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聽著惡毒的汙言穢語,絲毫不為所動,對林尊道:“話還沒說完呢,就把她帶走幹嘛。”


    “瘋言瘋語,有什麽可聽。”林尊道。


    “那她如何搭上荊山長公主這條船的,也不聽了?”林福說。


    “……她未必肯說實話。”林尊說。


    “行叭,你是一家之主,你說了算。”我去跟魏王打聽。


    林尊心很累,但還是要先客客氣氣送走林敬一家和林三爺林四爺。


    林三爺林四爺勉強笑笑,暗示自己不會將今日之事亂說,才告辭離開東平侯府。


    出了東平侯府大門,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歎了一聲,才坐著驢車回家去。


    林敬拍拍兄長的肩膀,安慰了幾句,帶著老婆孩子回府去。


    回府路上,他一眼一眼瞟走在身旁的妻子。


    這個妻子他總是煩不想應付,他認為她虛榮好攀比,逼著他鑽營還說是勸他上進,夫妻倆好好說著話,她就能冒出一句“誰誰誰家才幾年就已經是五品了”、“誰誰誰家和你同年,就已經是四品了”,然後兩人就會不歡而散。


    但一個人好不好不是絕對的,是相對的。


    和大嫂比起來,自家娘子簡直不能更賢惠了。


    林敬覺得自己應該對自家娘子多些耐心多些關心。


    送走了兄弟,林尊先去了彤弓院。


    房中,聶氏伏在軟榻上以淚洗麵,看到他進來,立刻爬起來問:“夫君,寶兒怎麽樣了?我們的寶兒怎麽樣了?”


    林尊看著妻子。


    時光似乎總是比較眷顧美人,聶氏哪怕年近四十,麵容依舊秀美,白皙的皮膚上沒有一絲細紋。


    他曾經最愛她的美好容顏,最心疼她傷心落淚,可如今心如止水。


    “你什麽時候發現林嘉蕙不是林家血脈的?”林尊淡淡問。


    聶氏一愣,然後用力搖頭,哭道:“我沒有,我沒有發現,夫君你信我,林福是胡說的,她胡說八道,你不要信她,她是惡鬼,來討債的惡鬼……”


    林尊最後一絲耐心耗盡,不想再多言,歎道:“你病了,我送你去驪山腳下的溫泉莊子上養病。”


    “你……你要趕我走?”聶氏驚恐地睜大了眼。


    “好生養病,我有時間會去看你。”林尊的手輕輕撫過聶氏光潔的臉頰,放手,轉身。


    “夫君——尊哥——”


    身後傳來聶氏的哭聲,他再不像以前,聽到她哭就去哄了。


    聶氏追了幾步,被仆婦攔在門口不讓出去,她扶著門框看林尊越走越遠,哭喊道:“尊哥,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


    仆婦們肅著臉,就靜靜看著聶氏哭倒在地,並不去攙扶。


    林尊離開彤弓院後,在府中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時竟不知自己能夠去哪兒。


    偌大的東平侯府哪兒哪兒都是人,卻在他眼中哪兒哪兒都是空的。


    他想了想,往景明院走去。


    不被親生母親承認,阿福麵上不在乎,心裏定是難過的。他去安慰安慰女兒。


    走到景明院,在院門處一眼就看見院中合歡樹下坐著吃點心的四人。


    林昉、林昕、林福和有孕在身的李敏月。


    林尊沒出聲,看著兒女們和兒媳,心中有慶幸有自豪,老懷安慰想:好在我的兒女們都成器。


    就聽——


    林昕說:“那我們這樣得罪太子,太子會不會挾私報複?”


    林昉說:“大概吧。”


    林福說:“什麽大概呀,是一定。”


    林昕憂心忡忡:“那怎麽辦?”


    林福壓低聲音,語出驚人:“幹掉太子。”


    “噗——”林昉一口茶噴了出來。


    “呯——”李敏月摔了杯子。


    “嘭——”林昕摔了自己。


    林尊頭暈眼花,這是什麽坑爹的孩子!


    第87章


    東平侯府將不久後就要冊為太子良娣的養女送出府,並言養女早已不在西河林氏的宗譜上, 隻是借住在府中。


    此事猶如震天雷, 把整個京城都震得抖了三抖。


    東平侯府這是……故意下太子臉麵啊!


    就算要向聖人表忠心, 堅決不參與黨爭, 但沒必要做這麽絕吧,太子到底是儲君,他臉上不好看, 林家的人還想順利在朝中行走?


