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林福喃喃:“我本是來揚州想做出一番大事給阿爹看的,不想來了揚州竟是找不到路子,屢屢碰壁,回去後幾個庶出子肯定會笑話我,阿爹也會對我失望,我還想買些上好的皮貨孝敬阿爹阿婆他們,沒想到……”


    四個壯漢互相看了一眼,疤臉男的目光黏在桌上那金裸子上移都移不開。


    “大哥,要不賣點皮貨給這個小兄弟吧?”他說。


    那大哥正要反對,瘦長臉男人說:“是啊,大哥,小兄弟孝心可嘉,要不賣他一些?”


    “真的?”林福激動的看著壯漢們:“你們真是好人。”


    那大哥看向狐皮帽,後者點點頭,他就答應了:“那你跟我們去祥福客棧取貨吧。”


    這時,他們點的菜上來了,林福直接讓人端到壯漢這一桌,還留在原桌的護衛和小管事們再重新叫。


    “太好了!你們真是好人!”她拿起筷子,招呼他們吃吃喝喝,並給班陰使了個眼色,讓他可以開始套話了。


    班陰立刻給自己套了一個主家最信任的大掌櫃所以被派來看著胡鬧小郎君的人設,一邊招呼壯漢們一起吃吃喝喝,一邊跟他們倒苦水,除了疤臉男,其他三個壯漢都不太接話,尤其是那個為首的大哥,沒有吃林福他們的酒食,一直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倆,還時不時偏頭去看另外兩桌的護衛們。


    疤臉男倒是很健談,雖然時不時被其他人阻止要出口的話,但與班陰這個話癆竟頗有相見恨晚的知音之情,本來是“陰掌櫃”一人吐槽主家的小郎君任性,到後來變成這倆一起吐槽。


    林福則是忿忿於掌櫃的說自己,但幾次三番插不進話,氣得臉都鼓起來又毫無辦法,倒是把人傻錢多小郎君人設徹底立住了。


    那大哥眼中的警惕稍稍收斂了一些。


    吃喝完後終於可以去看皮貨了。


    出了食肆,嬌氣的小郎君當然要坐馬車,大掌櫃要陪著小郎君,護衛們全部騎馬。


    這麽一對比,因為要低調而交通工具隻有兩條腿的壯漢們實在寒酸。


    “那小弟就在祥福客棧等著幾位壯士。”林福放下車簾,趕車的小管事一揚馬鞭,留下一堆馬屁股給壯漢們看。


    等馬車走遠了,那大哥才說:“你們想好了,咱們真要把那些皮貨買給那人?那些可都是上好的說了要送給揚子縣譚縣令的,把貨賣了,咱們還拿什麽去跟譚縣令說運私鹽一事?”


    “朝廷新派了個長史來揚州,譚縣令就嚇破了膽一樣,也不敢收咱們的皮貨了,”狐皮帽搖搖頭,“大哥,不如就賣了吧,好歹也有些錢拿回去。至於運私鹽……還是觀望一段時日。”


    “就是啊,大哥。”疤臉男敲邊鼓,“難不成咱們還帶著那麽多皮貨回去?”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拿大哥也就不糾結,快步朝祥福客棧走去,把皮貨脫手了也能早些回家。


    林福倒是沒想到自己就近找的套話的人,竟然就敢膽大包天與揚子縣縣令勾結運私鹽。


    “那幾個人看起來不像單純的皮貨商人。”班陰和那群人“倒苦水”那麽久,從他們的言談間察覺出了不對勁兒來。


    林福說:“皮貨這種東西,一向都是高門巨賈才會大量購進,那個臉上有疤的質疑我買不起太多,就說明他們手中有大量上好皮貨,而且聽他們首先的話,他們本來是打算來揚州做什麽的,卻因為我來了,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吃最好的食肆,住最好的客棧,剛剛小管事說了,食肆離祥福客棧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距離並不近,他們卻不騎馬不坐車而是步行,一舉一動都透著古怪。”


    周朝人騎馬上街可是時尚,但凡能養得起馬的出門都會選擇騎馬,京城不少紈絝子弟大冬天哪怕凍成傻狗子能騎馬絕對不會坐馬車。


    那四人衣著雖然用料講究,身上穿的皮草也頂級,配飾亦是精致,沒道理養不起馬。


    班陰:“那咱們……?”


