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從小相識,他無動於衷的態度定會讓她誤認為他對她有情,但夏知知無比清楚,這個男人隻是冷血沒有同情心而已。


    “你有喜歡的人與我有什麽關係。”他眼神淡漠。


    “你要跟我結婚,當然有關係。”脾氣好如夏知知耐心解釋,“我要是嫁給你,就不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了,你能不能放過我?”


    “我要娶的是夏家的女兒,並不是非你不可。”他轉身,不打算與她多做解釋,“如果你不願意,可以跟你的父母談,我娶誰都無所謂。”


    沒有商量的餘地,夏知知絕望地看著他離去。


    若是她父母願意,她又怎麽會來求他?她不甘地呼喚他的名字,對方卻再也沒有回頭。明天就是婚禮,夏知知懷著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她知道結果嗎?她知道的,可她還是不甘心。


    曾經無比疼愛她的父母,為了利益要將她嫁給她不愛的人。她難過,難過得厲害,可是沒有人在意,她蹲在牆邊抱著自己哭了起來。


    小夏聽慣了福利院的哭聲,聽到別人哭還是會跟著難過。她隻有在很難過很難過的時候才會哭,別人也是跟她一樣的。


    她從牆那邊繞過來,躊躇著上前安慰:“你……別哭了,我給你買冰棒吃好不好?”


    突兀的聲音讓夏知知止住了哭聲,她扭過臉不願被人看到她狼狽的模樣,嗡聲問道:“你是誰?”


    “我叫小夏,住在福利院。你還想哭嗎?想哭的話我可以陪你。”小夏在夏知知旁邊蹲下,朝她友善地笑。


    夏知知開始隻覺得這個女孩很奇怪,後來才發現,她好像和普通人不一樣。


    成年人沒有那麽幹淨的眼睛。


    她說陪著就隻是陪著,不多問也不說話。風吹起小夏額前的頭發,夏知知愣了一下,一句話不由自主地就說出口:“你長得好漂亮。”


    小夏羞澀地笑了笑,說:“謝謝。”


    說她漂亮是在誇她呢,她喜歡別人誇她。


    小夏的笑容讓夏知知更難過。


    小夏不認識夏知知,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麽難過的事情,隻能陪著她蹲在牆邊。夏知知見旁邊有人也不好大聲哭,實在憋不住了就埋著頭流眼淚,淚珠在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的水印。


    許久,夏知知終於站了起來,她腿麻,實在蹲不住了,盡管還是很難過,她也要去麵對了。


    大概,這就是人生吧。


    小夏看她站起來有點搖晃,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夏知知扶著她的手站穩,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哦。”


    院裏的孩子哭,小夏總是很心疼,可是她無論怎麽哄也不能讓他們止住哭聲,隻能默默陪著,等他們哭累了送上水喝。


    夏知知落寞地轉身準備離開,小夏迅速跑回屋子裏拿了一瓶水追上她,“給你。”


    她說:“夏媽媽說,水從眼睛裏跑出來就要多喝水,多喝水,身體好。”


    夏知知手上拿著一瓶水,看著小夏又跑遠,許久才回過神來。


    夏知知走後,教堂那裏傳來音樂,義工姐姐和哥哥們說是在彩排呢。


    晚上,白夕留在福利院過夜。


    她離開福利院已經很多年,距離她們上次睡在一起,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夕夕,你上班會很累嗎?”小夏的眼睛在暗夜裏閃閃發亮,對於外麵的世界,她不是不好奇。


    “有時候會累,有時候不累。”成年人的世界每一步都很艱辛,但這不是小夏該知道的。


    白夕有時候會羨慕小夏,羨慕她傻,可以無憂無慮地活著,什麽都不想,想也想不明白。


    她們說了很多話,大多數時候都是小夏在說,她回答。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夏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而悠長,白夕起身去找夏院長。


    昏暗的燈光下,夏院長伏案工作,鬢角泛白卻掩不住滿麵的溫柔。夏院長不過才五十歲,但疾病已使她麵目枯萎。


    “怎麽還不休息?小夏睡了?”看到白夕,她放下手中的工作。


    這世上,白夕從未見過比夏院長更善良美好的人,可命運就是如此不公。


    “院長,醫生說再做一次手術,也許還有機會,錢我有……”


    “小夕。”夏院長柔柔打斷她的話,“你很久沒有回來了,多住幾天再走吧,小夏很想你。”


    “院長。”白夕的眼睛微微濕潤。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有些路你要走了才會回頭。但你要知道,你們健康快樂才是我最大的心願。”夏院長淡然一笑,眼波平靜如水。


    生死有序,她能想得明白,如今,最放心不下的隻有小夏。


    翌日,陽光如舊。


    今天比往常的每一天都要熱鬧,院裏的小家夥們每個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得到了許多禮物,義工和食堂的阿姨們也有,小夏當然也有。


    “這顧家出手就是不一樣。”


    阿姨們不太懂牌子,義工姐姐和哥哥們倒是懂一些,每一份都署著名字,根據性別年齡放了不一樣的禮物,可見其用心和講究。


    受了婚禮氛圍的影響,每個人臉上都揚著笑意,今天不用做什麽事難得清閑,一會兒他們還有幸可以吃到顧家的喜酒。


    小夏打開盒子看了看,拿起一瓶香水。院裏的人都很喜歡小夏,見小夏拿著香水,幾個女孩圍著小夏說:“我們小夏長得這麽漂亮,打扮打扮肯定比新娘子還要好看。”


    不知道是誰拿出了化妝的工具,小夏被按在鏡子前,乖乖地任她們在臉上折騰。幾個女孩手法並不嫻熟,弄到一半,外麵有人喊她們去幫忙,小夏枯坐半天也不見她們回來,隻能頂著化到一半的妝出去找她們。


    路上遇到白夕和夏院長,白夕看到她的模樣笑了笑,“誰把你弄成這樣,快去把臉洗了。去房間找找我的包,裏麵有卸妝水。”


    本來妝化得還可以,但小夏剛才眼皮癢伸手揉了揉,把自己揉成了熊貓眼。小夏有點不好意思,轉身往回走。她的房間在福利院最角落的地方,她拐進院子,見牆邊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夏知知穿著婚紗,站在牆根下苦惱。


    小夏很好奇這裏怎麽會有一個人,見是夏知知疑惑地問:“你來找我的嗎?”


