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靈。


    陸遠回到19號的時候滿腦子裏想的都是這個詞。


    打開房門, 六六立刻竄了出來,先是伸了個懶腰,然後衝著蘇墨的屋子發出威脅的低吼。陸遠打掃完六六的大小便,給它換上新的狗糧,走到走廊上, 它居然還坐在那裏, 對著那邊的門呼嚕呼嚕地低聲叫著。


    “你到底在凶誰?”陸遠在六六身邊蹲下, 摸了摸它的腦袋。


    蘇墨不在天井裏,屋子裏也沒有開燈, 看上去人不在。陸遠走到蘇墨門前, 聽了聽,沒有動靜,他很少見到蘇墨晚上出門, 其實也很少見到他白天出門,他似乎根本就很少出門。


    陸遠正要離開時, 發現蘇墨的門並沒有鎖, 隻是虛掩著。他對於自己腦子裏突然冒出的念頭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他想進去看看, 在蘇墨不在的情況下。


    “蘇墨?”他在門上敲了兩下,沒有人回答。


    在推門進去之前,陸遠又回頭看了一眼, 蘇墨幾次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讓他有點敏感。身後沒有人, 隻有六六還坐在走廊上, 但是已經停止了低吼,正出神地看著自己。


    屋裏很暗,看不清,陸遠在牆上摸了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開了燈,屋裏也並沒變得有多明亮,看來蘇墨喜歡這種昏暗的光線。


    其實陸遠並不知道自己進來是想看什麽,或者是想找什麽,他隻是覺得蘇墨肯定有什麽問題。在屋裏轉了兩圈,除了和自己那邊一模一樣的床,書桌和衣櫃,實在找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來。


    他想了想,打開了蘇墨的衣櫃。


    空的。


    陸遠看著空空如也的衣櫃有點發懵,蘇墨搬走了?可床上的被子什麽的都在,搬走了的話,就算這些東西不要了,房東也會清理走的。


    難道蘇墨並不住在這裏?陸遠伸手在衣櫃裏劃拉了幾下,的確是什麽都沒有,整個屋裏,能放衣服的隻有這個櫃子,如果蘇墨住在這裏,總不能一件換洗衣服都沒有吧。想了想,他又走到書桌邊,拉開了抽屜,空的。


    四個抽屜全是空的,什麽都沒有。


    也就是說,除了床上這點鋪蓋,蘇墨沒有任何物品在這間屋子裏。陸遠印象中,蘇墨雖然永遠都是牛仔褲t恤,但每次看到都是不一樣的,至少說明他是換衣服的,可他是在哪裏換的?他幾乎每天都坐在天井裏喝茶,盡管那茶看上去很怪,可也得有茶葉吧,茶葉呢,放在哪?


    陸遠站在屋子中間,看著空空如也的櫃子和抽屜,有點發愣。


    “我是不是該報警呢?”蘇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陸遠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再一次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蘇墨。


    “你不住在這?”陸遠盯著他。


    “我當然住在這,不然我住哪……”蘇墨笑笑,走進屋來。


    “你的東西呢,衣服什麽的,”陸遠注意到他看上去很疲憊的樣子,笑得也有點勉強,“你……不舒服?”


    “有點。”蘇墨看著他,抬了抬左手,卻像是沒力氣似的抬不起來,他像是有點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你休息吧。”陸遠轉身走向門口,他覺得他抬手的這個動作很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沒成功啊。”蘇墨在他身後說了一句,聲音很輕。陸遠愣了一下,什麽沒成功?沒等他回頭,就聽到身後的桌子像是被撞到了。


    回過頭的時候,他吃驚地看到蘇墨倒在了地板上。


    “喂!”陸遠衝過去,這人怎麽說暈倒就暈倒了!


    他把蘇墨扶起來,看到他眼睛閉著,沒有任何反應。陸遠隻得把他抱了起來,打算先放到床上,可剛把蘇墨的身體抱離地麵,他就發現,蘇墨身體輕得離譜。陸遠把蘇墨平放到床上,在他身上摸了一下,並不是很瘦的那種身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得像個孩子,陸遠覺得自己一隻手可能都能抱得動他。


    “蘇墨?”他在蘇墨臉上輕輕拍了兩下,太累了?陸遠皺皺眉,手指按到蘇墨的手腕上,不會是心髒病什麽的吧。


    陸遠的手指按上去之後,心裏沉了一下,這怎麽可能?他把蘇墨的手拿起來,再次找準位置按上去,呆住了,愣了一會,他鬆開蘇墨的手,趴到蘇墨的胸口上。


    沒有心跳,沒有脈博。


    “蘇墨!”陸遠喊了一聲,迅速將雙手疊在蘇墨的胸口,準備做心肺複蘇。


    還沒等他開始,體內突如其來的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喘不上氣來,這疼痛從心髒發散開來,一點點漫延到手,腳,全身,他眼前陣陣發黑,冷汗順著臉大顆大顆地滑落下來。陸遠手撐在床沿上,疼痛讓他站立不穩,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暈過去了,可如果他真的暈倒,那麽蘇墨就可能失去最後搶救的機會……


    陸遠想咬牙挺過去,但意識卻開始有些模糊。


    他似乎開始耳鳴,但又不完全是耳鳴的症狀,他聽到周圍有細細的聲響,像是腳步聲,又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