    退一步說,聖人尚在時, 林家因為忠心耿耿而煊赫,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了,林家會怎麽樣很難講。


    不為自己考慮, 也得為子孫後代考慮。


    與此事相比, 林尊上疏告發母親娘家侄子、自己的表兄盜用貢品, 此等大義滅親之舉反倒沒什麽人討論。


    “聽說太子大發雷霆。”


    “我也聽說了, 罵東平侯‘給臉不要’。”


    “要我說,太子這一招明顯是臭棋,要納妃就納妃,怎麽納個養女,還是跟侯府千金抱錯的養女。真正的侯府千金心裏會怎麽想?這哪裏是結親,分明是結仇。”


    “不知是哪位皇子的手筆, 這一箭雙雕之計,厲害了。”


    “我要是林員外,我肯定會氣死。這以後她還得對個鳩占鵲巢的俯首行禮。”


    “太子一直不讚同女子入朝, 說不定是故意的。”


    “東平侯真是無妄之災。幾代東平侯都從不涉皇位之爭,這次是被逼著站隊了。”


    “就不知他會站哪位皇子。”


    “無論哪位都不會是太子,不然他何必與養女劃清界限。”


    眾人議論著此事,認為太子行了一步臭棋,亦認為東平侯也行了一步臭棋。


    一個養女罷了,就算從東平侯府入東宮,她能代表的意義還不如一個庶女。


    能代表東平侯府立場的女子,如今除了入朝為官的林福,就連侯府太夫人、夫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既代表不了什麽,何必在皇後懿旨下來後就把人送走,這不僅僅是下了太子的麵子,也是下了皇後的麵子,憑白給自己樹敵不是。


    各方對此事的反應各不相同。


    太子自然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張皇後起先也是氣得不行,認為東平侯故意下她皇後的臉麵,在秦峻勸過之後,回過味兒來——好哇,送得好哇,與太子撕破臉不就是站在他們這邊了麽——就高興得不行。


    貴妃也很高興,把兒子叫來,問他要不要去試試拉攏東平侯。四皇子秦峰搖頭,說此時不宜動作,東平侯向來隻忠於父皇,此時誰輕舉妄動,太子記仇不說,也會在父皇麵前落下不好。貴妃隻得作罷。


    魏王府中也在談論此事,幕僚第五藏書對魏王說:“東平侯可真是出人意料,用這麽……決絕,對,就是決絕,這麽決絕的方法向聖人表忠心,他們就不怕太子登基後被清算?”


    秦崧沒言語,盯著書案上的一枚紅絲石硯台在……發呆?


    第五藏書說了一大通,說得嘴都幹了,卻沒得到一絲回應,不由大喝一聲:“大王!回神了!”


    秦崧眼峰淡淡掃過去,第五藏書一凜,立馬調低了音量,說:“大王想什麽呢?在下喚了你好幾聲都不理。”


    秦崧擺擺手,示意無事,讓第五藏書繼續說,他則繼續盯著硯台發……沉思。


    -


    “王爺,想讓我站您嗎?”昨日出了軍器監,在景風門外,林福這樣問。


    彼時,兩人說起東平侯府被太子逼著站隊之事。


    林福仰著頭,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她說:“王爺助我良多,若非有王爺相助,我恐怕要付出更多的心力去應對朝堂上錯綜複雜的關係勢力,研究恐怕也無法這麽順利的進行。林福不是不知感恩之人,若王爺是想讓……”


    “不是。”秦崧打斷了她的話,他知道她想說什麽,他否定了。


    他看著她,沉聲道:“本王即便有所謀,卻也不會用這等不入流的手段來拉攏朝臣。”話語中隱隱含了一絲怒意。


    “是我誤會了,請王爺原諒則個。”林福恭恭敬敬彎腰一揖。


    秦崧的怒氣還沒來得及聚集,就被她這一揖給揖得消散個幹淨。


    盯著小丫頭看了片刻,秦崧歎氣,心說:算了,小丫頭這是被太子算計,杯弓蛇影了,不與她計較。


    林福知自己惹了魏王不快,為了讓魏王消氣,毫不吝嗇地送上一大堆彩虹屁:“王爺助我,心憂天下是其一,樂於助人是其二。盼百姓豐衣足食,王爺人品貴重;助我順利研究,王爺品德高尚。王爺不愧為陛下之子,無論是相貌還是品格還是格局,都與陛下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在下實在是佩服敬仰。”


    秦崧:“……”


    秦崧是徹底沒了脾氣,也聽出了林福的言下之意,曲起右手食指就敲了一下她光潔的前額。


    這個動作過於親昵,豈是親王對下臣做的。


    這一敲,不僅被敲的林福愣了,敲人的秦崧也怔住了。


    “咳……”秦崧轉移話題:“你倒是厲害,這樣都能看出本王相貌與聖人像不像。”


    林福幹笑兩聲:“下官亂說的,要不王爺把胡子剃掉讓下官看一眼,再長回去?”


    秦崧:“……”


    好在這時林尊身旁跟著的小廝找了過來,言:“侯爺請五姑娘即刻歸家。”


    林福立刻跟秦崧告辭,飛快逃離尬度爆表的景風門。


    秦崧哪兒也沒去回了府,然後時不時發呆走神的,從昨日到今日。


    -


    “大王,你今日是怎麽了?生病了?要叫良醫來瞧瞧嗎?”第五藏書又叨逼叨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是沒得到回應,就特別像個話癆在唱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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