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算計與利用,卻沒料到,這盤自以為精妙的珍瓏棋局不僅害苦了別人,也將他自己困在其中,他忘不掉雪地裏蕭蕭抱著他取暖的緊張,忘不了她帶著靈藥回來時渾身血汙的模樣。


    原來一個人即使冷了感情,硬了心腸,還是會被這般炙烈的鋒芒重新溫暖起來,整個世界都會跟著明亮。


    一泓碧水,一葉扁舟,一個對著他笑的明媚女子,睜眼是她,閉眼是她,就連夜半之時的睡夢中,都能聽到她銀鈴清脆的叮當聲……


    霍斬言皺眉合上了目,似是極力隱忍著什麽,清淡的語氣裏有些威嚴:“不要再說了。”


    老洪果然閉口不再多言,站在霍斬言身邊,望著他的側臉,隱約中似乎看到了時光的另一邊。


    良久之後,霍斬言緩緩睜開眼睛,平靜的望著外麵的風景,再度換上了那一副不鹹不淡的模樣,他呢喃的開口:“我答應過父親,要改變我們霍家人的命運,要將江月樓帶到武林至尊的位置,這條路既然已經開始走了,不達目的,便永不回頭。”


    想起糾纏霍家幾代人的噩夢,即使是身為外人的老洪都心生痛楚,霍家先輩機緣巧合創製的絕世神功,卻因力量太過強大而無法被人修煉,但是為了守護江月樓以及跟隨江月樓的眾人,明知道會有此宿命,每代樓主還是義無反顧的強行修煉,以凡人之軀去承受神功賜予的力量,同時也在忍受著它所帶來的痛苦。


    他在江月樓裏待了幾十年,見證了一位又一位樓主的死亡,記憶中那個武功豔絕的少年天才,十八歲便已敗退少林四大禪僧,緋色蜀錦的衣袂,爽朗放肆的笑容,卻在十九歲那年的雷雨交加中,陰了天,蒙了塵,染上了血紅。


    還有那個縱橫天下的英雄劍客,眉目俊毅,身姿挺拔,總在武林危難之時力挽狂瀾,終其一生都在奔波勞碌救萬民於水火。千裏風雲獨臂持,留卻身後功與名,如今的江湖還流傳著他的傳說,然而傳說裏的那個人,卻也沒能逃脫厄運,不到三十歲便死在了病痛之中。


    噩夢終歸是噩夢,江月樓裏卻一日都不可缺少樓主,前任樓主死後,少主尚且年幼,江月樓裏人心惶惶,外有宿敵虎視眈眈,就是在這樣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年不過十歲的少主霍斬言接管了江月樓,為尋求破除厄運之法,終日隱居在山莊內閉門謝客,到如今,已過了十多個年頭,好在上天眷顧,尋尋覓覓之中,他們終於在神龍教中找到了答案。


    於是,一張精心編織的巨網,正在緩緩展開……


    第71章 冉冉物華休(七)


    清晨的庭院,霍斬言剛喝下半杯早茶,便有小廝過來請他,因英雄大會已經結束,那些江湖人士大多已辭行離開洛陽,所以山莊內一下子變得冷清許多。霍斬言跟隨小廝的腳步,很快來到了客廳,隻見卓鼎天和龍懿文坐在首座,陸九卿與少林的那幾位大師陪坐在兩邊。


    他邁步走了進去,不緊不慢的施禮道:“不知卓師叔,喚斬言來何事?”


    卓鼎天尚未說話,倒是龍懿文首先冷冷道:“霍樓主,隻怕還欠我們一個解釋吧?”


    霍斬言對上他的目光,靜默的微笑著:“盟主有何話,不妨直說。”


    龍懿文冷哼一聲,語氣甚是尖酸刻薄:“霍樓主身為正派中人,卻私自放走了魔教的妖女,此等做派,當真讓人看不透呢!”


