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禮鳴上樓,房間裏趴著剛紮完圖案的小夥子,屁股露出一半兒,上麵紋了朵蓮花。霍禮鳴嗤笑,“還真敢紋地方。”


    小夥子嗷嗚嗷嗚叫喚,“野哥,疼死了。”


    符野看都沒看,“受著。”


    霍禮鳴隨他去休息室,看到桌上的線稿,“這個不錯。”


    符野將紙從他手裏抽出來,“你都要洗紋身了,還看個毛線。”


    霍禮鳴笑了下,沒吱聲。


    “你真準備洗掉?”符野再三跟他確認,“疼別來嚷嚷啊。”


    霍禮鳴沒猶豫,幹脆道:“嗯。”


    “行,那今天先從小塊兒的開始。”符野很清楚他身上紋身的位置,“肩膀這個圖案小,好弄。”


    霍禮鳴淡聲說:“從手開始。”


    符野皺眉,“你瘋了?”


    他左手是一整條花臂,雖然樣式不複雜,當初填充的顏色也不是大紅大綠,以水墨範兒為主。但要洗掉一整隻手,疼都得疼死。


    符野:“你手上的,有幾處用激光都不行,得用電表針。”


    洗紋身的方法有很多,最常見的就是激光物理法,難一點兒的就直接上針,通俗一點說,就是把針燒出火花,灼掉皮膚上的色彩脫水炭化。


    效果會好,但疼也是真疼。有的人敏感一點,還會有後遺症。總之,不是什麽好事兒。每次那種十幾歲的小年輕富二代來紋身,甭管多少錢,符野都不接這種單。


    毛還沒長全,就開始玩滄桑了。不管是愛還是恨,經不住歲月拷問。以後,對著這一身圖案顏色,隻剩悔恨。


    人家是不愛了,反目了,憤怒地要洗掉印記。


    他倒好,隻是因為太愛了。


    符野:“而且我一次不能給你弄多,至少分三次。”


    霍禮鳴表情始終平靜,“沒事兒,就先洗花臂吧。”


    第74章 去看星星好不好(2)


    第七十三顆


    符野不再勸, 勸了也沒用。


    他把簾子拉上,上手熟練,戴著口罩, 露出的眉眼神色無奈, “就為了一女孩兒,有必要?”


    “有必要。”霍禮鳴直視著他操作,每一針下去, 他眼都不眨, “其實她什麽也沒說, 還挺喜歡我的紋身的,但我覺得,她父母應該不喜歡。”


    符野酸了一下, “什麽樣的女人, 讓你犧牲到這程度。”


    “這不是犧牲, 這是本能。”霍禮鳴說:“小屁孩兒一個,成天跟後麵討糖吃,別說糖了,要什麽我都給。嘶――疼疼疼,你輕點兒。”


    小火花在皮膚上調皮遊離, 符野嗬的一聲,“這才剛開始呢。線條部分好弄,我可以給你洗得幹幹淨淨,但顏色這一塊兒,肯定還是會有痕印。”


    “沒事兒, 我多做兩次。”


    “別作。”


    符野在京圈的紋身行業裏算是排名前幾的大佬, 年輕,但出手的作品叫人稱絕。和霍禮鳴認識好多年, 感情沒得說,不然也不會親自給他洗紋身。


    倆人在屋裏頭,店裏別的人都圍在門口聽動靜。


    一小時後,符野出來了,皺著眉說:“今天不做了,你都忍成那樣了。”


    霍禮鳴齜牙咧嘴的,忍得渾身都是汗,豆子大一顆地往下墜,洗的時候卻沒喊一聲停。這會子還氣吞山河地嚷嚷:“我沒事。”


    “是我有事。”符野指了指裏邊兒,對前台那個姑娘說:“給他弄點藥。”


    小姑娘一進門,驚愕道:“我去!霍爺,不要命了啊。”


    霍禮鳴應該是過敏了,回去後,洗了一半的皮膚又紅又灼熱。他以為自己能扛住,沒想到到了半夜,竟然還發了燒。隨便嗑了兩顆退燒藥就這麽糊弄了過去。


    可第二天越來越嚴重,高燒不退,可把人給折騰慘了。霍禮鳴沒硬扛,給程序打了個電話,直接被他拖去了醫院。


    皮膚軟組織發炎引起的高熱,程序是真他媽服了,不顧霍禮鳴威脅,直接給佟辛發了幾張照片:[看看你男人,為愛洗紋身,洗到進醫院了!]


    佟辛電話立刻打了過來,開口就是:“霍禮鳴!你不許洗!”


    這語氣,可把他給震懾住了。霍禮鳴故作輕鬆地笑,“這麽凶啊。”


    “我沒跟你開玩笑!”佟辛的憤怒、心疼、著急恨不得捅破電話線,“你、你幹嘛呀你!”