    林福輕輕一笑,早在出食肆的時候她就悄悄吩咐了混在護衛中的察事聽子去暗中跟蹤調查這四人。


    班陰恍然,豎了一下大拇指,不過他還有另外的話想說:“你嘩啦就丟出一袋金子,這漫天灑金子的作風實在是浮誇,我差點就笑出聲來,還好忍住了,否則就穿幫了。”


    林福:“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班陰:“……”


    太過分了,把我騙來揚州,還要在我麵前炫耀金子,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郎君,祥福客棧到了。”小管事在外頭喊道。


    林福長眉一挑,對班陰頤指氣使:“班大掌櫃,先下車去,再把郎君我扶下去吧。”


    班陰:“……好嘞。”


    -


    林福在白沙鎮遇上皮貨商人時,她跑到揚州下轄縣去查看田地情形之事也在龐子友的努力下,在州府衙門全部傳開了。


    “她居然跑去下麵縣裏?!她真是要去看田地情形?這大冬天的田裏有什麽可看的?”須永壽驚疑道。


    胡尤啟說:“林長史身上還掛著弘農館學士的名頭,您不會不知道這弘農館怎麽來的吧,雖說是冬日,田地蕭條,但萬一她有什麽手段能看出什麽問題來呢?”


    須永壽冷笑:“她倒是夠難纏的。”


    胡尤啟說:“如此,還是盡快將林長史召回來,讓她早日上州府點卯上值為好。”


    須永壽實在氣,本想故意晾著林福,最好是晾到元日之後,先參她一本,或者她願意三番五次來求他,他也不是不可以考慮讓她在元日前上值。


    但現在,他不僅不能晾著她,還得親自把她召回來,想想就憋悶得很。


    可再怎麽說,把這個不定因素放在眼皮底下總比放她亂跑要好。


    “來人,去把林長史‘請’回來。”須永壽不情不願道。


    第132章


    壯漢們的皮貨的確都是都是上好的貨, 其中更不乏極品,十幾條白狐皮白得一根雜色都沒有,還有一張完整的虎皮, 林福一瞧見就決定要買下來。


    “幾位兄台果真所言不虛, ”林福星星眼看著那虎皮, 然後點數, “這個, 這個, 這個……不要,其他小弟通通要了。”


    揚州多豪商,壯漢們也是見過世麵的,但還是被林福這種暴發戶似的買發閃瞎眼。


    那大哥指著虎皮說:“郝兄弟,這虎皮……”


    林福說:“這虎皮還行,你們這些皮貨中, 也就這一件尚能入小弟眼, 其他的都是搭頭。”


    “……”那大哥是想說虎皮不賣,卻不想被搶了話,然後就看他跟四弟開始討價還價。


    疤臉男不曾想這個單純(蠢)的小郎君居然跟自己還價,一時愣住, 被砍了一半價差點兒還順口答應了。


    好在瘦長臉時刻警醒著, 拉了一下疤臉男,然後對林福笑:“郝兄弟,你看你也不差錢,咱們行商做點兒生意也不容易, 總不能讓咱們走這一趟虧本吧。”


    “你們怎麽可能虧本,一件皮貨你們從北邊兒運來南邊兒,利潤最少三倍,這做買賣當然要砍價啦,而且我隻砍了一半,你們絕對還賺得盆滿缽滿。”林福一臉“你們當我傻啊”的表情。


    瘦長臉一哽,一下也想不清這小郎君是真傻還是裝傻。


    “就原價,你愛買不愛。”大哥不想在此糾纏,本來就不太想賣,這下更加不想了。


    林福哼了一聲,班陰一拍掌,護衛們呼啦一下進來將壯漢們圍了起來。


    “郝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大哥神色不善,手已經背到身後去了,他在腰後藏了一把匕首。另外三人也聚攏在他身旁,準備伺機而動。


    瘦長臉對狐皮帽使了個眼色,讓他待會稍有不對就衝上去把那個小郎君抓起來。


    “什麽意思?哼!我郝帥想買的東西,還沒有買不到的。”林福往旁邊一伸手,護衛隊長就把一柄小弩放到她手上,弓箭精鐵打的箭尖對著那大哥,威脅之意十足:“諸位兄台,賣還是不賣啊!”


