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公公先說道:“這不是太後跟前的大柚子嗎?”說話間便過去將大柚子抱住:“怎麽跑來這裏了?”


    何公公嚴公公麵麵相覷,也不知這貓幾時從哪裏跑進來的。


    慶王看了一眼那肥貓賊兮兮的眼神,說道:“多半是趁著剛才人多,所以它也跟在人後麵溜進來了。父皇,不如借著給太後娘娘送貓,兒臣先去跟太後娘娘透露幾分。”


    這一句正中皇帝的心思,連連點頭:“甚好,你去跟太後說也正合適,事不宜遲,免得太後聽了風言風語的猜疑,你這就去吧。”


    於是祥公公抱著貓,慶王行禮從麟德殿內退了出來。


    外間的寒雨迎著他,說道:“先前裕妃娘娘跟葉掌案出來,又接了珍禽園的那三位,已經去了,我已經叫秦明也跟著過去了。”


    祥公公忙道:“這會子是不是該換個宮女兒?要不要叫曉風來?”


    慶王一笑:“不必了,她在豐豔宮住不了太久,仍是得回珍禽園的,而且在豐豔宮的話,母妃也會盡心照看,不至於有礙。”


    祥公公一想,也笑了:“我倒忘了,那孩子心裏還惦記著園子裏那些鳥獸們,總是得回去的。嗐,她先前跟皇上說提兩個請求的時候,我還癡心巴望著她說去王府呢……早知道該提前叮囑她幾句。”


    慶王卻知道就算祥公公叮囑,小葉也未必肯,故而不置可否地隻道:“走吧,先去鹹福宮。”


    此時大柚子忽然喵喵叫了兩聲。


    大柚子原本在裏頭埋伏著偷聽,因聽見事情順利解決,它也跟太後似的念了幾聲佛,本想回來告訴大花兒雪球它們,誰知聽見皇帝跟慶王商議如何告知太後。


    它一路翻過重重門檻爬過無數台階,早就累的半死,動也不想多動一下,全仗著擔憂小葉之心才不懼艱難,如今聽說這句,便立刻故意地叫了聲,果然引起慶王的注意,成功搭上了順風之車。


    大柚子怕大花兒它們沒發現自己出來了,故而叫了兩聲招呼。


    聲音未落,那邊兩隻聽見動靜便跑了來,卻不見雪球。


    大柚子忙問:“雪球呢?”


    狸花貓道:“先前小葉子出來,三弟就跟著她和裕妃娘娘一塊兒去了,大哥,看樣子事情解決了嗎?”


    大柚子喵道:“當然,皇帝說了會恢複小葉子身份呢,這會兒慶王帶我去見太後,把事情跟太後說說,以後小葉子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宮內橫著走,miamia……”最後乃是一串笑聲。


    它得意笑了兩聲,如貓如羊,引得祥公公不住地打量,見這貓露出兩顆尖牙,像是在笑的模樣,便稀罕地問:“它們在幹什麽,像是人在說話。”


    慶王不言語,隻是瞥著大柚子兩隻眼睛得意地彎成月牙的模樣,淡淡一笑。


    狸花貓放了心,便說道:“大哥你要回鹹福宮,那我先跟小四回去了。”


    大柚子點點頭,看看在它身後的三花貓,說道:“小四先前營救嘯天的時候表現甚是出色,可以加入西宮三霸,從此我們西宮三霸就成為四霸了。”說了這句又得意加倍,遂叮囑三花貓:“好好跟著大花兒去,改天到鹹福宮我請你吃魚。”


    三花兒很乖巧:“多謝大哥!”


    於是那兩隻便一前一後跑走了,這邊大柚子舒舒服服地隨著慶王回鹹福宮去,跟太後如何稟明不提。


    且說小葉先前跟著裕妃出了麟德殿,雪球不知情況怎麽樣,就交代大花兒留下,自己跟上。


    皇後心事重重,竟沒發現雪球在,倒是裕妃叫人把雪球抱了。


    正先等候皇後娘娘上抬輿,小葉遲疑地喚道:“娘娘……”


    裕妃問:“怎麽了,還有事?”


    小葉道:“娘娘,皇上先前說不會追究珍禽園的喬公公他們,這會兒能不能叫人把他們放了?”


