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辦法。哥,你放心,我不能餓著咱家。”


    阮文軍沒有回頭看弟弟的神情,不知道阮文山此刻眼裏都是狠絕,買到糧食是一關,怎麽保住才是難題。


    天黑了許久,阮家簡單吃過飯,讓孩子們在樓上玩,大人就在院子裏坐著等消息。


    章雯中間過來了一趟,看出去買糧的人還沒回來,就先回去等消息。


    “娘,軍子他倆不會有什麽事吧?”李小紅焦急地走來走去,在院子裏畫圈,急的後背都是冷汗。


    胡老太太知道兒媳婦著急,也不怪她一晚上問了幾十遍這句話。可沒等她再開口,阮紅旗直接替老伴回答了,“沒事,山子聰明,不能吃虧了。”


    沈月遙也是滿心焦急,自己幫不上忙,隻能坐著等。


    等到村裏人家都進入夢鄉,兄弟倆還沒回來。


    把孩子們都看著睡著,胡老太太幾人坐在廳堂等。


    一直到後半夜,院子裏傳來動靜,阮紅旗讓她們在屋裏等著,自己拿著鋤頭去看看。


    “爹,是我。”阮文山灰頭土臉地站在兩個糧食包旁邊,坐在院子裏地上大口喘氣,“還有一些,我讓大哥在村外麵看著呢。”


    屋裏幾個女人聽是阮文山,趕緊出來。


    “咱們快點,趁現在沒人,把糧食運回來。”阮文山抹了一把汗,喘著粗氣跟家裏人交待。


    “走,留你娘看著孩子們,咱們都去。”阮紅旗著急糧食,夜黑風高處理完,免得被人看見。


    一直折騰到快天明,才把糧食都藏在地窖裏和二樓空房間。


    幾人坐在桌子前,大口吃餅子,累了一晚上,現在身上酸疼。


    “山子,你這糧食都是哪買的?沒讓人知道吧?”胡老太太放下筷子,問起阮文山。


    “放心吧,娘。我們到了縣裏,把鐲子換了錢,就搭車去了遠地村子,說是采購糧食,給的價格高,就沒人懷疑,那開車司機也是公路跑運輸的,不可能再來這邊。”阮文山輕描淡寫地給家人講了昨天的經曆。


    還在喝粥的阮文軍沒插嘴,但是心裏佩服自己弟弟這腦袋,安排的滴水不漏,昨天他親眼看著弟弟怎麽淘換糧食,真是長見識了。


    “他們沒懷疑嗎?買這麽多!”李小紅有些不確定,這些糧食可不像一般采購的人拿的。


    “我隻說是南方兄弟聽說這糧食好讓我給運的,別的一概不知。也不隻在一家買,是每家都看看拿點。我們倆把臉抹的黢黑,還壓著嗓子,不會有人找的。”


    胡老太太聽完兒子的描述,也暗自期盼最好無災無難,不然這秋收交完糧食,可是要苦了。


    吃過飯,阮文山一夜未睡,回到房間躺下,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阮笑笑一晚上沒看見傻爹,拿小腳丫在他胸上踩了幾腳,傻乎乎地笑,配上剛睡醒還沒梳頭發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小傻子。


    “爹的傻閨女啊!以後爹還得想想怎麽保護你們娘倆啊一樣傻乎乎的。”阮文山伸手把小團子抱在懷裏,摸著女兒細軟的頭發,心裏籌謀日後。


    媳婦不是一般身份,若是回京,自己也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能讓嶽家高看一眼,不然怎麽給媳婦撐腰。現下屯糧食都要靠娘的老本,心裏不是滋味。


    想著這些事情,阮文山帶著一身疲憊入睡,阮笑笑也不打擾累極了的傻爹,小小一隻趴在阮文山胸膛上,轉著眼睛胡思亂想。


    沈月遙收拾完廚房,回到屋子看到小閨女在丈夫身上趴著,伸手抱起來,低聲哄她出去玩,“娘要上工去,今天給你送去隔壁,找小哥哥玩吧。”


    帶上門,留下睡得昏天暗地的阮文山一人,他還不知道,媳婦又把女兒送隔壁玩去了。


    蕭逸正在院子裏紮馬步剛起身,一身的汗,看見小團子從院門後露出腦袋,歪著頭在門口看自己,連忙過去。


    沈月遙走在阮笑笑後麵,看小團子扒著門不進去,心裏好笑。


    “小逸,你媽呢?阿姨要去上工,把妹妹送到你家,幫阿姨照顧妹妹好不好啊?”


    “阿姨,我媽在屋裏。我可照顧妹妹。”蕭逸拉著阮笑笑的小胖手往院子裏走。


    章雯聽到聲音,出來就看見兒子又和小團子黏在一起,簡直沒眼看。


    “你放心吧,我在家看著他們倆。”


    章雯對於哄小團子十分有興趣,沈月遙也不戳破她把閨女當洋娃娃的心思。


    “行,那就看你這幹媽發揮了!”


