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平淡,仿佛在敘述一件過去了很久的往事:“那日為公主請脈,我在殿中看著你走來,你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兩個時辰,我等了兩個時辰,才等到你出來。”眼淚緩緩落了下來,聲音卻依舊堅強不屈:“她受傷,你著急,她不開心,你便食不下咽,可是秦錚……若是有天我死了,你可會為我覺得難過?”


    秦錚的表情怔怔的,喃喃開口:“雪羽你……”


    薑雪羽悲涼地笑了一聲,淚水傾瀉而下,孤傲地抬頭看他:“秦錚,原來你一直不知,我是喜歡你的麽?”


    秦錚徹底愣住了,他望著薑雪羽,半晌說不出話來。


    知道麽?自然是……知道的,那天,在這裏相遇,她為他彈琴一曲,小心翼翼地試探,還帶著幾分羞怯和期許,從那時起,他便是知道的。


    可是,又能如何呢?他們兩個從小便沒有了親人,好不容易才重逢走到了一起,一直以來,他都是拿她當作妹妹看待的,可是他的妹妹,卻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感情,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裝作懵懂不知。


    秦錚局促避開了她的目光,低聲道:“抱歉雪羽,我……”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沉默了下來,該怎麽說才能讓她明白?一個小小的護衛,居然不自量力地喜歡上了公主,雖然知道今生再無可能,還是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她周全?這樣的話,他怎麽說出口,這份感情,連他自己都覺得羞於啟齒。


    秦錚的臉色很難看,他背過身子,默默道:“對不起……”現在除了這三個字,他也不知道該對薑雪羽說些什麽了。


    第26章 浮華轉成空(四)


    薑雪羽站起身來,靜靜注視著秦錚的背影,片刻之後,拋卻女兒家的矜持和羞澀,邁步走了過去,從後麵輕輕擁住了他:“秦錚哥哥,我們離開吧,好不好?”


    邪魔天生便有預知危險的能力,我已感到災難即將來臨。


    秦錚一愣,他垂了下首:“大王已經下令,我會帶兵出戰,不可能離開的。”


    薑雪羽臉色蒼白,她收緊了擁抱著秦錚的手,語氣近於哀求:“秦錚哥哥,我害怕,你帶我離開,好不好?”


    災難已然來臨,我感覺得到死亡的氣息。


    秦錚微微皺起了眉,他抿了抿唇:“雪羽,你走吧,回到故鄉去,我……一定會回來的,然後就去找你。”


    不久之後,這裏將會淪為一片地獄。


    薑雪羽緊閉著雙目,淚水連連落下,她無聲地哽咽著,絕望而悲傷:“秦錚哥哥,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秦錚終於掙開了她的懷抱,猶豫的神情中帶著不舍,他避開薑雪羽的目光,麵帶羞愧:“對不起雪羽,我不能離開她……”


    一次次的拖延逃避,在她的堅持麵前,終於還是被逼到了盡頭,千萬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背後,掩藏著最為真實的理由,在這個世上,除了他不愛她這件事,還有什麽可以把她從他的身邊推走?她就是抱著這樣的勇氣,孤注一擲,賭上自己的尊嚴和感情,企圖在即將到來的災難中,挽救他的一條性命……


    她以為,憑著他們往日的那些情誼,她以為,憑著他們過去的那些歲月,她這樣低聲下氣的求他,至少她還有一點勝算,可是現在她明白了,在這場愛戀之中,她由始至終都是第三人,現在兵敗如山倒。


    太陽西斜,秦錚看著落在院中的夕陽,低聲道:“軍中還有許多事情處理,我先走了。”


    他向前走了幾步,沉默了良久,側首淡淡道:“三日後,我就要出征了,你……好好保重。”夕陽拉長了那道堅毅挺拔的身影,他的腳步沉穩,仿佛帶著極大的決心和勇氣,不留一絲猶豫和遺憾,闊步朝著庭院的門口走去。


    薑雪羽怔怔地失神,身旁有淡藍的光點升起,仿佛是夜間飄舞的流螢,銀時月向她走近了幾步,停頓在她的身後,他的神色平靜,流露著淡淡的哀傷:“雪羽,你救不了他的。”


    薑雪羽回過神來,覺察到銀時月的到來,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來到銀時月的麵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語氣焦急而迫切:“銀時月,你可以救他的,你一定可以救他的,對不對?”