    “鼠輩爾敢!”疤臉男比較衝動,說著就要衝上來跟“郝帥”拚命,被大哥攔住了。


    “郝兄弟,買賣不成仁義在,何必喊打喊殺。”那大哥不緊不慢威脅道:“你可想清楚了,這裏可是揚州,不是你定州,你傷了我兄弟四人,你也討不了好。”


    疤臉男:“就是,我可告訴你了,這揚子縣令可是……”


    “老四!”大哥猛地大喝,簡直想撕了疤臉男那張嘴。


    “揚子縣令怎麽?幹嘛不說完啊?!”林福挑眉。


    疤臉男被大哥凶了,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再說話。


    瘦長臉笑眯眯說:“我這兄弟的意思是,揚子縣令可是青天大老爺,郝兄弟你若是傷了我等,恐怕……”


    林福嗬嗬一笑:“幾位看起來很熟悉揚子縣譚縣令嘛。我呢,也不為難你們,把我要的皮貨賣給我就行。”然後她報出一個數,比剛才砍了一半的價格又少了三成。


    “你欺人太甚!”疤臉男指著“郝帥”。


    “那你們去跟譚縣令告我啊!”林福揮了一下手中小弩,“快點,把我要的皮貨裝好,沒空跟你們磨嘰。”


    四個壯漢多少年沒這麽憋屈了,偏這次來揚子縣並非是為了賣皮貨,而是為了運私鹽一事而來,未免走漏風聲,來的人不多,卻不想竟遇上個不講道理的傻子。


    在武力的威脅下,四人把皮貨都給裝好,讓“郝帥”的護衛都給搬馬車上去,林福讓人把馬車上的銅錢搬來,再把兩袋金裸子數好扔給疤臉男,瀟灑走人。


    上馬車之際,又對察事聽子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與同伴悄悄離了隊,衣裳一換變成路人甲住進祥福客棧,開始監視四個壯漢。


    四個壯漢在屋裏,越想越憋屈,尤其是疤臉男,一拍高桌囔道:“大哥,此事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不然你想怎樣?”大哥淡淡抬眼睨他。


    疤臉男一哽,氣勢瞬間弱了,喃喃:“總不能吃了虧就認了吧,這要是傳出去,以後咱們還如何在揚子縣行走?”


    “老四,你別衝動,他們人多勢眾,咱們暫時動不得。”瘦長臉說。


    “貨是你們要賣的,吃虧也是自找的。”大哥道:“記下此人,日後有機會再回報罷。”


    狐皮帽眼珠一轉,小聲說:“大哥,咱們何不趁此機會去找譚縣令,一來出口氣,二來試探試探他的態度。總不能揚州來了個女長史,他就真嚇破膽了,我可不覺得譚縣令是那麽膽小的人。”


    大哥眼睛微眯:“你是說……”


    狐皮帽說:“大哥,想運私鹽的可不止咱們。”


    大哥沉思著,舉棋不定。


    疤臉男聽懂了,急急說:“大哥,一舉兩得之事,就別想了。讓譚縣令教訓一下那姓郝的小子也行啊。”


    “那明日我去找譚縣令,老二同我去,老三老四去鎮上打聽打聽那姓郝的小子。”大哥拍板。


    “姓郝的小子”滿載著各種皮草回到落腳的客棧,心情大好,她特意打草驚蛇,就不知這蛇能不能給她一點兒驚喜了。


    “看來,他們很可能與揚子縣縣令有什麽勾當。那個臉上有疤的心思淺,藏不住話,差點兒就說出來了。”班陰感到很遺憾,那個“大哥”實在是個謹慎人,“你說他們會不會有什麽動作?畢竟吃了這麽大一個虧。”


    “希望他們有吧,不過今天太晚了,估計他們不會有什麽動作了。”林福挑揀著皮貨,分成好幾份,屆時要讓人送去京城,“來,這兩件給你。”


    班陰懷裏被塞了兩件灰狐皮,受寵若驚:“給我的呀?哎呀,這毛好暖和,摸著好舒服,正好可以給我娘和我媳婦鑲衣裳。林長史,你真是個好人,好官,好上峰,能跟你一同來揚州,下官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


    “我知道你的感激之情,”林福豎起手掌,“不過請你閉嘴。”


    她(強)買了一大堆皮貨,不僅班陰有,跟著一同出來的護衛們也見者有份,真是皆大歡喜。


    另一邊,兩名小吏得了須永壽的吩咐,當日就啟程離開揚州城,邊走邊打聽,得趕緊把林長史給叫回來才行。


    翌日,祥福客棧。


    四名壯漢起了個大早,按照昨日安排好的,狐皮帽和疤臉男去鎮上打聽“姓郝的小子”,大哥和瘦長臉出去備禮,並給揚子縣譚縣令府上遞了拜帖。


    察事聽子想了想,那疤臉男是個衝動的,按照那位大哥的謹慎作風,應該不會將重要的事情交給他,於是他們沒有兵分兩路,而是都跟著大哥和瘦長臉。


    跟了小半日,看著他們四處采買了一些貴重物品,然後去了一處宅邸,察事聽子頓時來了精神。


    這個地方雖然他們沒有來過,但不打無準備之仗,揚子縣縣令的私宅在白沙鎮裏什麽地方是早早就查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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