    章雯送走沈月遙,回來就發現兒子又開始給小團子喂食,“妹妹,這個是巧克力,你隻能吃一點點哦,吃多了牙會疼的。”


    蕭逸掰下一點喂給小團子,讓她慢慢吃。


    阮笑笑吃到現在稀少罕見的巧克力,眼睛都睜大了,坐在凳子上晃著小腿,“好好吃哦!”


    蕭逸看她喜歡,又給她喂了一小塊,就不再多給,“妹妹,都是給你吃的,但是不能一天吃完。”


    章雯有些好笑,兒子都會當小保姆了,幾歲的小男孩喂小不點吃東西,要是有照相機就可以拍下來了。


    阮笑笑每次來章雯這就是最開心的時間,有小正太投喂,還有章雯給她講故事,兩種語言換著講,完全是雙語幼兒園啊!


    章雯也發現小團子的語言天賦很好,還可以重複出來幾個簡單的詞語,讓她忍不住用英語給小團子講故事。


    而村長和阮文山那就沒有這麽平和了。


    阮文山睡醒了就拿著報紙去找老村長,說起自己去幫阮文麗辦事情,偶然聽說有人看這個報紙,自己買了一份帶回來。


    “山子,這事太大了,我決定不來啊。”村長吸了一口老煙,聲音顫抖著說,“要是真有點災禍,這秋收的糧食就不能交,不然隊上都得餓死,可不交上去,萬一沒有災禍,我這就是延誤交糧。”


    “楊叔,我也不知道啥情況,就是聽說這麽個事,來跟你說說。”阮文山也不好給建議,隻能模糊地遮掩過去。


    “我知道了,無論怎麽樣,叔謝謝你為村裏著想。”


    阮文山也不知道村長有什麽決定,徑直去隔壁接小閨女回家果然她又戀戀不舍了。


    “乖,咱們回去,爹給你做木頭人玩。”阮文山會做小木頭人,關節還會活動,一向招小閨女喜歡。


    可阮笑笑都走出門了還回頭看,十足的傷心離別場麵,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把孩子帶到多遠地方呢,這副樣子看的阮文山眼睛疼。


    “哥哥!再見!”


    我的飼養員啊,巧克力都給我留好,我還會來的!


    蕭逸看妹妹戀戀不舍,有些滿足,終於把小團子養熟了!揮著手和小團子再見。


    自從和村長說過南方災害的事,阮文山也沒打聽後續,直到聽說村長召集大家提前完成秋收,這才放心,看來村長是信了。


    村裏人有些不明白村長這次為啥這樣,但是村長在位多年,一直為村裏勞心勞力,想問也不敢當麵去問。


    不等村民去問,村裏廣播大喇叭響起來了,“村民注意,村民注意,秋收過半,地裏缺水嚴重,咱們加班加點,不怕吃苦不怕累。從今天開始,全村人都下地搶收,務必提前完成秋收!”


    有了村長的指令,全村人不分白天黑夜,緊鑼密鼓地搶收。提前將近半個月完成收糧,看著村裏糧倉滿滿登登的,村長在外麵望天歎氣,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對不對。


    過了幾天的夜裏,突然下起暴雨,不給人準備的時間,雨水在路麵快速積累,到了後半夜雷鳴電閃,暴雨衝刷下,驚醒了村裏的人。都以為是幹旱了許久,見些雨是好事,沒有理會又翻身睡去。


    胡老太太被驚醒,看著窗外大雨滂沱,有些心神不定,阮紅旗伸手摟住老伴,拍拍她,輕聲在耳邊說,“睡吧,我看著呢!”


    阮紅旗哄著老伴睡著,自己看著窗外,像是天漏了一樣,往下倒水似的。要是河水漲上來


    第二天早上,家裏人都是無精打采的,暴雨還在下,積水深的地方沒過腳踝,還不知道河道的情況,隻能在家等村裏通知。


    阮笑笑有些不安,她沒遇到過這樣的災害,眼裏都是驚恐,沈月遙拍著她,怕她被嚇到。


    孩子們都不去上學,趕上周末在家的阮青河慶幸不被大雨攔在學校,帶著幾個弟弟妹妹往樓上倒騰東西。李小紅在廚房準備耐放的糧食,還好婆婆早就讓她跟娘家打招呼了,不然也是不放心。


    這暴雨一直下,到了隔天水位繼續上漲,河水猛地衝上岸,猛烈地攻擊泥土做的房子,一下一下擊垮房屋,再繼續向前湧去。


    知青院裏的張來娣對上一世的暴雨有些記憶,但是之前沒有這麽凶猛,隻是下了兩天而已,她立刻帶著兩個姐姐收拾好東西,把衣服都穿在身上,糧食抱起來裹在被子裏,三人在屋子裏用水缸和椅子摞起了梯子,隨時可以上房。


    前世張老太太不管她們,都是大姐照顧她們,但是也在雨中落下了病,但是這一次張來娣給姐姐裹緊了身上一層又一層的衣服,望著白天還依舊昏暗的外麵,一切都不一樣了。


    第31章 小團子躲雨記


    村長帶人到處巡邏救援,見低窪處已經開始漲水,就派人守著大喇叭循環播放,“各位村民,注意!收拾起糧食和貴重物品,迅速上房頂!上房頂!各位村民,注意!”


