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的十天假期開始了。


    十天的假, 除了年假,他還從來沒有休過這麽長時間的假,但他卻沒有心情享受。


    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夜裏六六起來吃狗糧他都聽見了,原來小東西晚上是要吃宵夜的。


    蘇墨的故事沒有講完, 在讓他看到被水淹沒的老房子之後, 蘇墨就回房間了。


    “我想要的, 才會存在。”蘇墨關上房門的時候說了這麽一句。


    陸遠的信念再一次被動搖了,這句話他不能完全理解, 我思故我在嗎?孟凡宇曾經說過,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科學來解釋。這句明顯唯心主義的話,在陸遠經曆了這麽多事之後,並不再是單純的唯心或者唯物的交鋒了, 而是真正的動搖。


    他現在躺在這裏,睡在自己的房間裏, 床腳躺著一隻小狗, 一切都這樣正常,但他卻已經實實在在地看到了, 淹沒了一切的水。


    他似乎活在另一個空間裏,這是個令人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的事實。


    天亮的時候他忍不住給孟凡宇打了個電話,他知道也許從孟凡宇那裏他得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但他還是想告訴孟凡宇, 他隻是需要有個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麽。


    “孟醫生有病人在呢, 要不您晚一點打過來, 或者我讓他結束之後給您回過去?”孟凡宇的手機放在前台,林小曼很有禮貌地告訴他孟凡宇不能接電話。


    陸遠突然間有點煩躁,孟凡宇的手機居然沒有帶在身上,他有點不講理地衝林小曼嚷了一句:“不行,我必須馬上和他通電話!”


    “可是……”


    “就現在,不能等!”


    林小曼大概是跟他太熟了,也沒有多說什麽,居然直接掛掉了電話。陸遠愣了一會,把手機扔到一邊,躺回了床上。自己這是怎麽了?


    兩分鍾後,孟凡宇的電話打了進來:“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事,”陸遠突然有點不好意思,自己現在就像個幼稚的小孩,“你還有病人在吧。”


    “沒關係,我這是第一次沒在30秒內接你電話吧。”孟凡宇笑了笑。


    陸遠之前亂七八糟的情緒在孟凡宇這句話之後全都被掃幹淨了,沒錯,孟凡宇似乎永遠都在那裏,他一伸手就能碰到,一抬眼就能看見。


    “有個事,你也許不會有什麽吃驚的,說不定你早就知道,但我真的挺吃驚。”陸遠起身下床,打開窗戶,窗外陽光明媚,能看到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


    “什麽樣的事?”


    “七家園子早就沒了,就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早被水庫給淹了。”


    “是麽。”孟凡宇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陸遠料到了這一點。


    “我昨天和蘇墨聊了聊,聽他說了些自己的事,也看到了些東西,”陸遠頓了頓,想到昨晚蘇墨的話和形單影隻的落寞背影,他有些悵然,“你說,我還活著嗎?”


    “我都還沒死呢,你怎麽會沒活著。”孟凡宇的平和的聲音傳進耳朵裏,像是一劑鎮定劑,讓他的心情一下緩和了很多。


    “你早就知道這裏是不存在的一片地吧。”


    “嗯,知道。”


    “那關於兩個靈魂的,”陸遠沒有繼續追問老房子的事,如果孟凡宇早就知道,卻從來沒有提起過,那說明他不打算說,“你有什麽建議給我嗎,除了慎重。”


    “確定陸傑出現時的征兆,確定你能跟他對話。”


    “然後呢?”


    “能先確定這兩點吧,然後怎麽做我也不知道。”


    陸遠一直認為孟凡宇知道很多事,隻是不肯說,沒想到他也有不知道的事。


    陸傑什麽時候會出來,出來的時候有什麽征兆,陸遠倒並不是完全沒有頭緒。起碼他能肯定,蘇墨可以叫出陸傑來,而自己會有一種被撕裂開來的痛苦感覺,接著就會失去一段記憶。可是之後該怎麽做,怎麽能控製自己不失去意識,陸遠對此一籌莫展。


    問蘇墨?


    陸遠猶豫了。蘇墨和陸傑有某種關聯這是肯定的,他如果要讓陸傑成為自己靈魂的一部分,是否意味著陸傑會消失,如果是這樣,對於蘇墨來說,也許是不可接受的事?


    陸遠甚至想過,蘇墨提過的那個人,也許就是陸傑。


    如此一來,就更不能通過蘇墨來尋求解決的方法了。


    頭痛得很,他覺得自己舉步維艱,再一次被卡在了本來就走得很困難的道路上。


    胸前這個縛靈瓶,更是沒有一點方向,本來以為齊叔知道些什麽,可以打聽到些有關的事,可是沒有想到事情沒有解決,反倒是扯出了更多的線頭,而齊叔卻已經蹤跡全無。


    快到中午的時候,彭安邦的電話打了進來,陸遠正在給六六喂食,聽到彭安邦在電話裏驚喜的聲音:“你沒事啊!”


    “我能有什麽事。”


    “我跟你說,昨天你一走,我就想給你打電話,估計你到家了我就打了,結果電話裏隻有電流聲,就是沙沙啦啦那種聲音,”彭安邦咽了咽唾沫,“我以為你出事了,但是說實話,我不敢去找你,也不敢聲張,隻能一遍遍打,打到半夜我就睡著了,這一醒過來趕緊又打,總算是打通了!”


