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主要是癢.........


    鬱肆非常滿意她的變化,薄唇微勾笑意清淺,一切的變化都掌握在他的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1、釀酒的方子參考《北山酒經》、《齊民要術》。


    2、皎皎雲中月,灼灼月中華。出自晉.陶淵明《擬古 其七》


    第8章


    鬱肆自後握住她的手運筆走勢,大掌中的小手滑而細嫩,與夢中的別無一二,就是不知道指腹有沒有印象中的薄繭。


    觸感的冰涼使尤酌身體僵直,她瞥開眼睛,看著兩人交迭的手,幹巴巴笑著,“公子,奴婢自己寫吧。”


    鬱肆的手掌很大,包裹住小婢女的小嫩爪,婉言拒絕道,“你寫的字太過板正,本公子教你另一種寫法可好?”


    “靈動一些的,或許更適合你。”


    尤字飛揚,酌字亦是。龍飛鳳舞的小狂草躍然跳在紙上,尤酌看得心有餘悸,鬱肆牽引她向著她最常用的字跡寫,就是為了試探她,是不是把他拗翻的那個人。


    一環扣一環,好一個心機的假道士。


    心中五味雜陳,他已經起了疑心,要想脫身隻怕不易。


    最後一點落下收筆,鬱肆滿意看著紙上尤酌二字,墨跡還沒有幹透,他拿起紙彈了彈,目不轉睛直勾勾看著,甚至出言讚道,“好字。”


    “靈動不失囂張,狂妄中帶著隨性,顯得肆意又灑脫,這個字好看嗎?”


    這個字與其說是尤酌寫的,不如說是鬱肆寫的,尤酌故做生澀笨拙,她全然不按章法來,絲毫不敢運力,一直被鬱肆按著手走。


    心中越發地驚恐不安,她唯一留下的字跡不過是那張釀造凜冬酒的方子。


    當時太過著急,就怕榻上的某人轉醒,她寫的很急,再加上尤酌獨愛肆意揮灑的小狂草,當時忘了改改字跡。


    小狂草她早些年練了不久,才有些起色,就讓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假道士竟然能夠在半月,將她的字跡模仿得這般相似。


    就這般記仇?要是真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肯定會被活撕了。


    尤酌轉著桃花漣漣的水眸子,一副羞澀的少女懷春模樣崇拜地看著鬱肆,“公子精見,奴婢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字。”


    要不好看,她能狠下心夜以繼日地練嗎,尤酌做不喜歡的事情大多數都是半吊子,她最喜歡練武,還有釀酒,再有的便是寫字了,這三件事情,她很上心也舍得下功夫。


    她之前閑來無事看香豔/野/史的話本子,裏麵多提男女/情/愛,什麽麵淨書生上京趕考,被官家郡主看上,然後強取豪奪,書生抵死不從,然後那個郡主又換了什麽死纏爛打的把戲,那書生愈發嫌惡她,最後連考試也放棄,連夜趕馬車回老家娶了妻子。


    這麽狗血的劇情,當時把尤酌雷得不行,如今托腮想想,書裏那個郡主的方法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啊!要不是地點不適合,尤酌真想拍一把大/腿/就這麽決定了。


    強取豪奪她來不起,死纏爛打還不會嗎,主動貼上來的狗皮膏藥誰喜歡,要讓假道士厭煩她,最好把她攆出府去,嗷嗷嗷嗷,想想就覺得美滋滋。


    視線對上妖異勾人的狐狸眸,尤酌沒出息地慫了一下,她的瞳孔不自覺有些渙散,心虛的感覺浮現上來,假道士有些道行,她貌似有些抵不住啊。


    鬱肆長指微屈,將字紙對折起來。


    “若是喜歡,我教你寫。”


    尤酌斂了神遊的思緒,方才開口說,“奴婢笨,學東西也慢,隻怕要辜負公子的一番好心。”


    不等鬱肆回答,她指著廢物筐裏之前揉碎的那團字紙,接著又說,“奴婢的爹很喜歡石碑板字,他從小教導奴婢,希望奴婢能繼承他的這份喜歡。”