    眼前已經一片漆黑,陸遠再也撐不住,跪倒在床邊。


    “我要是死了,你怎麽辦……他們會把你關起來……”“……關就關了,你要是沒了,我是怎樣也沒關係了……”“這孩子是個煞星啊……”“我不想再看見他的眼睛!”“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你們所有的人,永遠陪著我,我受過的苦,你們都要嚐一遍……你們生死往複,都永遠在黑暗裏,誰也渡不過去……”


    ……


    “陸遠,陸遠……”有人在他臉上輕輕撫著,低聲喊著他的名字,“醒醒……”


    陸遠大汗淋漓地慢慢睜開眼睛,身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他滑坐到地上,最後幹脆躺倒在地板上。周圍的說話聲已經消失了,眼前的黑暗也漸漸散去,他吃力地轉了轉頭,看到蘇墨正靠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什麽。”陸遠移開視線,看著天花板上吊著的老式燈泡,疲憊不堪地問。


    他沒有吃驚,當他看到蘇墨在被自己確定為沒有心跳之後,又像沒事一樣地坐起來,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吃驚了。也沒有什麽值得去吃驚了,相比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怪事,他反而覺得蘇墨是對他最無害的一個。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強大得多啊,”蘇墨輕聲問,“你覺得我是什麽。”


    “不知道。”陸遠躺在地板上沒有動,他對蘇墨始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陌生而又……沒有距離感。


    “那你管我是什麽呢?”


    “你過來。”


    蘇墨從床上下來,走到陸遠身邊:“怎麽。”


    “手給我,”陸遠說,蘇墨很配合地彎下腰,向他伸出手來,他用手指扣住蘇墨的手腕,果然,還是沒有,“你起碼不是個活人……我想知道,你會不會也已經爛掉了……”


    “爛掉?”蘇墨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陸遠說了一個很逗的笑話,但很快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聲音也冷了下去,“我一直在這裏,他們死了一千次,一萬次,我還是在這裏。”


    陸遠沒能理解這句話,但他想起之前蘇墨說過的一句話,想要又得不到,想離開又走不了。


    陸遠的手機在屋裏響起,他不得不中斷了對蘇墨的猜想,從地板上慢慢站起來,往門口走去,他還有很多話想問蘇墨,但卻又不知道還應該問什麽。


    電話是彭安邦打來的,陸遠接起電話就聽到他一邊劈裏啪啦敲鍵盤一邊說:“我跟你說,我這認識好多對靈異現象有研究的人,你那個墜子,我問了問,太神了,有人說沒準是個縛靈用的東西……”


    “縛什麽?”陸遠拽出胸前的吊墜,仔細打量著。


    “縛靈縛靈,渡鬼的人才用的東西,你看你那墜子,裏麵是空的吧,是吧?”彭安邦對於這條線索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聽能出來他很興奮。


    “是空心的,”陸遠把墜子拿到眼前,“裏麵還有類似水的東西……”


    “這真有可能就是,你想啊,你那墜子能打開嗎,如果是個瓶子,總得有個開口的地方吧,它沒有啊,它是整體的,你難道從來沒想過那水是怎麽放進去的嗎!”


    陸遠沒說話,他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他從來沒有去注意過這個墜子,隻是一刻也不離身地戴著。現在看來,這個墜子是很特別,他把墜子摘下來,對著光看過去。墜子的邊緣在燈光的襯托下變得有些發虛,但並不是很透明,裏麵依稀能看到晃動著的液體。


    “是琥珀?”他問。


    “你自己覺得是麽?”彭安邦反問。


    “不是。”琥珀很常見,陸遠知道琥珀的手感不是這樣,這很明顯是石質,而且琥珀也不會這樣一年四季都透著涼意。


    “這東西你倒底從哪弄來的?”彭安邦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點,這樣的東西,他問過的幾個人都說隻是聽說有,卻從來沒見到過,所有的關於縛靈瓶的資料都是道聽途說,“要真是那樣的東西,那鏡靈百分之億,找的就是它!”


    “我真不記得是哪來的,記事的時候就戴在脖子上了,”陸遠閉上眼睛,這東西他完全沒有記憶,這會讓他說出是哪裏來的,根本就不可能,“你說這東西是什麽人用的?捉鬼的人?”


    “捉鬼的是鍾馗,他捉了還吃呢,我說的是渡鬼的,就是……我怎麽給你解釋呢,我了解的也不多,大致就是總有些人,死了之後,因為有放不下的東西,不肯轉生啊之類的,或者是有別的原因走不了的,然後就得有人去把他們送走……反正就是這意思吧,資料不多,查出來的就這些了。”


    困在生死之間。


    陸遠忍不住往蘇墨的房間看了一眼,蘇墨正靠在走廊上看著天井出神。


    “這東西是個工具?”陸遠想了想又問。


    “應該……是吧?”彭安邦猶豫了一下,他沒詳細打聽這個事。


    “怎麽用?”


    “……我哪知道。”


    陸遠掛掉電話,看著安靜地躺在他手心裏的吊墜,又拿過手機撥了個號碼,也許還有有人會知道呢。


    “凡宇,你聽說過縛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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