    當日他敗退左嶽盟的江昊取得武林盟主的位置,本可以借著那個揚眉吐氣的機會,趁機羞辱卓鼎天和左嶽盟一番,沒想到被人莫名其妙攪亂了計劃不說,還在天下的英雄麵前,敗給一個魔教的女子,險些喪命,可謂把龍家堡的臉都給丟盡了。


    之後,霍斬言又在那麽多人手中救下了蕭蕭,不僅如此,那一招的反擊攜著滔天的氣勢,是個人都能看出霍斬言的武功遠遠在他之上。所以,隻要有霍斬言在,他這個武林盟主的位子便坐得不太舒服,自負驕傲如他,當然不願同輩之中出現像霍斬言這樣的人物,令人覺得武林盟主的位子是別人讓給他的。


    廳中的人怎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少林寺的方丈與禪智長老相視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搖頭歎息,新任武林盟主心胸狹隘如此,性情為人又自負傲慢,真不知再如此下去,將會給武林帶來怎樣的浩劫。


    霍斬言負手而立,聲音不鹹不淡:“蕭姑娘是為霍某而來,若是在英雄大會上發生意外,旁人隻會指責我江月樓有違俠義,更何況她還曾救過霍某的性命,忘恩負義這種事……相信盟主也是不齒於此的。”


    他的唇角勾起淺淡的笑意,緩緩道:“再說,即使蕭姑娘是魔教中人,我等身為正派,憑著人多便仗勢欺人,恐怕隻會被人詬病吧。”


    “你……”龍懿文臉色陰寒,隱忍怒氣不發。


    “好了好了,”卓鼎天見此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接聲道:“斬言執掌江月樓,一直是我中原武林的砥柱,自是以盟主為尊,聽從武林盟主的調令,豈敢與那魔教妖人糾纏,做出損害武林的錯事?”


    他頓了頓,看向霍斬言道:“斬言,今日請你來,不是為了蕭姑娘之事,盟主他隻是隨口問問,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霍斬言默默頷首,語氣溫淺:“是。”


    他抬起頭注視著卓鼎天,緩緩說道:“卓師叔即使沒有邀請,斬言也是要來辭行的。”


    卓鼎天聽著他的話,不由皺眉道:“怎麽,你要走?”


    霍斬言靜靜點頭,不緊不慢的道:“離開江月樓已久,斬言也該離開了。”


    客廳內,除了龍懿文,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怪異,卓鼎天和陸九卿相視了一眼,略微尷尬道:“斬言,其實今日請你來,是想有件大事與你商議。”


    他列了列手,示意霍斬言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接著道:“你也知道,近日魔教中人越發的猖狂,若是不加整治的話,恐怕會危及中原武林的安全。”


    霍斬言正襟危坐,溫淡的開口:“卓師叔,想讓斬言做些什麽?”


    卓鼎天見他默許答應,心下劃過一抹算計,接著道:“盟主打算聯合我們幾大門派攻打神龍教,剿滅了那一幫魔教教徒,不知道江月樓可否助我們一臂之力?”


    霍斬言緩緩頷首,平靜的麵容裏看不出任何破綻:“盟主既然有這樣的高瞻遠矚,我江月樓自然義不容辭。”


    “不用了!”龍懿文見他真的答應,不由在心中惱怒,此次計劃是他建功立業的好機會,若是被霍斬言搶去了功勞,豈不是日後人人都在稱頌江月樓,還有什麽人肯把他這位武林盟主放在眼裏?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他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在卓鼎天之前的那位武林盟主,便是在霍斬言父親的光環下碌碌無為,苟安一生,然而他龍懿文是什麽人,豈能甘心被埋沒在霍斬言的威風之下?


    見龍懿文反對,卓鼎天一驚:“盟主,您這是……”


    龍懿文陰毒自負的目光看向了霍斬言,語氣亦是冰寒:“霍樓主與那位魔教妖女的關係匪淺,此役關乎整個武林的安危,茲事體大,我不能冒險。”


    霍斬言並不在意,唇角勾起清淡的笑意:“盟主是不相信霍某的為人麽?”


