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蔚條件反射地關門,佟斯年用力按住,把門推開後,強勢地走了進來。


    他抵在門口,反手將門關緊。沉靜的眼眸如深海,定定看著寧蔚。


    寧蔚率先敗陣,別開了臉。


    佟斯年:“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麽?”寧蔚看向他,眼神又降了溫,“告訴你,我有一段多糟糕的過去,告訴你,我為了一個人渣,被命運如此捉弄。告訴你,我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隻愛我自己——可事實上,現在的我,連愛自己的能力都喪失了。”


    不會愛人,也不會被愛。


    這是命運給她殘忍的懲罰。


    寧蔚的喉嚨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每一個字都像用刀尖刻印,她看著眼前這個斯文英俊的男人,靠得那樣近,可理智卻告誡她,離他遠一點。


    這樣好的男人,她愛不起,也配不起。


    寧蔚恢複了一貫的冷淡傲慢,方才的失控情緒硬生生地給憋回了心底。她看著佟斯年,啞然淡聲:“你不要費心思了,我跟你沒結果。”


    佟斯年驀地一笑,“有沒有結果,你說了不算。”


    “這麽固執有意思?凸顯你的深情,還是滿足你的挑戰欲?我這樣的女人,你圖什麽?圖我荊棘的過去,還是圖我漂泊不定?”寧蔚開誠布公,亦或是破釜沉舟,她以冰冷眼神回贈有心人,“佟斯年,我已爛成了一攤泥,心上絕症,無藥可醫。”


    數秒安靜。


    佟斯年始終表情沉靜。


    他向前一步,雙手輕輕按在寧蔚雙肩,他借著力,把人按坐在沙發上。然後雙手撐著兩邊扶手,不留一絲餘地的將寧蔚圈在臂彎裏。


    他的目光像燒滾的岩漿,提煉出深情與不渝,他淡淡“嗯”了聲,“那是你沒碰見好醫生。”


    寧蔚一怔。


    “但現在,你遇見了佟醫生。”


    第59章 雲路鵬程九萬裏(2)


    第58顆


    霍禮鳴的車開到半道兒, 又想起還有事要跟寧蔚確認一下。於是又開了回去。


    車一停,拎著車鑰匙就往樓上跑。


    寧蔚住六樓,電梯顯示還在頂層, 半天沒動。嫌難等, 霍禮鳴直接走的樓梯,到五樓時,霍禮鳴和佟斯年狹路相逢。


    兩人皆是一愣。


    佟斯年微微皺眉, “禮鳴?”


    “佟哥?”


    霍禮鳴驚奇, “這也太巧了。”


    佟斯年很平靜, 確實也不想刻意再隱瞞什麽,他笑了笑,就這麽對上霍禮鳴的眼睛。


    “你又過來給病人送藥?”霍禮鳴感慨:“佟哥真是醫者仁心。”


    佟斯年吸了吸氣, 沉默數秒後, 倏地一笑, “嗯。”他問:“上去找你姐姐?”


    “是。”霍禮鳴麵露悵意,“我跟她打聽點事兒。”


    “你打算怎麽做?”


    “再難,我都得幫她扛。”霍禮鳴語氣毋庸置疑。


    佟斯年頷首,“有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說。”


    霍禮鳴心有戚戚, “讓你和家裏人看笑話了。”


    佟斯年沒再說什麽,擦肩走了。


    霍禮鳴看著他身影,心說,這未來舅哥,真是心地善良。想必以後見家長, 他也不會太為難自己。


    從寧蔚那兒要到程楓的情況, 但其實隔了五六年,她也不曾聯係過他, 所以很多信息都已模糊。下午,佟辛溜出來找他,在離家很遠的一家甜品店裏。


    霍禮鳴正在打電話,托朋友四處打聽。


    佟辛拿起紙頁一看,明雲市,茂秦縣。


    “行,那就麻煩您了,有消息聯係我。”霍禮鳴剛掛電話,佟辛眼前一亮,告訴他,“我還真有個熟人在明雲市。”


    “嗯?”


    “你還記得薛小婉嗎?我高中同學。她高考後去了警察學院,專攻刑偵技術專業,就在明水市上學。”佟辛說:“我們可以試試讓她幫忙。”


    霍禮鳴記起來了,“是不是高中時,她哥欺負過你的那個人?”


    “嗯!”


    霍禮鳴意外,“這麽正道的專業?”


    “超颯的!”佟辛慶幸,“幸虧她當年沒輟學。”


    說完,她的手越過桌麵,輕輕疊在霍禮鳴手背,真誠道:“一切一定是朝好方向發展的,你別怨怪姐姐,這麽些年,她也不容易,最難過的一定是她自己。”


    佟辛很快和薛小婉取得聯係,薛小婉一接到佟辛的電話,高興得差點哭出來。聽完事情經過後,也說:“你放心,別的做不了,但我可以先去給你踩點,摸摸這家人的底。”


    兩人一合計,出了一套合法合理的計劃。


    佟辛花一個小時,洋洋灑灑地寫了一份情況申明,並馬上發給了薛小婉。薛小婉找了幾個已在當地基層工作的師哥,把這份情況書投遞到程楓所在地的執法機關。


    恰好薛小婉有個專業老師,人脈頗深,協助督辦,很快,當地村委、派出所警官共同去往程楓家進行情況摸底以及第一次勸說調解。


    薛小婉很快將結果反饋過來,氣憤填膺道:“這家人在當地可是有名的惡霸,他父親那一輩兄弟多,人多勢眾,無惡不作。尤其愛欺負老實人家,去調解的時候,還把人給轟了出來。”


    佟辛:“程楓呢?”