    “這個、自然了……”裕妃看向旁邊的皇後,意思是讓皇後做主開口。


    不料皇後淡淡道:“既然皇上都說了,就不必計較這些,你叫他們放人便是。”說完這句又道:“本宮就先回去了。”


    裕妃恭送,等皇後起駕,她才吩咐門口眾人去釋放喬公公三人。


    這會兒許謹也道:“若娘娘沒有別的吩咐,奴婢也先退下了。”


    裕妃道:“許掌案,何必著忙,你沒有話跟小葉……唉,還是一時改不了口,你沒有話跟犀兒說嗎?”


    許謹道:“多虧慶王殿下做主,皇上才沒有降罪於奴婢,如今犀兒姑娘身份大白,奴婢自然不能像是以前一樣……”


    小葉聽到這裏忙道:“幹爹!”


    許謹這才停下,又看了她一眼,終於低頭道:“我先告退了。”說完之後,後退兩步自己去了。


    就在許謹離開後,停在那景和門頂上的紅嘴藍鵲才也一振翅跟著飛走了。


    裕妃看著他的背影說道:“這許掌案是想功成身退啊,隻不過,這十幾年的情分,豈是一句話就抹殺的。行了,犀兒你也不必擔心,回頭找他說開了便無事。”


    這兩句頗為貼心,小葉道:“是,多謝娘娘開解。”


    正欲啟程的時候,遠遠地看見老喬,王大春還有程嘉三個也從旁邊下來了。


    老喬跟王大春看見小葉,立刻就要上來,可看見裕妃在旁邊便忙停下,隻遠遠地垂首站著。


    小葉本想過去,走了一步又看向裕妃。


    裕妃笑道:“行了,犀兒你在我跟前不必拘束,知道你有話跟他們說,去吧。”


    小葉這才謝過,趕緊跑到三人跟前去。


    “掌案!”老喬早就喜不自禁,脫口而出。


    王大春也有些緊張地問道:“沒事兒了嗎?”


    知道此事真相的隻有皇帝近身的人,還沒有公告,所以剛才負責放他們的人並不知情,也未告知。


    這不是細說端詳的地方,小葉便道:“沒事兒了,隻是我一時不能回去,要先跟著裕妃娘娘去,回頭再跟你們細說。”


    老喬一怔,跟王大春對視了一眼:“這、這是當然,天下太平就行了。”


    小葉又看向程嘉,卻見她仍是低著頭,也不理會。


    王大春早也看出了程嘉的異樣,便打圓場忙道:“嘉嘉,是不是嚇壞了?這都怪我,我昨兒要不是喝多了就沒事兒了,害你受了驚!”


    程嘉這才輕輕地搖了搖頭。


    老喬怕小葉不自在,又看裕妃等在那裏,便對小葉道:“不能讓娘娘久等,你先去吧,等有空了就回去再說。”


    小葉答應著,將要走的時候又看向程嘉,卻正巧程嘉也抬頭看了她一眼。


    目光相對,程嘉一愣之下卻又很快扭開頭去。


    小葉隻好說道:“姐姐,我先去了,回園子裏再說。”


    程嘉沒有答應,她咬了咬唇,忽然轉身自己跑了!


    “姐姐!”小葉下意識叫了聲,才要追,老喬忙攔著她:“別急別急,裕妃娘娘在呢,不可失禮,你隻管先回去,我跟老王在呢。”


    他在這裏擋著小葉,那邊王公公早說道:“是是,我去看看。”忙著先追過去了。


    小葉隻得先行回來,裕妃也瞧見了,便問道:“程嘉是怎麽了?”


    小葉也不知她怎麽,可也知道自己得罪了她,隻不能跟裕妃說明,就搪塞:“好像是、是嚇壞了。”


    “還是這麽膽小,”裕妃不以為然地笑道:“罷了,先回去吧,你這身打扮該換換了。”說到這裏她歪頭打量著小葉,笑道:“讓我想想該怎麽裝扮才好。”


    小葉聽了這話,心裏有種不祥之感。


    雪球在旁邊喵了聲,道:“小葉子,嘉嘉好像不高興啊?也不像是受驚的樣子。”


    小葉沒回答,裕妃因聽見了,便吩咐奉常道:“派個人把雪球抱給永祥宮去吧,好好的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貴妃那邊兒別著急找著。”


    雪球聽了就對小葉道:“既然你這裏沒事兒,那俺先回去吧,回頭再來找你哈。”


    於是小葉跟著裕妃回到了豐豔宮,路上且走著,裕妃心裏就已經有了打算,剛進門入內落座,便叫了底下的眾女官嬤嬤來,整整齊齊地把內殿前方都站滿了,雖然人多,卻都鴉雀無聲。


    裕妃把小葉拉到自己身邊兒,道:“你們都聽好了,小葉掌案其實是昔日景陽宮林妃娘娘的侄女兒,林犀兒,如今身份大白了。皇上旨意,讓本宮代為照看著她,從此以後她就是主子,你們都聽見了嗎?”