    龍懿文對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飾:“是,不過霍樓主若是肯將那妖女的首級提到我們麵前來,或許本盟主會相信你一些。”


    霍斬言的眉目清淺,語氣雲淡風輕:“恩將仇報的事,霍某不會去做。”


    龍懿文扯出一個陰毒的冷笑:“那便沒什麽好說的了!”


    少林寺方丈看著霍斬言,越發覺得此人耿直不阿,謙和有禮,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而且他的武功和心智都遠遠在龍懿文之上,若是這樣的人擔任武林盟主,必是江湖的一大幸事。可惜啊可惜……


    他注視著霍斬言,蒼老渾濁的目光中,竟隱隱浮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來,當初那個人便是這樣的優秀絕豔,卻死活都不肯擔任盟主之位,還說自己有難言的苦衷,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兒子就在自己的麵前,雖有千般的苦楚和萬般的無奈,卻隻能掩藏在心中無法說出口。


    許多年前的禪寺竹林中,那段關於世間生死的對話還在耳畔回響,那個縱橫江湖的大英雄,竟也會有對於生死的執念,負手而立的身姿中隱約透露著落寞和寂然,之後不久,他便真的悄然離世了。


    出家之人,向來心靜止水,無欲無求,然每每想起摯友的英年早逝,即使是身為方丈的他,都難免會有一絲悲慟。方丈細不可聞的歎了一聲,緩緩道:“少林乃是出家之地,向來不問世俗糾葛,更何況是這等殺孽之事,請恕少林不能參與其中了。”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霍施主的為人,老衲倒是十分相信的。”


    霍斬言側身,向他微微躬身,舉止間皆是尊崇之色:“多謝方丈。”


    見龍懿文沒有搭話,方丈歎了口氣,向霍斬言點頭示意他不要多禮,然而對於龍懿文刻意限製霍斬言之事,卻也無可奈何。如今的江湖,已是別人的江湖。少林清靜地,佛門慈悲處,當年的意氣風發能有幾時?


    見客廳中的氣氛越發凝重了起來,卓鼎天輕咳了一聲,首先打破沉寂,向霍斬言道:“斬言,你難得出門一次,正好此處離左嶽盟不遠,不如隨我到左嶽盟小住幾日吧,也讓師叔盡一盡地主之誼。”


    “這……”霍斬言有些猶豫,緊接著又聽江昊道:“是啊霍師兄,師父都這樣誠心邀請你了,你便到我們那兒住上幾天吧。”


    霍斬言微微笑了,緩緩頷首:“那好吧,斬言恐怕要叨擾師叔和師弟幾日了。”


    卓鼎天連連擺手,笑道:“自家人,什麽叨擾不叨擾的,師叔我可是巴不得你在左嶽盟常住呢!”


    霍斬言正襟危坐,保持著完美的禮數和淺淡的微笑,好像對於龍懿文刻意的針對沒有任何的介懷,對於卓鼎天故作的親近也沒有太多的回應。


    在客廳說了一會兒話,因他們幾人還要商談攻打神龍教一事,霍斬言作為被懷疑者,自是識相的起身離開,隻是在腳步跨過門檻的瞬間,他的動作頓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側首片刻,清淡溫潤的唇角隱約勾起些許冰冷的微笑。


    不過是說出了一個多年前的真相,不過是散布了蕭孟虧要奪取武林盟主的謠言,卓鼎天便著急著要剿滅神龍教,不過這位混跡江湖數十年的前任武林盟主也算不錯,精心安排了英雄大會上的這一出好戲,拉出龍懿文來當擋箭牌,既除掉了神龍教,還能拔掉龍家堡這一顆眼中釘。