    阮家反應迅速,早早把章雯母子接過來,就鎖好院門,全家上了二樓平台,比起房頂,至少還能遮風擋雨。蕭逸穿著厚厚的外套,坐在阮笑笑旁邊給她戴好帽子,把帽子上的小雪球撥到後麵,給她整理被帽子壓住的頭發簾。看著小團子眼中濃濃的不安,溫柔地安慰她,“妹妹,你不要怕,我會遊泳。”


    阮笑笑原本沉重的心情被他一句話安慰到了,拉著蕭逸的手緊緊靠在一起,堅定地說,“哥哥也不怕。”


    飼養員依舊是小暖男的一天!


    隨著雨水灌注,水位上漲,眼看沒過了一樓的窗戶邊,阮家人都陷入了安靜,不再開口說話,靜靜地盯著外麵。


    遠遠看去,村裏的人家都拖家帶口上了房頂,披著防水布,或是幾人蓋著被子,還能遠遠地彼此望見。像阮家一樣的二層小房不是沒有,但是有親戚的還可以互相借著躲一下,沒有二層的就在自家房頂也能勉強躲過上漲的水位。


    百年一遇的大雨還在繼續下著,幾個大的孩子都裹著衣服靠在一起,沈月遙和李小紅在孩子們旁邊陪著,章雯則是護著蕭逸和阮笑笑。阮文山和阮文軍緊緊盯著雨勢和水位,隨時準備護著家裏人上房頂,胡老太太和阮紅旗則是坐在中間。


    “啊!”


    眾人聽到阮笑笑的尖叫聲,都關心地圍過來看,發現蕭逸也一臉震驚地指著一個方向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原來是隔壁院子的張家。張富來對他爹娘破口大罵,像是仇人一樣,狠狠地單方麵用力拉扯他爹娘,推搡間,張老頭從房頂掉了下去。還好水位不高,勉強站起來,可是他有些脫力,怎麽也爬不上去。張老太太沒有力氣拉他上去,嚎啕大哭。而張富來覺得拖累,抱著兒子坐在一邊,不想拉張老頭上去。


    周圍離得近的幾家人在各自房頂上互相看了一下,都沒出手幫忙。畢竟張家的情況,幫也不好幫啊,而且自身難保怎麽幫。


    阮家人離得最近,但是也沒有莽撞地幫忙,因為現在水位沒過了成年人大腿的位置,他們在二樓想要出去,有些困難。


    過了一會,眼看張老頭要沒了力氣,順著水流被卷走,阮文山有了主意。


    “哥,你把牆角的那個筐給我,再給我個繩子。”


    他把繩子緊緊係在筐的編織空隙中,然後把繩子綁在圍欄上固定好,使勁把筐朝老張頭那裏扔去,讓他拽住。


    張老頭看見有筐,就像是救命稻草,狠狠抱住,也不管是哪裏來的。


    看著老張頭抱住筐,沒掉下去被水衝走,大家才鬆了一口氣。


    “老二做的對,咱們做不到以德報怨,但是不可以見死不救。”胡老太太知道自己教出來的孩子不會差,心裏寬慰。


    在場的阮家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再多的是非,在生死麵前都沒有生命重要。不損害自己生命的情況下,施以援手是可以的。


    章雯對阮家人的這種是非分明的態度很是欣賞,低聲跟蕭逸囑咐,“兒子,如果你爹和爺爺在,他們估計要和阮家結拜了,他們最欣賞這樣的人。”


    蕭逸也想起了京城的親人們,有些失落,放大了心裏的不安。畢竟還不知道這場雨何時過去,自己能不能回到京城了。他沒有安慰妹妹時那麽自信。


    阮笑笑察覺到飼養員的低落,伸手抱著他的身子給他溫暖,奶聲奶氣地安慰他,“哥哥冷不冷?”


    小正太肯定是被雨嚇到了,還想家了,這我見猶憐的樣子,需要安慰!


    蕭逸用力抱住小團子,從她身上汲取溫暖,頭搭在她肩膀上,眼睛發紅地呢喃著,“妹妹,我想家了,想爸爸和爺爺了。”眼淚都滴在了阮笑笑的衣服上。


    章雯聽到了兒子的話,眼睛跟著紅了,悄悄擦了下眼淚。


    阮家其他人也心疼蕭逸這麽小背井離鄉,連平常對不願意他獨占妹妹的阮青柏也不出聲打斷。


    阮笑笑輕輕拍著蕭逸的後背,開口哄他,“我陪哥哥呀。”


    過了好一會,蕭逸才恢複好情緒。但是依舊有些低落,拉著阮笑笑的手不放開,兩人靠在一起像是連體嬰一樣,旁邊看了許久的阮文山忍不住開口,“閨女,餓不餓,爹給你拿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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