    夏知知轉身,見到是小夏,覺得上天可能是在冥冥之中幫助她,她抓著婚紗急急走到她麵前。


    “小夏。”她還記得她的名字,“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小夏盯著她的眼睛看了會兒,點了點頭。夏媽媽說過,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可以幫的都要幫。


    房間裏,夏知知脫下繁重的婚紗換上了小夏的衣服。


    對於小夏的幫助,她實在感激不盡,連聲對她道謝。小夏雙手抱著她換下的婚紗,露出一個腦袋,說:“不用謝。”


    夏知知將頭上鑲滿鑽石的皇冠摘下,左右看了看,將它戴到了小夏的腦袋上。


    小夏被壓得脖子一彎,低下了頭。


    小夏還想學著白夕的樣子,把卸妝水倒在白白的綿紙上,貼在眼皮上一會兒,然後輕輕一擦,把髒東西輕輕鬆鬆從臉上擦掉,夏知知就拜托她幫忙,把婚紗和皇冠送回去。


    不要說價值連城的皇冠,單單是這件世界上僅此一件的婚紗,夏知知也丟不起。來不及將它們收好,夏知知便催促小夏快點將它們交給在教堂那邊的人。


    她眼神閃爍,說:“我要趕緊走了。”


    小夏呆呆地點頭,頂著頭上的皇冠,往教堂走去。小夏走後,夏知知卻並未像她說的那樣立即離開,而是轉身跟著小夏。


    小夏走出沒多遠,就遇上了來找夏知知的人,夏知知將自己藏在一個角落,悄悄注視著外麵的動靜。


    本來一個角落都不會放過仔細搜索的人,看到一個眼眶黑黑辯不清麵貌的奇怪女孩抱著婚紗,立即截住她問:“人呢?”


    小夏如實回答,說:“她走了,讓我把這個還給你們。”


    領頭的不知是夏家還是顧家的人,已經急得站不住腳,問小夏:“她從哪裏走的?”


    小夏指了指自己來時的方向,他們便立時往那邊跑。


    “哎,你們的……”小夏話未說完,眼前就看不到了他們的身影。她繼續往前走,迎麵又走來一群人,一樣凝重的表情,急匆匆的步伐,看到小夏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小夏被圍在中央,又回答了一遍。


    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小夏被他們的模樣嚇到,縮著身子不敢說話。


    她想找夏媽媽,想找白夕,可是這群人看不到她的害怕。


    她手足無措,不明所以,不知道怎麽就被這群人圍著,帶到了一個更讓她害怕的地方。


    一直到無人再來,夏知知才從本應該是最危險的地方走出來,她戴著帽子低著頭,佝僂著身子,往福利院正門走。


    夏知知不是不愧疚,可她已經顧不得許多。


    第3章


    這是小夏熟悉的福利院,但麵前站著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沒有夏媽媽,也沒有白夕。她說話的時候,身子都在發抖。


    “我,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有人冷哼了一聲,嚇得小夏哆嗦了一下。


    “人都跑了,你們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可能是誤會,希玲。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人找回來,完成婚禮後,我們一定問清楚,給顧家一個交代。”


    “要是找不回來呢?”那人厲聲質問,“我們顧家的顏麵你們擔得起?”


    場麵一觸即發,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小夏認識到自己做了錯事,無助地縮緊了身子。她不敢抬頭去看他們的臉,也不敢聽他們的聲音,可那些斥責、爭辯還是鑽進了她的耳朵裏。


    “既然你女兒不願意嫁到顧家,當初為什麽要主動提起婚事?行執信守承諾答應結這個婚,但是你們夏家背信棄義,我看是存心讓我們顧家難堪!”


    “希玲,這是意外,你別生氣,我們一定會找到人。”夏母柔聲安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她轉頭看丈夫愈發沉重的臉,吩咐身邊的人,“快,再多派些人去。”


    “太太,能派出去的人已經全部去找了,外麵都是記者……”


    顧家的婚禮,媒體聞風而動。雖然婚禮不對外公開,但早有多家媒體連夜候在外麵,進進出出一個人都不放過,隻希望拍得一張照片,好放在頭條當獨家新聞。為了避開這些觀察和捕捉能力專業的記者,找人的工作變得緩慢。


    兩家婚禮,賓客如雲,不是一家人的事。


    新娘消失,消息還未傳出去。顧希玲瞞著家裏的長輩,下麵的人過來稟報,附在她耳邊說家裏的老太太想過來看看孫媳婦,顧希玲讓人拖住親眷,臉上越顯煩躁。


    時間的流淌,讓事情變得更加焦灼。


    賓客依約而至,每一位都是淮清市舉足若輕的人物。再興師問罪也無用,顧希玲也顧不得再尋夏家的事。


    “行執呢?”她問身旁的人,“他在哪裏?”


    沒有等到回答,房間突然安靜下來。


    門外出現一道欣長挺拔的身影,他不緊不慢,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顧希玲麵前。


    “姑姑,婚禮還早,您先坐著休息一會兒。”他走到一旁坐定,吩咐人將冷掉的茶換掉。


    小夏被擠在角落,手裏還抱著沉甸甸的婚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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