    注視著她殷切的目光,銀時月慢慢地垂下了眼簾,他偏過了視線:“抱歉……”


    “為什麽?”薑雪羽放開了他,她往後倒退了幾步,哽咽地道:“你是邪魔,從上古時期存活下來的邪魔,你可以救我,為何救不了他?”


    銀時月注視著她,他的語氣哀傷:“雪羽,契約早有約定,邪魔是不可以插手人間之事的,否則我將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第27章 浮華轉成空(五)


    薑雪羽聞言徹底愣住了,她沉默了片刻,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看向了銀時月,失魂落魄地往後退著:“你走吧,他若是死了,我也不可能獨活,可若是為了救他,就不顧你的性命,我做不到……”


    “雪羽……”銀時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沉默了下來,這位洪荒遠古的強大邪魔,在人類的固執麵前終是無可奈何,良久之後,悵然歎息了一聲,從樹下消失了身影。


    秦錚領兵出征,正是接到任命的第四天下午,按照古籍記載,申時之後,陰氣漸盛,這種時候本來是不宜出征的,然而邊關形式緊急,片刻不得容緩,朝廷也顧不得其他。


    那天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赤紅的顏色像是潑上了誰的血,秦錚身著墨色的寶鎧,從大王顫巍巍的手中接過了刀劍,薑雪羽艱難地擠過了人群,站在送行之人的前麵,隻見到他的身姿挺拔,英俊的眉目堅毅,令人不由心生恍惚,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秦錚哥哥,已經不再是那個山野鄉村之中會背著她走過油菜花田的少年。


    自從秦錚離開之後,薑雪羽便每日跪在神廟的前麵,專心致誌地為他祈福,她的麵前擺著一疊素紙,上麵平鋪著各色的彩繩,以及散發著幽香氣息的香草。這是傳說中車遲國古老的祝術,寫夠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安’字,製成平安符掛在神樹之上,便能感動上蒼,讓天神聆聽到心願,保佑遠行的人平安。


    淡藍的光點悄悄飄出枝葉外,散發著永恒的、寧靜的清輝,銀時月躲在神樹之後,遙望著神殿中的背影,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自從那個人類離開之後,她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跪在神像前寫字,淡黃的方紙上,水墨著力,一筆一畫盡是娟秀的字跡,她不厭其煩地寫著,然後每一個字都做成一隻平安符,掛在神廟外的大樹上。


    望著她的背影,銀時月臉上流露出憂傷的神色,淡藍的光點摘下一枚平安符,他緩緩接在手心裏,垂眸凝望,仿佛自言自語般:“雪羽,若是有一日,你也會這般關心我麽?”


    時光歲歲催人老,窗台上的日光悄然劃過,神樹原本青翠鬱鬱的枝葉逐漸變得發黃,仿佛那個女子一樣,漸漸衰落在王宮的時光。王宮之中,一如往昔的平和安靜,仿佛除了那個離開的護衛,一切都沒有改變,然而稍有些經驗的宮人,都很敏銳的嗅覺到了某些風吹草動。


    大王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朝臣嬪妃們都被擋在了寢殿外麵,就連身為司藥女官的薑雪羽都無法近身,朝中讓太子代理朝政的呼聲越來越高,一向活潑好動的綽瑤公主,也慢慢沉寂了她銀鈴般的歡笑聲,歲月的齒輪緩緩向前推移,顯得那麽短暫,又是那麽的漫長。