    “在鎮上開了家印刷店,但還是好賭,欠了不少債。”薛小婉說:“調解員也找到他,希望他理智勸說家人不要去鬧事。他態度一般般,說他管不了。”


    佟辛憤怒:“什麽管不了,就是想趁機訛錢!”


    電話掛斷後,佟辛長呼一口氣,卻仍然笑著安慰霍禮鳴:“沒事沒事,咱們再想辦法。”


    霍禮鳴默了默,決定:“我去一趟明水,和那家人當麵談。”


    佟辛聽完,立刻去牽他的手,“我跟你一起。”


    霍禮鳴說什麽都不讓她去,窮山惡水的地方,什麽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佟辛拗不過,隻得妥協。


    次日,霍禮鳴從老趙那兒要了三個壯漢,開車去了程楓家。


    壯漢也不露麵,坐在另一輛車裏待命。


    結果霍禮鳴一到程家,就遭程楓的父親破口大罵。


    “你姐姐害慘了我兒子!害得我程家絕後,你就得養我家一輩子!調解?你想都不要想!”


    霍禮鳴隻覺不可理喻,冷笑說:“當初談好的二十萬,寧蔚早還完了,你們現在這叫敲詐勒索。”


    程父死豬不怕開水燙,惡霸作風發揮得淋漓盡致,“敲詐怎麽了,我就敲詐!她走到哪裏,我都能鬧得她別想過安生日子!”


    霍禮鳴拳頭已經哢哢作響,但理智告誡他,必須忍耐。


    和這個糟老頭說不通,他抬眼看二樓,大聲嗬斥:“程楓!你個傻逼給老子滾下來!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


    這句話或許戳到程家敏感的神經,程父一聲大叫,揣著鋤頭就往霍禮鳴身上打,凶神惡煞說狠話:“死女人想撇清關係,門兒都沒有!二十萬還完了你以為就完事了?想得美!我就賴上你家,有種你搞死我啊!”


    霍禮鳴堪堪忍住沒動手,左躲右閃。隻鉗住老人的手腕,吼道:“我警告你!別動手!”


    程父不僅不聽勸,還吆喝著程家老老少少一塊兒上,“我今天就是把你打死在這,也沒人敢抓我!!”


    場麵失控之際――


    “不許動!都給我把東西放下!”


    門口衝進來一撥民警,把程家人給擋開。


    一看是警察,到底是有所顧慮,但依然罵罵咧咧。


    走在後麵的,佟辛舉著手機,語氣不卑不亢,“你們剛才的行為和言語我全部錄下來了,藐視法律,行凶傷人,沒人敢抓你是吧?我倒要看看,這些證據,夠不夠抓你!”


    霍禮鳴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過頭,“佟辛?”


    佟辛掩在警察叔叔身後,倒是會給自己找大樹,小小的身軀似能抵抗雷霆萬鈞之力,“不要跟他們廢話了,不願意好好談,那就走法律程序!敲詐勒索、借高利貸,哪一項都夠他們吃的了。”


    佟辛指著身後的人,臉不紅心不跳道:“律師,回去後寫訴狀,我要告他們!”


    佟辛這一套做得太完善,證據有,人也有,還真讓程家人有所退縮。


    民警分兩邊調解,程家那邊依然暴躁。


    五分鍾後,民警走過去,說:“你還吵!真想蹲監獄是吧!我可警告你,人家是大城市來的,要什麽沒有?你要再抵觸不配合,人家走司法程序,看你們怎麽辦!”


    這一說法,程家那些老老少少都畏懼地往後退。


    民警:“這事本來就是你家不對,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放哪都沒這個理。”


    “那我兒子咋辦!”


    民警嗬聲一笑,義正言辭:“他們不知道,你自己心裏應該很清楚。程楓和他談的那對象,是不是下半年就結婚?來來來,把他叫下來,我親自問他。”


    程父瞬間閉麥。


    警察上去二樓,左抬右架的,終於把這個懦弱的男人給弄下了樓。


    程楓三十二三,精神頹靡,邋裏邋遢,像被抽光了精氣神的夜遊生物,一副漠不關己的模樣。而在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霍禮鳴心裏的那團烈火,倏地熄滅。


    他靜靜看著他。


    看著這個讓寧蔚背負六年絕望的男人,隻剩透心的涼。


    霍禮鳴甚至還慶幸,幸好,幸好寧蔚離開了這個人。幸好往後那麽長的歲月,不用與這個人度過。


    看了程楓許久,霍禮鳴轉身走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拿著一遝錢。


    他踱步到程楓跟前,因為長期姿勢不對,本還高大帥氣的男人,宛如一個佝僂中年人。霍禮鳴高他一個頭,從上而下俯視。


    他抬起手,用那遝錢一下一下拍程楓的臉,一字一字撂話:“我姐用二十萬買她六年青春,你他媽算個屁!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你再敢騷擾我姐,我一定讓你死。”


    霍禮鳴眼神像沸騰的水,一秒就能讓人露出白骨。他站起身,把錢從程楓頭上撒下去。滿目的紅,在他轉身的一瞬,隻剩冷然與蕭條。


    霍禮鳴牽起佟辛的手,離開了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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