    而龍懿文呢?傲慢自負的新任堡主,終究還是嫩了點,忘記了自己與左嶽盟的交鋒中,何曾占過上風?如今從卓鼎天手中奪了點甜頭,就不顧昔日的疼,竟還真的以為自己可以擔任武林盟主。


    所以說這世上大多數的人,最敵不過一個貪字,趨利避害是人人生而具有的本性,甚至有時候,為了得到所謂的“利”,可以甘願冒些風險。把握住這一點,隻要雕蟲小技,那些他想要的,勢必得到的,總會有人爭著搶著為他拿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情,誰不願去做呢?隻是誰是鷸蚌,誰是漁翁,卻容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中了他的連環計,入了他的生死局,一切,便隻由他說了算。


    第72章 冉冉物華休(八)


    左嶽盟昏暗的地牢裏,破舊的油燈正跳動著孱弱幽涼的火焰,在上方的土牆上熏出一道道烏墨漆黑的痕跡,濃煙夾雜著酸臭腐朽的氣息,彌漫在夜晚的寂靜中,沉悶而又令人心悸。


    通往地牢的鐵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人手舉油燈摸索著走下石階,很快來到了地牢的中央,寂靜的地牢裏回蕩著他的腳步聲,這個人目標明確的走到一間鐵牢前,漆黑陰毒的目光望著裏麵那位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囚犯,細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


    “玉嬈,你可想清楚了?”這個人不耐其煩的開口,油燈昏暗的光線下,映出他猙獰可怖的臉,竟是左嶽盟主卓鼎天。


    裏麵被關押的人聽到聲音,艱難緩慢的抬起了頭,她的四肢被固定在四條粗重鐵鏈上,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吊在半空中,渾身血汙,指甲都在流著鮮血,脖子上禁錮的鐵鏈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她抬眸注視著鐵牢外的人,死寂的眼睛中恍惚看到了生的希望。


    “爹……爹……”她大口喘息著,用虛弱的聲音喊著不遠處的男人。


    卓玉嬈努力的掙紮著,奈何手腳根本沒有力氣,鐵鏈被晃動得發出聲響,隨即又沉寂了下去。她祈求的望著自己的爹爹:“爹,女兒知錯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她虛弱不堪的輕念著,仿佛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艱難,麵容蒼白如雪,在血汙之下猶若寂靜的死靈,困住她手腳的鐵鏈深可見骨,結痂的傷口處又因方才的動作裂開,磨出鮮血來。


    卓鼎天聞言冷哼的笑了兩聲,將鐵牢的門打開,站在卓玉嬈的麵前,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陰狠猙獰的臉上竟無一點憐惜之色:“這就對了,乖乖聽話,這才是我的好女兒。”


    他伸出手去,想去摸摸自己女兒的頭,但發現觸手可及皆是血汙和肮髒,不由頓住了手,將那隻手背在後麵,望著她用幽涼的語氣道:“早知道會有今日,當初又何必要偷為父的武功秘籍呢?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我的東西以後不就是你的?”


    聽到他這樣說,卓玉嬈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慌忙搖頭:“不不不……玉嬈不敢……”


    她止不住的輕咳了兩聲,望著卓鼎天的目光盡是祈求:“爹爹,玉嬈再也不敢了,您放了玉嬈吧,玉嬈以後再也不敢了……”


    卓鼎天負手站在那裏,紫黑的衣袍顯得華貴尊崇:“你犯了這樣的大錯,若是不做點兒什麽將功折罪,為父又怎麽能放了你?”


    卓玉嬈聽此,死寂的眉目中閃過一抹希冀,血汙肮髒的臉上含著些許欣喜:“女兒願意,無論爹爹要玉嬈做什麽,玉嬈都願意。”


    卓鼎天陰冷的唇角閃過一抹笑意,他的目光狠厲,卻長歎了口氣惋惜道:“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


    他頓了頓,語氣似一個慈父般:“山莊裏來了一位客人,為父打算把你許配給他。”


    卓玉嬈一愣,下意識的問:“誰?”