    邊關的形勢並沒有因為秦錚的到來而緩和下來,不時傳來的急報中,亦是壞消息居多,敵軍漸漸逼近國都,王宮裏人人自危,每個人都在等著末日的到來。和那些惶惶不安的宮人們比起來,薑雪羽看起來要沉靜許多,每日都跪在神廟裏祈福,神樹之上已經掛了許多平安符,五顏六色,甚是好看。


    對她而言,國家興亡太過遙遠,隻要秦錚還活著,隻要他平安,便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第28章 浮華轉成空(六)


    然而,這樣的情況又能維持多久呢?戰場之上,衝鋒陷陣,手起刀落間,傷亡總是在所難免,隻要秦錚的性命還懸於一線,她就整天為他提心吊膽,總想著該如何才能幫助他,思來想去,除了在神廟中祈福,又偏偏什麽都做不了。


    薑雪羽站在神樹之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的動作一頓,又恍若未聞地繼續掛著平安符,銀時月輕輕邁步來到她的身邊,他的語氣沉靜寂然:“有時候我很羨慕那個人類,你對我若是有他的一點點好,我會很高興的。”


    他頓了一下,見薑雪羽沒有回答,於是黯然地垂下了頭,喃喃地自語道:“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關於你,關於我,還有那個人類,我是邪魔,不懂你們人類的感情,不過我想,我是喜歡你的吧。”


    薑雪羽聞言轉過身來,她驚愕地望著銀時月,有些不可置信地:“你……你說什麽?”


    銀時月的手中緩緩地幻化出了一把匕首,他握在手中,不緊不慢地朝向薑雪羽接近,薑雪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也許是被他的舉動嚇到,眼見著那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頸間,才回過神來震驚地望著銀時月。


    銀時月站在薑雪羽的麵前,手裏緊緊地握著那把匕首,他的眉目淡然清雅,然而瀲灩的眼波中卻流露出悲哀的神色,他的手指輕顫,良久之後,淡藍的流光閃過,那柄匕首從他的手中消失了蹤影。


    他往後退了幾步,聲音近於絕望:“看著你這樣為他,我很難過,可是又無法殺了你……雪羽,你說得對,當我開始心甘情願地為一個人傷心,卻又無法毀去的時候,這就是喜歡了。”


    薑雪羽怔怔地望著他,還未反應過來,隻見銀時月微微地抬起了手,他的周身泛起了淡藍的光點,然而卻有幾道靈力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邊,隻聽見銀時月靜靜地道:“契約早有規定,皆不可插手人間之事,否則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他微微蹙眉,捂著心口悶哼了一聲,血跡順著唇角緩緩流下:“我的修為已然受損,需要重新回到草木之中休養,希望這道封印可以護住你一時,雪羽,不要離開王宮,否則連我也無能為力了……”他的聲音漸淺,伴隨著靈力的流失,身體也開始泛起了淡淡的白光,最終消失在神樹之下。


    薑雪羽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回過神來,連忙朝向銀時月那邊跑去:“銀時月……”


    然而,銀時月剛才站立的地方已經了卻無痕,唯有點點晶瑩的藍光飄蕩在半空中,漸漸地也消失了蹤影,薑雪羽的神情愕然,她失魂落魄地跪了下來,望著銀時月消失的地方,緩緩地落下淚來。


    神廟之外,一片寂靜,薑雪羽頹然坐在神樹之下,想起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美麗蒼白的麵容間流露出悲傷的神色,她抱著自己的身體,埋首在雙臂之中,喃喃地輕念著:“銀時月……”


    良久之後,有腳步聲匆匆忙忙地傳來,薑雪羽抬起了頭,隻見一個宮女跑到自己的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流滿麵地道:“雪羽大人,大王他……駕崩了……”


    第29章 浮華轉成空(七)


    大王駕崩,舉國哀悼,宏偉的王殿裏,中央擺著大王的棺槨,朝臣侍衛們身著素白的喪服,分列在兩側,都在低聲啜泣著。各宮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跪在棺木前,神色肅穆,心事重重,好像烏雲壓頂一般,隻有綽瑤公主哭得最是厲害,抱著大王的棺槨死活不肯撒手,不過最終還是被宮人們拉開了。