    霍禮鳴差點給聽笑出了聲兒,怎麽回事,女朋友發脾氣都這麽奶萌。


    他一通解釋,說得雲淡風輕的,“以後去學校給孩子開家長會,總不能被保安趕出學校吧。沒事兒,不疼,適應了就好。”


    勸了很久,壓根沒用。


    佟辛不再勸,把電話掛了。


    霍禮鳴鬆了口氣,覺得應該是說服了她。


    一向話多的程序這會倒安安靜靜的。霍禮鳴不習慣,“放兩個字來聽聽。”


    程序撇了撇嘴角,“我就是覺得有點難過。”


    “別惡心我。說人話。”


    “我認識的小霍爺,不該是這個樣子。”他低落道,“就應該一直酷到底。”


    霍禮鳴倏然一笑,“我的酷難道是靠這幾個紋身支撐起來的?沒了它,我就不酷了?”


    “不是這麽個說法。”程序低著頭,腳尖煩躁地磨地麵,“你不該為了有的沒的,這麽放低自己。”


    霍禮鳴笑意淡淡,“跟佟辛有關,就不叫有的沒的。人吧,這一輩子總得為一些東西低個頭,何況這也不算什麽,一個紋身而已。”


    程序憂愁難解,“我知道,你的決定,是不會回頭的。”


    以為這事就這樣了,霍禮鳴跟往常一樣與佟辛聊天。他們平時信息發得多,有句沒句的。佟辛也很正常,該怎麽回就怎麽回,看不出反常。


    直到第二天下午,霍禮鳴還在工作室忙,臨近下班的點才有空看手機。


    符野:[佟辛你認識?]


    符野:[問了,你女朋友。]


    這都是三個小時之前的信息。


    最新的一條:


    符野:[她說她要紋身。]


    霍禮鳴腦子一懵,反反複複看了三遍,“靠”了一聲,抓起車鑰匙就往外狂奔。一路上,他給佟辛打電話,提示關機。又給符野打,沒接。


    最後還是店裏的座機打通了。霍禮鳴焦急問:“毛毛,符野呢?”


    “野哥在幹活呢。”


    “操。”霍禮鳴低罵一句,“是不是個姑娘?”


    “是呀!中午就過來找野哥了,但她沒預約的嘛,結果和野哥說了幾句話,就被往樓上帶了。”毛毛驚奇道:“從沒見過野哥對女生這樣,霍爺,你認識嗎?”


    一字一字像是從霍禮鳴牙齒縫裏擠出來的,“那是我女朋友。”


    “啊啊啊!好漂亮的小姐姐!”毛毛驚呼,“你不是昨天才洗紋身嗎,怎麽她今天就過來紋身了?”


    霍禮鳴皺眉閉眼,萬萬沒想到,“你讓符野接電話!”


    毛毛嗓門嘹亮衝樓上喊:“野哥,霍爺讓你接電話!”


    過了會,符野總算接了,“嗯。”


    “你不許給佟辛紋身,我不讓她紋你聽見沒有?”霍禮鳴是真急了,油門一腳踩下去,超速都不自知。


    符野直截了當:“晚了,她直接付的全款,說要紮花臂,跟你那個一樣的圖案。”


    霍禮鳴腦子一炸,“操!停下!我不管你紮到哪兒了,現在給我馬上停止!”


    符野清淡淡的聲音還挺無辜,“錢都付了。”


    “我十倍給你。”


    座機開了免提,店裏的人圍成一個圈偷笑著聽。符野也彎了彎唇,“行,轉賬。”


    說完,他看了眼坐在旁邊沙發上的佟辛,“他開車過來還要一小時,你還紋嗎?”


    佟辛心神不寧地抬起頭,“他手上的紋身,真的都洗掉了嗎?”


    “洗了一半,這東西疼,得分次數。”


    “那,洗紋身疼一點,還是紋身疼一點?”


    “看情況。”符野說:“他那種,肯定還是疼一點。”


    佟辛低下頭,再抬起時,目光堅定:“好。”


    符野隱著笑,點點頭,“那你跟我上來。”


    霍禮鳴車開得快,轉彎的時候差點追尾,到店時,把車直接橫在門口,跑進來鑰匙往前台一丟,“毛毛,幫我挪個車。”


    一旁的學徒提醒:“野哥在2號房。”


    霍禮鳴三步並一步往樓上衝,剛到樓梯口,對麵房間的門就開了。符野走前麵,見著人一驚,“這麽快。”


    霍禮鳴皺眉,把人一撥,便露出了後頭的佟辛。


    佟辛穿了條煙粉色的連衣短裙,皮膚白得能發光。霍禮鳴的注意力卻全部落在她左手臂上。深淺搭配的線條在白皙纖細的手臂上行雲流水,明明是粗獷的圖案,在佟辛身上,卻有一種極致的反差。


    像天使與惡魔的合體,是致命的吸引力。


    熱血一股腦地往眼裏衝,霍禮鳴眼角都給逼紅了。他目光露惡,直直盯著符野。符野輕飄飄地擦肩而過,“顧客至上。”


    晚點再跟他算賬!


    霍禮鳴深吸一口氣,重新看向佟辛,第一句話就是:“疼嗎?”


    佟辛低著頭,偷瞄他的左手。雖然短袖遮了半截,但不難看出,紅腫一片的皮膚。佟辛眼睛發酸,問:“你疼嗎?”


    霍禮鳴一時無言。


    他沉默牽起佟辛的手往樓下走,自始至終都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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