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絲蘭看稱完體重量完圍度,仿佛失去夢想一樣紮在小床上自閉的黑貓,忍不住歎口氣, 伸手把貓抱起來, 哄孩子一樣的講道理。


    當初老人把小奶貓交給她的時候, 就說過任貓去留,不用細心照顧的話。


    花棠是不會被家養的貓,她有著獨立的生存能力,和葉絲蘭的緣分也隻是相伴一段路而已。


    一個要稱霸小區, 每天巡邏自己的領土, 另一個要走遍全國, 隻為尋找走失的家人。


    這才是葉絲蘭一直不停歇,到處走到處看的原因。


    但話雖這麽說,葉絲蘭又不能真把花棠放在九州小區再也不管,她把小貓球從偏僻的部落裏帶出來,心底對花棠多少是有些責任和牽掛的。


    所以,不管葉絲蘭去了哪裏, 她都記得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回來一趟看看花棠。


    對比之前的數據,花棠近三個月硬是隻長胖沒長個, 臉還圓了一大圈,腰圍更是不忍看。


    葉絲蘭並不知道花棠是隻真·轉運貓,可她參照著花棠之前的成長數據, 憂心忡忡的拍了拍黑貓,說了一個讓惡貓心痛的壞消息,“長太胖,就會影響長個子的。”


    別看花棠平時小區一霸,踩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實際上,她還是隻長身體的貓貓,每次量體重和圍度也是為了記錄成長的速度。


    帶著花棠離開部落之前,葉絲蘭可是仔細詢問過,花棠屬於中型還是小型貓的?


    她還記得,年邁的長者額頭上還抹著植物塗彩,看著破舊的寺廟笑出隻剩門牙的牙床,幹枯的手掌微微有點顫抖,給葉絲蘭比劃了差不多一米七的高度。


    咳,世界上體型最大的貓科動物是西伯利亞虎,也就是國人比較熟悉的東北虎。


    算上尾巴,體長可以達到三米左右,重約二三百千克,前額上的數條黑色橫紋,中間常被串通,極似“王”字,不管是從生存能力還是捕獵習慣,都是當之無愧的“叢林之王”。


    但很明顯,花棠這隻來自西南山林的小黑貓,和人家東北虎是扯不上親戚關係的。


    長者這麽一比劃估計是手抖,但葉絲蘭可以確定,花棠是體型比較大的貓。


    可現在再看看,這個臉圓腿短,胖嘟嘟的小家夥,哪裏能看出來體型比較大的特點?


    被抱起來的黑貓,把臉埋在前爪之中藏在葉絲蘭懷裏,傷心到一度消失。


    好在葉絲蘭也不是第一次找不到黑貓了,門窗都鎖好了,貓肯定還在,都不用眼睛去找,熟練的找到大坨的貓餅。


    看,這就是葉絲蘭見過花棠完全消失,卻很難把她往什麽玄學方向想的真正原因。


    人家玄學派的,哪有這麽胖的?


    葉絲蘭拍拍花棠,“所以聽話,要減肥知道嗎?”


