中人不同,才會有此感悟。”


    “這不正是林卿愛女的不凡之處。”皇帝道:“朕親耕,後親桑,就是為天下人作表率,農桑為國之根本。林卿,你這個女兒好得很。”


    林尊還能怎麽辦,隻能代女兒謝聖人誇獎。


    直到出了宮城,林尚書才敢擦額頭上的冷汗。


    皇帝手中握有察事監,監察百官,極為神秘。察事監有察事聽子為皇帝耳目,高位顯居的官員貴族都知道有這些人,卻不知道有多少察事聽子、哪裏有察事聽子,更不知道自己的什麽行為被察事聽子報與皇帝知。


    瞧,前幾日在玲瓏珍器說的話,聖人不就知道了。


    林尊回憶當時繡樓裏都有些什麽人,又有誰會是察事聽子,然越回憶越覺得心驚肉跳。


    罷了,就算真查出誰是察事聽子,他還能對其怎麽樣不成。


    林尊下值回了府,就直奔期遠堂擯退其他人,將紫宸殿之事原原本本跟老夫人說。


    “阿娘,您說,聖人這番敲打用意何在?”林尊問。


    老夫人說:“你心裏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林尊道:“瞞不過阿娘。兒覺得聖人是在暗示東平侯府乃皇帝臣子,包括二弟也一樣,該效忠的是皇帝,不是太子、更不是其他皇子。”


    老夫人:“那你就按你的答案行事。”


    林尊心中提著的一口氣徹底鬆了,往圈椅上一靠,語帶埋怨地說:“也不知三皇子特意來咱們府上是為了什麽,我不信他真的隻是好奇阿福。皇後與榮恩侯這兩年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


    老夫人盤著手中佛珠,淡淡說:“其他不管,我就一句話,在我有生之年,林家人不許摻和天家之事。至於我死了之後,你們要如何,我也管不到了。”


    “阿娘!”林尊急急道:“別說死不死的,不吉利。您的教誨,我與二弟一直都奉為圭臬。”


    老夫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欣慰地看了兒子一眼。


    “阿娘,還有一事。”林尊皺著眉,“聖人今日誇了好幾次阿福,您說,聖人不會是……”


    “是什麽?”


    “聖人所有的皇子都還沒有成婚,太子、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可都到了該選妃的年齡了。尤其是大皇子,都二十有三了,多年隨李大將軍鎮守邊塞,婚事都耽擱了。如今高薑國沒了,他不就得回京?”


    老太太一個白眼就差沒翻到後腦勺去,“你也知道大皇子二十有三了,阿福才豆蔻之年。”


    “兒這不是擔心麽,聖人都快把阿福誇出花來了。”林尊心中充滿著慈父的憂慮,“阿福無拘無束在鄉野長了十來年,您也瞧見了,她並不是太守規矩的,她要是嫁進天家,被人欺負了我這個父親都幫不上忙。”


    老夫人亦甚覺有理。


    林尊道:“我就希望阿福將來能嫁一個敬她、愛她、不敢欺負她的如意郎君。”


    老太太睨兒子:“不需要愛得轟轟烈烈、非卿不娶非卿不嫁?”


    林尊羞愧無奈,隻能給母親賠笑臉。


    年輕之時不懂事,覺得情愛大過天,隨著年歲的增長、激情消磨,才發覺能將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賢婦比情愛重要得多。


    聶氏不善交際,常得罪人而不自知,她自尊心又奇高,總覺得別人是在笑話她出身低微,林尊這些人為她收拾爛攤子早就煩了。


    教又教不會,話說重了就哭,說輕了又毫無用處,還撒嬌帶哄勸。


    自己釀出來的苦酒隻能自己咽,總歸是自己選的妻子,該給的體麵林尊還是給,隻是感情已消磨殆盡。尤其是林福找回來後妻子一係列的行為,林尊簡直不敢相信妻子對待親生女兒是這種態度,說是對待仇人都不為過。


    因為妻子的這種種行為,林尊對女兒就更覺愧疚,想要補償。


    要不,小花園就讓女兒去種小麥好了?


    連聖人都誇女兒見識非凡,就算闔府都種上小麥又有誰敢嘲笑,那豈不是在笑話聖人?


    林尊把這想法同母親一說,老太太就一臉無語。


    “不行。”老太太否決:“哪家小娘子親自下地種糧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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