    不解風情的小婢女拂了尊貴公子的麵子,結局怎麽樣可想而知。


    可惜了,鬱肆豈是個心浮氣躁的,他絲毫不惱被小婢女拂了麵子,反而善解人意,出聲安撫她,“的確不可丟,既如此那就兩種字跡一起練吧,自明日起,石碑板字和小狂草每日各寫三頁,石碑板字隨你喜歡,寫什麽都可以,小狂草便對照著這份釀酒的方子臨摹寫,夜晚交與我查閱,不可偷懶,否則頁數翻倍。”


    聲音如同三月春波,卻叫尤酌仿佛置身冰穀,叫苦不迭,然也隻能笑著說謝,接過鬱肆手裏的方子。


    在往日裏,守書房是最清閑的活了,今日卻是提心吊膽,盡管接下來鬱肆一直在看書,向真泡茶回來,也沒使喚尤酌去做什麽,她就在旁邊乖乖待著,打著十二分的精神,壓根不敢鬆懈。


    夫人憂慮愛子,晚膳時分,差使了身邊的婢女前來叫鬱肆過去主院用飯,直到看著白衣的衣擺消失在竹林拐角處,尤酌吊著的一口氣才放下來,她也沒有作出別的誇張表情。


    沒記錯的話,水榭亭宴時,假道士身旁有兩個貼身侍衛,向真沒有大底子,想必是負責鬱肆的穿衣起居,另外一個低調得很,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尤酌隻需要剽一眼,就明白這是一個鐵拳頭練家子,看來主要負責鬱肆的安危。


    在江南的時候,練家子不在,就隻有向真守著鬱肆,這人想必是新調過來的,尤酌在心底慶幸當時清默不在,她被人下了藥,神識有些混亂,要真與這練家子糾纏打上幾番,隻怕拗不翻假道士解不開身上的藥,最後落個暴體而亡的下場。


    向真跟在假道士旁邊,另外一個麵無表情的練家子不在,隻怕藏匿起來了盯著她,自己凡事必要留心,絕不可走錯一步,要知道一步錯步步錯。


    月升星空,天上繁星密布,鳶溪沒來陪尤酌值晚崗。


    收拾好書房,尤酌匆匆趕了回去,鳶溪替她出頭罰了那群婢女,就怕她出些什麽事情。


    才進婢女房,尤酌慌慌張張往二樓跑去,路過一樓時聽到裏麵傳來女子哭哭啼啼的抽泣聲,尤酌腳步一頓,將耳朵貼在窗欞上偷聽屋內的動靜。


    太嘈雜了,沒聽出個所以然,大概知曉是有人在哭,然後旁邊有一群人在安慰。


    尤酌食指沾水,剛想要捅破紙糊的窗欞,突然聽到有人靠近的腳步聲,她收指握拳,欲轉身反撲,“鳶溪姐姐!”


    見是熟人,尤酌悄無聲息地收了拳頭。


    拍拍還在亂顫的小心肝,嬌嗲一聲,“姐姐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有人要從後麵打我。”


    鳶溪才是被她嚇到了,尤酌的警惕性怎麽這麽高,她才是被她嚇到了,想必在一樓過得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上樓說。”


    兩人到了鳶溪的隔間,尤酌看著她把隔門關好,摸不著頭腦問她,“怎麽了嗎?”


    鳶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拉著她到塌邊坐下,“當心隔牆有耳,聲音小一些。”


    尤酌乖乖點頭,鳶溪先遞給她一包小食,裏麵有一個水梨,還有三個包子。尤酌光顧著尋人,沒去廚房吃飯,這會子正餓,她接回來小口小口吃著,聽鳶溪說話。


    “落櫻被夫人罰了,扣了半年的月錢。”


    尤酌皺眉頭問,“是因為我的事情嗎?”話到嘴邊她立馬後悔,自己不過就是個小婢女,何德何能值得夫人親自下場罰人。


    落櫻到底犯了什麽事情,扣錢不算重罰,要被降婢女等級才是重。


    尤酌吃包子,鳶溪搖頭接著說,“水榭亭宴,落櫻手下伺候馮丞相公子的那個婢女鴛湘,竟妄想爬床勾搭馮公子,當晚被馮公子丟了出來,這件事情鬧到夫人那裏,鴛湘從二等婢女降為三等,還被夫人打了十脊杖,落櫻管教不嚴,連著被罰了。”