    葉絲蘭平時天南海北的跑,膚質、體型和精氣神都和同齡人胡醫生完全不同。


    如果說胡醫生是都市裏的職業女性,幽靜而嫻美,那麽葉絲蘭大概就是戈壁上的胡楊或梭梭樹,滄桑獨立又不可撼動。


    這是花棠最信賴的對象,小小的房間隻有她們兩個,黑貓可以暫時放下惡貓的重任,放心的變成難過的小胖貓。


    她不要減肥,可她也想長個子,唉,好難。


    “太胖了,就會生病,來,你自己摸摸?”葉絲蘭難得的耐心都給花棠了,捏著貓的前爪,往她軟軟的肚皮上摁了兩下,讓花棠自己感受一下減肥的迫切。


    也、也不是很胖嘛,花棠拒絕麵對事實,繼續把自己紮在葉絲蘭懷裏,她的晚飯沒有了,夜宵也沒有了。


    惡貓最後一點點尊嚴更是蕩然無存,她今天變成花合飛了,忍住,不哭。


    說好的減肥,就要嚴肅認真起來,葉絲蘭是個合格的嚴厲長輩,太陽還沒有出來就帶著花棠去鍛煉身體。


    黑貓迷迷糊糊的,熟練的把自己搭在葉絲蘭的肩膀上,被晨起的湖風吹了快十分鍾,才反應過來,哦,她在減肥。


    唉,一提這個憂傷的話題,花棠心情就不好,想想昨天的晚飯沒吃,就更沒有力氣了。


    葉絲蘭看花棠睡醒了,放她下來帶著跑步,四條腿硬是沒追上兩條腿的,黑貓震驚三秒,愉快的放棄跑步這一項有氧運動,轉戰爬樹,向無氧運動進軍。


    看葉絲蘭跑遠,花棠就掛在樹上假裝自己是隻貓型啄木鳥,看葉絲蘭跑近,花棠就立刻動爪,假裝攀登的每一步都好累,好辛苦。


    “好,繼續爬,多鍛煉才可以吃早飯。”葉絲蘭的運動量很大,圍著湖跑步的時候還不忘督促黑貓,看花棠認認真真爬樹,氣息都不的影子一樣爬上爬下,顯得很努力的樣子,等葉絲蘭一跑遠,立刻蹲在樹上攤平,減肥好難喲~


    小區裏很少有這麽早來鍛煉的住戶,顧餘生出來晨跑的時候,自然也看到了葉絲蘭。


    普通人看葉絲蘭,可能會覺得這是位性格爽朗,做事雷厲風行的大姐,哪怕沉著臉顯得有幾分凶,也不會往別的地方想。


    但顧餘生遇到葉絲蘭的時候,敏銳的發現,對方手上可能見過血,甚至,蹲過監獄。


    倒不是說,有這種感覺的人一定是惡徒,顧餘生曾在自己或戰友身上,也見過類似的凶煞氣息。


    可對方,不應該平白無故的出現在小區裏,這就讓顧餘生不免提高了警惕。


    葉絲蘭看到迎麵跑過來的青年時,步子也微微停頓了一下,她看著顧餘生繃緊的肩頸和沉穩的眼神,就能猜出來這是部隊裏出來的兵,隻不過,對方為什麽會出現在九州小區?


    上次回來看花棠的時候,她可沒有見到對方。


    不管是惡徒還好,大兵也罷,都是和九州小區的畫風不符的存在,葉絲蘭和顧餘生兩個人越跑越近,甚至身體都開始下意識防備式緊繃。


    顧餘生猜的沒錯,葉絲蘭因為過失殺人,在監獄裏待過四年六個月,的確是手上見過血的。


    再加上這些年一直尋找走失的家人,哪裏危險哪裏跑,鑽過拐賣婦女兒童的深山小村,闖過非法買賣器官的跨國犯罪窩點,哪怕麵對顧餘生,也不是什麽善茬。


    正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揣爪補覺的花棠,迷迷糊糊發現葉絲蘭就在樹下,嚇得一個飛撲,跳到顧餘生的肩膀上,然後假裝努力爬樹的樣子。


    等等,好像爬錯了?


    沒關係,黑貓心虛的晃著尾巴尖,調轉方向麵對葉絲蘭身邊的樹,認認真真開始爬。


    她好努力,好辛苦一胖貓呢~


    “認識花棠?”葉絲蘭嘴角一抽,把假裝努力的花棠抱下來,捏著她的爪爪,問了顧餘生一句。


    氣氛被黑貓打破,顧餘生看花棠信任的攤在葉絲蘭懷裏的樣子,也放下些警惕心,“嗯,我是顧餘生,在紅瓦房那裏開了個小飯館。”