    然而對上卓鼎天幽涼的目光,頓時嚇得心裏一驚,垂首連忙道:“玉嬈全聽爹爹的,任憑爹爹做主。”


    卓鼎天繞著她邁步,目光打量著眼前被折磨的麵目全非的女兒,似乎在笑著:“你怕什麽,我卓鼎天的女兒自然要嫁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兒,不僅如此,爹爹還會為你準備好嫁妝,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你不是一直想學爹爹的武功麽,好,爹爹全都給你。”


    卓玉嬈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連忙掙紮著搖頭:“不……女兒不敢……”


    卓鼎天終於笑了起來,陰寒入骨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地牢中,猶如沉睡經年的冤魂厲鬼,令人聽了便覺得膽戰心驚。卓玉嬈下意識的掙紮著,手腕上深可見骨的傷痕流出黏膩的血腥,她卻已經疼痛到麻木不知了。


    見到卓玉嬈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卓鼎天終於止住了笑,靠近了卓玉嬈,聲音仿佛是企圖將人拉入地獄的惡鬼:“女兒,那些東西,我給你,你才能拿,知道了麽?”


    他頓了頓,陰毒的目光打量著卓玉嬈身上的傷痕,又接著道:“如果我沒有給你的,你卻自作主張的拿了,爹不會殺你,但會給你一些教訓,讓你明白做人的道理。”


    卓玉嬈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聲音幾乎哽咽,她艱難的點了點頭:“是……”


    卓鼎天這才滿意的笑了,他站直了身體,不緊不慢道:“那個人是江月樓的樓主,我要你嫁給他,然後找機會向他下毒。嗯……孔雀翎的毒,你該知道吧?”


    卓玉嬈聞言瞪大了眼睛,她早知道卓鼎天會借這樁婚事去謀求什麽,但是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爹爹竟叫她下毒謀害未來的夫君!


    孔雀翎,孔雀翎……天下奇毒之首,無色無味,但凡中了孔雀翎之毒的人,即便天仙下凡,華佗在世,也無生還的可能。


    她在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然而又聽見卓鼎天陰摯狠毒的聲音:“你不要覺得為父心狠,那個人病怏怏的,反正早晚都會死,倒不如現在死了,還能成全我的大業。”


    卓玉嬈的眼波閃了一下,幾乎是立即的,她明白了爹爹的計劃。


    把她嫁給江月樓的樓主,那她便是江月樓的當家主母,若是將來那位江月樓主發生意外死去,那麽整個江月樓便都會在她的掌控之下,而作為她的爹爹,義薄雲天的左嶽盟盟主,替不更事的女兒管理江月樓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他打著這樣的如意算盤,不過是想奪取江東的那座江月樓。


    她沉默良久,有萬般的苦楚壓在喉間,心裏冰涼一片,還是艱難的啟唇,細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是……”


    “哈哈……”卓鼎天聞言又笑了兩聲,親和道:“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吊了這麽久,你疼不疼?爹爹現在就把你放下來……”


    昏暗寂靜的地牢中,傳來一陣鐵鏈的聲音,卓玉嬈隻感覺手腳一鬆,整個人摔在地上,久違的觸地感讓她欣喜而悲涼,差點激動難持哭出聲來,她掙紮了一下,發現手腳被吊得太久,渾身酸痛根本站不起來,隻能強忍著重傷向不遠處的那個人爬過去,匍匐在他的腳下,虛弱的聲音道:“謝謝……爹……”


    卓鼎天負手嗯了一聲,又道:“你先在此歇息一夜,等明日傷好些了再出去。”


    “不……”卓玉嬈下意識脫口而出,緊咬牙關道:“女兒……女兒還撐得住……”


    她努力的撐著身子跪了起來,四肢傳來錐心的疼痛,每動一下都如刀刺骨髓般止不住顫抖,蒼白的臉上滲出森森的冷汗,卻還在咬牙堅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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