    水榭亭宴尤酌也在,丞相公子馮其庸她還有些印象,就是那個被他爹摁著頭接了聖旨,被迫成為駙馬爺,即將迎娶梁京赫赫有名的潑辣長公主的倒黴蛋。


    不對啊,馮其庸不是也有想要鴛湘的意思,要真想自己去睡客房,早在水榭亭把鴛湘喊住不就行了,何必兜轉大動幹戈,最後將人丟出來。


    鴛湘體態輕盈,生了一張瓜子臉麵相也不算醜,要在男人麵前惺惺作態幾分,倒會透出我見猶憐的孤弱美,怎麽就被丟出來了,難不成嫌她不會伺候人?看不出來啊,水到渠成的事情竟然泡湯了。


    想到鴛湘那副被丟出來的吃癟樣,尤酌心裏一陣快哉,鴛湘沒少仗著二等婢女的身份欺負她,要真被她傍上了馮其庸,鐵定要收拾自己。


    十脊梁呢,想想就覺得後脊骨疼,想必在一樓鬼嚎的人就是鴛湘咯,怪不得哭得那麽大聲,自作孽不可活,看來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路上充滿了不可言說的風險,一不小心摔個骨折。


    尤酌打了個冷顫,她是練武之人,早些年沒少因為打拳摔成狗吃屎,也最清楚傷筋動骨的疼痛勁頭,要命啊。


    鳶溪無奈拍拍她的腦袋,忽然覺得尤酌不爭不搶,安安分分的性子也挺好的,不會招事情。


    要是被尤酌聽到她的心聲,隻怕無顏愧對鳶溪的讚美——終究是錯付了,因為她不光招事情,還招了一樁大事情,隨時隨地小命不保。


    要真到兜不住事情的那天,必要護好鳶溪,萬不可因為自己叫她平白挨罰。


    “落櫻野心勃勃,她明知馮公子是聖上欽定的官家駙馬,竟然還默許鴛湘做出這樣的事,想來不怪權勢麵前,到底沒幾個人能保持心性不受誘惑的,鴛湘挨的那十脊仗,整個後脊梁都被打的血肉模糊了,人剛抬回來的時候,血流了滿地,郎中查看傷勢,搖頭說恢複全靠造化,人算是毀了。”


    “你今晚就在這和我一起歇吧,鴛湘一時半會收不住聲,一樓沒隔板,她身上的藥味重,臭還熏眼睛。”


    尤酌擦擦嘴邊的水梨漬,點頭。


    “對了,夫人宣我去瑾落苑當差,書房交給你一個人守了,人手還沒分配好,需等幾日再看派不派人過去和你一起當值,你辛苦一些,我忙完這邊的活,得空去幫你,公子溫文爾雅不會隨便為難人,你伺候著他,我也放心,瑾落苑離清竹苑不遠,有事過來喊我就成。”


    這是要留她一個人啊,能不能調換她跟著去,她委實不想麵對假道士,那廝心機深得比墨汁還要深。


    尤酌依依不舍,鳶溪哪裏不知道她要說什麽,歎一口氣道,“瑾落院的人手是夫人點的,不能帶你一起,書房偏僻清靜,你識字懂歸納整理書籍,要真換人隻怕不合適。”


    尤酌焉巴巴點頭,“鳶溪姐姐,我聽你的。”