    能讓花棠信任的,應該不會是窮凶極惡之徒,很多時候,貓比人的判斷能力更精準。


    葉絲蘭爽朗一笑,伸手和顧餘生握了一下,“葉絲蘭,幸會。”


    一聽人家是開小飯館的,葉絲蘭就知道花棠昨天是準備去哪裏蹭飯了,她是晚上才到的,剛把東西放下就在窗戶那裏逮住了花棠,還沒來得及去拜訪一下花棠的“飯友們”。


    葉絲蘭走南闖北的,很擅長和陌生人相處交朋友,哪怕是顧餘生這種性格比較內斂的,很快也變成了葉姐和小顧。


    然後,晨跑還沒有結束,花棠的第一飯友就暴露了。


    “花棠比之前重了不少,該減肥了。”葉絲蘭和顧餘生一起回去,還去分了點顧餘生準備好的早飯,吃第一口的時候,她就知道花棠長胖的功臣之一是誰了。


    果然,花棠在顧餘生這裏都有專用的餐具。


    顧餘生的交際圈裏,很少有葉絲蘭這種的大姐,知道對方曾受托照顧過花棠一段時間,又有貓悄咪咪變胖做話題中心,對彼此的印象都改變的很快。


    隻是,顧餘生之前對貓的體重真沒有什麽概念,聽葉絲蘭說貓太胖後,才止住了給花棠分燒麥的動作,拿出配合花棠減肥的誠意來。


    別啊,一個燒麥怎麽會變胖呢?


    花棠忍不住用前爪去扒顧餘生的手腕,讓他把燒麥夾出來,不會變胖的,她早上都爬樹了。


    葉絲蘭看顧餘生和花棠相處的樣子,把差點爬到人家碗裏的黑貓抱住,準備和小顧商量一下,她能不能留筆錢在這裏,要是花棠過來吃飯了,給準備點減肥餐。


    減肥的原理都是通用的,少吃多動,管住嘴邁開腿,葉絲蘭在小區也呆不長,不如請小顧幫幫忙。


    之前花棠蹭霸王餐的時候,顧餘生都沒有拒絕過,減肥餐更不在話下,隻不過他不太清楚,減少紅肉增加白肉,控製餐量多膳食纖維的搭配,是否適用黑貓。


    “葉姐,花棠平時吃冬瓜和魔芋,加點魚肉做成丸子可以嗎?”冬瓜和魔芋,都是低熱量卻可以飽肚子的食材,配合魚肉補充蛋白質,比較適合給花棠換食譜。


    葉絲蘭活了快四十年,從沒有胖過,對小顧的提議也虛心求問,“那這個,是飯前吃還是飯後吃比較好?”


    顧餘生:?


    花棠聽著冬瓜和魔芋,就覺得沒什麽味道,肚皮攤在葉絲蘭的手上,四爪劃船一樣的接力撲騰。


    “花棠這是在?”顧餘生看花棠連尾巴都不動,就爪爪亂動的樣子,不知道在做什麽。


    “哦,是健身,這樣增加花棠的鍛煉量,對減肥好。”葉絲蘭不愧是照顧過花棠的長輩,一點都沒有意識到,用手托著小胖貓劃爪,到底是鍛煉貓還是鍛煉她的臂力。


    如果沒看錯,這點運動程度,還比不上花棠平時巡邏小區吧?


    顧餘生算是懂了,葉姐最大的認知錯誤,就是以為她是什麽嚴厲苛責的長輩,實際上,寵貓寵的無法無天。


    第28章


    葉絲蘭出生在漁船上, 從小和家人在水上飄著,還搖不動船櫓的時候,就已經學會撒網和釣蝦。


    窮不走水,捕魚的生活也就比窮困潦倒好一些, 葉絲蘭小的時候, 常常坐在母親身邊, 聞著小漁船散不去的水腥氣,想著她以後一定要賺很多錢,買大房子,再也不要住在船上。