    伺候大王的老內侍請出大王的遺詔,遺詔中除了大王懺悔自己當政期間沒有給百姓帶來福祉,臨逝前決定將王位傳於太子外,還附加了一條綽瑤公主的婚事。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在臨逝之前,還想拚盡最後一點力量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兒,將她指婚給東陵國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雋。


    大王喪事剛過,太子便奉召登記,王宮內百廢待興,每個人又重新忙碌了起來,似乎沒有人再關注邊關水深火熱的處境。慕容家很快派人來求親,車遲國國喪剛過,大王自是百般推脫,綽瑤也哭著鬧著不肯嫁與那位慕容家的公子,不過在兩個人見麵之後,她的哭鬧聲就漸漸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作為女兒家的嬌羞與喜悅。


    現在邊關的情況危急,大王急於拉攏北夷國,若是她不肯嫁進慕容家,很有可能就會被送到北夷和親,慕容家家財萬貫,幾乎占據了東陵一大半的商業,能夠嫁進他們家,即使日後車遲國慘遭覆滅,綽瑤也可以生活的很好。


    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慕容雋此人容貌清秀,談吐風趣幽默,而綽瑤公主隻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哪裏經得起這樣的討好,一來二去,很快就喜歡上他了。有好幾次,薑雪羽都看見他們在禦花園裏撲蝴蝶,那位美麗活潑的公主,終於找回昔日銀鈴般的笑聲,容顏燦爛像是天邊織錦的晚霞。


    其實這世上哪裏有什麽公平可言呢?她為了秦錚嘔心瀝血,一番繾綣心事全都寄予了虛妄,而秦錚為綽瑤浴血奮戰,幾經生死,到頭來還是抵不過別人的一舉手,一投足。


    隻是不知道綽瑤在接下慕容雋求親信物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那個正在為她披荊斬棘、豁出性命的沉默男子?不知道綽瑤在披上嫁衣、低首踏進鳳攆的那一瞬,有沒有想起過那日國都城下,將士們出征時似血的殘陽?在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有理由自私,隻不過為了某個人,不得不放棄了自私的念頭,一心一意隻想讓那個人過得更好。


    綽瑤走了,帶著滿心的喜悅和憧憬,卻沒有帶走秦錚對她的心意和眷戀,或許對她而言,那個墨衣俊朗的護衛,隻是她生命中一道明媚的春風,現在她的太陽出現了,那道春風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薑雪羽也走了,自從綽瑤公主離開後,她才恍然這個王宮之中,已經沒有了秦錚的留戀,她也已經沒有了留下來的意義,她要到邊關尋找秦錚,雖然得不到他的愛,至少,在他難過的時候,她要陪伴在他的身邊。


    第30章 往事多未央(一)


    明月居中,雲皎蹲在池水旁,眼淚嘩嘩,她難過地抽噎了一下,注視著水池上方的幻影,心裏一陣淒涼。


    找他們畫骨重生者,無不是對從前有著深深的眷戀和遺憾,所以才甘願出賣靈魂來交換回到過去,可是她沒有想到,屬於銀時月的過往,居然會是這樣!身旁有個身影悄悄接近,她斜了半趴在自己身邊,企圖靠近的雲初末一眼,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問:“作甚麽!”


    雲初末的動作一頓,順勢坐了下來,他的眼裏帶著笑意:“我還以為,你終於覺悟到自己長得醜,想開了準備跳水自殺呢。”


    “……”雲皎氣得頭暈,手向前一指:“你難道不覺得他們很可憐嗎?”


    雲初末不屑地輕嗤了一聲,語氣很蠻橫:“我為什麽要覺得他們可憐?”


    雲皎十分鄙夷,十分憤怒:“你這個人當真一點同情心都沒有,見到這樣悲傷的事情居然無動於衷!”