    陸遠對於打不通他電話並不吃驚,在這樣的房子裏,麵對一個蘇墨這樣詭異的人,又有什麽事不可能發生呢。


    “我沒事,我在這住了這麽久,要出事早出了。”陸遠笑笑。


    “那不一樣,之前你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住的,現在你知道了,潛意識裏對這片房子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就說不好會出什麽事了!”彭安邦語速很快,有些緊張,“你要不別住在那裏了,搬吧,先搬到我這來也行啊。”


    “不,”陸遠很幹脆地拒絕了,他不打算離開這個奇怪的空間,他要的答案也許就在這裏,“你有沒有查到什麽新的情況?”


    “有,當然有,這次不是公開查了,是秘密查,”彭安邦又一次興奮起來,“你出來吧,我們見麵談,你請我吃飯。”


    彭安邦對於別人請他吃飯的要求很低,吃什麽都行,隻要能吃飽就ok。陸遠看著他埋頭吃飯,也不催,慢慢喝著飲料,他發現自己現在變得很有耐心。


    “那個齊叔的事,真的很難打聽,我查了很多資料,還找了戶籍和資料的朋友吃飯讓他們私下讓我查查,”彭安邦邊吃邊說,“這人不是個普通人,百分之百不是戲班子的班頭。”


    “嗯,那是個幌子。”


    “戶籍上查不到他的準確信息,他叫齊修恒,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少,而且,年紀都對不上。”


    “怎麽對不上,差多少?”


    “就三個叫齊修恒的,全都已經死了,對應得上籍貫的隻有一個,如果活著,得有一百多歲了,”彭安邦吃完了飯,邊擦嘴邊說,“這個齊叔,要就是用了假名,要就是……”


    “長生不老?駐顏?”


    “你覺得像是用假名嗎?”


    “用假名也不能用個這麽少人用的名字,什麽齊強齊勇的不是更好麽。”陸遠皺皺眉。


    “所以說這個齊叔有大問題,而且他不是對你的瓶子很有興趣的樣子嗎,肯定和這件事有關係,看他和蘇墨的對話,兩人的關係不淺。”彭安邦拿著牙簽在桌子上劃來劃去。


    “這三個齊修恒都查一下,看看哪一個和七家園子有關係,”陸遠想了一會,突然抬頭看著彭安邦,“七家園子一直叫七家園子麽?以前有沒有別的地名?”


    “我查過這個了,”彭安邦掰斷牙簽,“叫齊家堡。”


    “姓齊嗎……這就清楚多了,”陸遠咬咬嘴唇,“就找找看這三個誰是以前住在齊家堡的,這個能查到嗎?”


    “這個好查,但是再細的話……”


    “不用查了,”陸遠想想,打斷了彭安邦,“齊叔肯定跟齊家堡有關係,不用管他是三個齊修恒中的哪一個了,直接找檔案館的人幫忙,查家譜族譜什麽的就可以了!”


    每當要查什麽人查什麽事的時候,陸遠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韓旭,並不是彭安邦辦事不利,相反,他的熱情高漲。但這是一種習慣,習慣了他一個電話一句話,韓旭就會不聲不響地把他需要的東西放在他的麵前。


    他搞不清現在韓旭的狀況,也不敢冒然地再次去找他,他總覺得韓旭是有事想跟他說的,但是因為陸傑的原因,他不能隨便開口,而陸遠自己的推測是如果自己能把陸傑的靈魂溶在自己身體裏,事情也許就能解決,但現在離這個目標根本是十萬八千裏。


    還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邦哥,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身體兩個靈魂的事件?”陸遠給彭安邦倒了杯茶。


    “聽說過啊,很多人不就解釋為人格分裂嘛。”


    “如果不是人格分裂呢,實實在在不同的兩個人,一個人失去了身體,他的意識和靈魂以某種方式寄居在另一個身體裏。”


    “我明白你的意思,案例也有,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你給我說說,有沒有這種情況,就是把兩個靈魂合並成為一個。”陸遠覺得彭安邦收集靈異鬼神資料已經很多年了,也許他會有相關的方法。


    “我記得好像有,但有沒有你說的這種合並的情況我就記不清了,好我資料我收來了都沒用上,平時也不怎麽記得,我回去給你查查吧。”


    “謝了。”


    “我有條件啊,”彭安邦戳戳陸遠的胳膊,“我要是找到了資料,你要告訴我這是什麽事。”


    “行。”


    彭安邦離開之後,陸遠並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大家臉上的表情都一個樣,看不出喜怒哀樂,背後的故事沒人知曉。


    他走到市立公園的樹林邊坐下,以前他很少思考關於靈魂之類的問題,也許是因為工作關係,他從來沒有想過,肉體死亡之後,一個人會不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


    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是什麽樣的感覺,是像睡著了沒有做夢那樣,還是有另一個世界?


    陸遠在樹林邊坐了很長時間,看著在草地上嬉戲的人們,強烈地孤獨感包圍著他,人群裏海水一樣的寂寞。


    直到聞到了一陣烤熱狗的香味,陸遠才發現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他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個下午。


    他活動了一下腿,站了起來。


    電話響了,是彭安邦,陸遠覺得有些奇怪,這麽快就查到了?趕在晚飯時間要自己再請他吃一頓麽。


    “我發現我腦子也遲鈍了,這一下午都沒想起來這事,”電話剛一接通彭安邦就喊,“現成的案例,我們局裏就有資料可查!”


    “什麽?”


    “但是你得先告訴我這事是怎麽回事,你不說我就不說,”彭安邦停了一下,“太危險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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