    得了,她隻能祈禱明日假道士別來書房了,啊,忽而記起還有令人抓狂的六頁字跡要臨摹,尤酌心裏苦。


    第9章


    尤酌起個了趕早,隨著鳶溪去廚房吃早飯,路過一樓的時候昨天晚上那個啼哭聲還沒有停,鴛湘嚎得嗓子都啞了,像土鴨一樣嘎嘎嘎的,她也沒個要收聲的趨勢。


    藥味的確濃重得要命,在一樓門口都能聞見,別提一樓的婢女房內,尤酌走在路上還聽到其她婢女的埋汰抱怨嫌棄聲。


    鴛湘也是個笨的,都慘落了,還不知道自個振作,繼續這樣引起眾憤,遲早要被收拾,她以前裝可憐的勁頭去哪了,真遇上事兒也不想個主意。


    她身邊那群塑料姐妹也不知道提醒提醒,她再這樣下去,晚上回房怎麽睡得著嘛,今天晚上可不能再尾著鳶溪睡了,她值崗的點跟尤酌不一樣,兩人的時辰碰不到一起。


    今日廚房竟然有不少剩下的糕點,尤酌運氣夠好,跟著鳶溪吃的豐盛,分到手裏還剩好多塊,剩下的留著揣在懷裏當午飯吃吧。


    兩人出了廚房門口就分道揚鑣,清竹苑的綠植不少,初春的霜露重覆在花樹上,就像是剛剛下了一場小雨,若是挨著邊走,裙擺必然要濕。


    婢女的衣裳不厚,早上還是有些冷的,尤酌抱臂走著,悄悄運轉內力驅逐春寒氣。


    她還沒到門口,就見到著一襲白衣的男子,長身玉立在書房門口,一手背在身後,一隻手裏拿著水瓢,給一簇含苞待放的綠蕊君子蘭澆水。


    白衣男子的側顏棱角分明,垂下的睫毛卷而密,他澆水澆得極其認真,眼神都不帶眨的,水流潺潺而落,瓜瓢枯黃陳舊,握著瓜瓢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淨,生給人看出一股冷情的禁欲感。


    白淨的衣裳落在青翠的一片竹林中,頗有幾分叢林隱士的味道。


    尤酌有幾分明白了,偌大的清竹苑,侯夫人為何隻撥了十幾名婢女過來伺候,想來是怕嘈擾了假道士吧,他好像很喜歡清淨,居住的院子不許婢女守,起居也不要婢女伺候,房內簡單的很,要不是尤酌對他有很深的了解,嚐過他的蠻橫要命勁,隻怕也要被外在的這幅皮囊給騙了。


    早上的露水那麽重,何必要再澆水,簡直多此一舉,尤酌加快腳步小跑過去,一把奪過鬱肆手裏的水瓢,咧著嘴笑,“公子,這些粗活,奴婢來做,您歇著。”


    木桶裏的水已經沒有了,尤酌提桶外出打水。清竹苑的苑門旁邊有一口深井,因此不必走太遠。去的時候很輕鬆,來的時候有些不易,木桶本就有些重量,再加上它比尋常的桶要大一些,尤酌沒打滿水,提著半桶往回走。


    習武之人,力氣不小,但她現在的角色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婢女,要真能提這麽大桶滿當當的水,少不了要被假道士盤問。


    鬱肆站在原地等,尤酌氣喘籲籲將水桶放下,舀水澆君子蘭,被一隻秀氣的手攔下,男人說,“君子蘭幹透澆頭,如今已經夠了,不必再澆,隨我來書房寫字。”


    說罷,轉身即走。


    尤酌聞聲臉色驟變,咬著銀牙用力捏著水瓢子,恨不得將水瓢扣到他的頭上給他當帽子戴,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耍她玩啊,早點說會死嗎。


    絕對是故意的,就是要試探她。


    書桌上早鋪好了宣紙,墨也準備妥當,仿佛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隻有一張太師椅,鬱肆難不成要她坐主位。


    尤酌一臉為難:“公子,這裏就一個椅子,奴婢在哪寫啊?”


    鬱肆貼心的將太師椅拉出來,“坐這。”


    小娘皮當然拒絕,“公子不妥,奴婢卑賤之軀萬不敢坐您的位置,況且奴婢好幾天未擦洗身上了,衣裳也沒有換,整日做活計出了一身臭汗,和幾個刷茅房的婢女一起擠著睡,奴婢身上又臭又髒,會髒了公子昂貴的椅子。”


    她將自己形容得即邋遢又窩囊,叫他聽了怕,期盼他一臉嫌棄將自己趕出去,最好把她從書房換了,那樣她就不會受折磨了。


    “說完了?”鬱肆難得挑了一下眉,他指尖輕敲椅背,“坐下。”話裏有著不容人置喙的強硬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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