    雲初末無所謂地扯了扯唇角,看著她眼神很複雜:“我曾見過一對情侶,曆經生死磨難最後終於走到一起,卻在成親那天,新郎醉酒撞到門檻上磕死了。”


    “……”雲皎現在真是哭笑不得了,方才的傷心陰鬱因他的這番話,頓時煙消雲散,她抽噎了一下,扁著嘴又哭又笑:“你這個人真是……討厭!”


    雲初末臉上露出了笑容,寵溺的伸手替她擦眼淚:“好了,不過是個故事而已,看看就好,何必認真?”


    雲皎微微嘟著嘴,表現的有些不滿,雖然是個故事,但也是真實發生過的故事,雲初末這個人真是沒心沒肺,沒有一點惻隱之心!


    正想著,隻見雲初末站了起來,慢悠悠的道:“比起這些,我倒是比較好奇銀時月的形體究竟是何人所毀的。”


    雲皎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銀時月身為十大魔君之一,在那個天神歸隱、萬魔歸墟的年代,應該沒有人可以跟他匹敵了,即使真的遇到強敵,以他的修為,逃跑是綽綽有餘的,怎麽會慘到被人完全毀去形體,隻剩下一縷魂魄流落世間?


    雲初末凝結靈力的手一揮,幻影迅速的閃變,畫麵裏頓時出現了銀時月的身影。


    月夜當空,他孤身站在一處懸崖之上,身著雪色的衣袍,銀狐的尾巴環繞在他的身邊,顯得整個人高貴優雅,不可一世。


    他的臉上泛著兩道銀白的魔紋,容顏柔美絕豔,一雙眼眸居然變成詭異幽涼的冰藍色,佇立在月色裏,仿佛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凜冽的寒風乍起,素白的衣袂隨風飄蕩,他的身上開始泛起淡淡的藍光,與此同時,身體從上而下,開始顯現出九尾銀狐的原身。


    這是一隻巨大的九尾銀狐,銀白色的皮毛泛著皎白的月華,九條華麗的尾巴裝點在身後,隨風舞動著,它的臉上有兩道和銀時月一模一樣的魔紋,隻不過此時已變作深紫色,在空氣中彌漫著森森的魔氣。


    雲皎一驚:“這……這是銀時月的原身,他要做什麽!”


    妖魔在現出原身的時候,魔力亦會達到最頂峰。不過一般情況下,若不是遇到了足以威脅生命的危險,他們是決計不會顯現出原身的。


    此時的九尾銀狐,站在懸崖之上,遙望著遠方的銀月,冰藍的眼眸中竟然流下了悲傷的淚水,它仰天長吼了一聲,懸崖上有碎石塊被震得掉了下來,天際不知為何飄出來滾滾烏雲,遮掩住了月的光華,大地陷入一片黑暗,狂風好像永無止息。


    不遠處的空地上,駐紮著黑壓壓的軍隊,他們見此情景都驚慌地從軍帳裏出來,身上穿著森寒的鎧甲,手裏緊握著刀劍:“怎麽回事,什麽聲音?”


    黑暗中,一雙冰冷的藍色眼眸忽然閃了一下,看著那群弱小的人們,眼神裏充滿了淩烈的殺氣,好像正在獵食的猛獸,悄然蟄伏接近自己的獵物,它的身體後頓了一下,朝向那群人類猛然躍起,龐大的身姿穿梭在長空之中,一如既往的優雅敏捷,卻帶著死亡的氣息。


    大地忽然震動了一下,成千上萬的軍帳之中,彌漫著被九尾狐震起的灰塵,它的氣勢所帶起的狂風還在刮著,然而在昏暗中,人們卻聽到了野獸隱忍的低喘聲。


    “啊……這是……什麽東西……”


    漫天的灰塵終於平靜了下來,九尾狐銀白的皮毛即使在黑夜中也泛著白光,有人睜開眼睛,見到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嘶喊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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