    家裏沒法讓葉絲蘭讀書, 可從小賣魚算賬, 讓葉絲蘭十七八歲的時候, 就開始琢磨著做生意。


    她要去陸地上,隻有離開漁船,才可以掙到更多的錢,給她的母親醫治瘸腿,給她的妹妹買新衣服。


    那是個“打劫的不如賣藥的”年代,葉絲蘭膽子大眼光準, 和人家合夥倒賣藥片,接手改製的藥廠,坐著火車去找高校的研究人才, 她買了套不合身的西裝,包裏時刻裝著截鐵棍,硬是在二十出頭的時候, 賺到了第一筆二十萬。


    在月薪三百就是高工資的時候,葉絲蘭拿著第一桶金,越走越遠,生意也越做越大。


    隻是她沒有想到,那個窩囊畏縮了大半輩子的中年男人,看強勢的大女兒不著家,老妻瘸腿小女兒智殘,就把葉絲蘭寄回來的錢全部搶走,拿去賭博,越輸越多。


    葉絲蘭抓住體製改革的機會,往裏麵擠著分蛋糕的時候,也因沒什麽背景,險些招惹到什麽眼紅的無賴,沒想到,她倒是警惕小心了,可依舊有人渣找到了濫賭的葉父,想從她這裏咬口肉下來。


    寫著信怕大女兒擔心的葉母,可能沒想過有一天,追賭債的流氓會跟著丈夫回來,打砸搶奪,還差點拽走她的小女兒。


    躲在一邊的葉父心虛發抖,卻被誤傷砸斷了腰椎,當場就失去了行動能力,帶著小女兒逃出去的葉母則無路可退,叮囑還停留在孩童心智的小女兒,好好躲在垃圾堆裏別出來,然後瘸著腿引走了後麵的流氓。


    這群人渣可不會管什麽智殘不智殘的,他們看到的,就是葉絲蘭剛成年,水嫩可口的妹妹。


    葉絲蘭接到老鄉報信的時候,母親為了把人引遠一點跳了江,卻被水草纏住沒遊上來,妹妹再也不見蹤影,問誰都說不知道沒看見。


    唯有還殘了一口氣的父親,讓葉絲蘭捏碎了拳頭,差點一把掐死對方。


    將手裏一切財產變賣,葉絲蘭什麽都不要了,立墳磕頭,發誓去找妹妹,不管對方是被拐走還是出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年之後,葉絲蘭沒有找到妹妹,在外地過失殺人,蹲了近五年的監獄。


    等她出來後,帶著案底很難找工作,可葉絲蘭不放棄,還是想找自己的妹妹,哪怕她送葉父和主謀一起去祭奠亡母,也換不回她的家人。


    餘董那天在吃飯的時候,想說的就是葉絲蘭“簡曆”,他和葉絲蘭熟悉,知道對方不是什麽逞凶鬥惡之人,覺得當年的事情肯定另有隱情,但畢竟涉及到別人的隱私,所以就忍下沒和妻子提過。


    胡醫生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麽葉絲蘭能高強度出差,去各個工地實訪,不叫苦也不叫累,可餘董隱隱知道一些,她是為了去找妹妹的。


    試問,一個智殘但身體健全的年輕女子,在走失沒有家人保護的時候,會遇到什麽事情?


    什麽被流浪漢撿走鎖起來生孩子,或是被拐賣到偏遠山村當媳婦,都是葉絲蘭預想之中,還能給妹妹留條命的情況。


    她從不低估人性的惡,怕的就是妹妹被拐走之後,飽受所有的折磨,最後還會被拆了器官非法買賣,甚至被關在畜生草棚裏,隨便誰都能發泄一番,最後染病致死,連個埋骨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葉絲蘭去各個工地,不斷跑偏遠山村,聽到什麽非法孕村或拐賣的消息,也敢背著包去,就是為了找到妹妹最後一絲生存的希望。


    如果她不去做,那麽妹妹就真的沒有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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