    這消息自然叫人猝不及防,但豐豔宮上下的人都是裕妃調教出來的,雖然大吃一驚,但立刻接受了這個現實,因此現場竟沒有什麽驚愕鼓噪的聲響,隻是齊聲答應:“是,奴婢們等遵命。”


    小葉在旁邊卻很局促不安,裕妃握著她的手,對她笑了笑,道:“皇上讓我照看你,是信任我才如此,在這裏住著,不比以前,千萬不可委屈了自己。”


    小葉哪裏想在這裏住著,隻是恨不得仍回珍禽園去,硬著頭皮道:“讓娘娘操心了,我住幾天,還得回園子裏去。”


    “犀兒啊,”裕妃笑道:“還當自個兒是那個小葉掌案嗎?你這一身的衣裳先要換掉。”


    她歪頭打量了會兒,道:“我年輕時候有幾件衣裳,倒也沒怎麽穿過,可惜你身量嬌小了些,還是叫他們另外裁製的好。”


    小葉忙道:“不用不用,我穿這個習慣了!娘娘千萬別因我而麻煩了。”


    裕妃道:“到底是女孩子,穿的這樣成什麽?叫人看見,還以為我刻薄你。”


    於是吩咐自己的尚服女官叫來,命她忖度著小葉的身量重新裁製衣裳。


    小葉坐立不安,裕妃又叫人把自己的偏殿重新布置,就讓她暫時歇在這裏,又叮囑奉常:“挑兩個得力的好生照看著。”


    奉常笑吟吟地答應了。


    裕妃吩咐了一場,讓眾人各行其是去。才又拉著小葉的手細細往臉上身上打量了一番,說道:“我本該早看出來的,隻是原先並沒有往那一處去想,現在細看,果然是有幾分林妃的影子,雖然多少年過去,一想起林妃妹妹,我心裏就……”


    她說了這句似乎想起了往事,眼圈微微地紅了。


    奉常忙勸道:“娘娘,隻提這些,怕犀兒姑娘也跟著傷心。”


    裕妃才轉憂為喜,擦了擦眼角笑道:“是,如今倒不如不說這些。”


    奉常點了六個幹練懂事兒的宮女隨著小葉貼身伺候,又挑幾個謹慎不多嘴的太監隨她聽候調用。


    讓小葉意外的是,裕妃竟然把翠哥兒跟阿彩也挪了過來,說是陪著她,也權當身在珍禽園的意思。


    這兩隻鳥聽那些麻雀說起宮內的八卦,隻是那麟德殿不是誰都能去的,連紅嘴藍鵲都無法靠近,所以麻雀們當然也不知究竟了。


    如今見了小葉,兩隻都有一肚子的話,問長問短。


    然而這些來伺候的宮女兒們都是認識小葉的,如今知道她是女孩兒,又驚又喜,隻是裕妃規矩大,所以不敢放開跟她說笑,隻是一個個眼裏都帶著笑意。


    小葉少不得先她們都先打發了,才守著兩隻鳥兒,簡略地將今日的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


    翠哥兒扭頭看看殿門口,對小葉說道:“本來因為見不著你,彩妹一直催著我想法子,還琢磨怎麽才能回去呢,這下好了,都不用忙了。”


    小葉看著它可愛的小臉,忍不住伸手撓撓它的腮,又看看阿彩,笑問:“娘娘對你們怎麽樣?”


    阿彩說:“對我們倒是很好,就是這地方太空了,還是不如園子裏,而且娘娘也不常跟在我們跟前說話,要打聽消息都難。”


    翠哥兒道:“你沒聽見過裕妃娘娘先前說‘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的那一句?她可警惕著呢,不像是別的什麽人。”


    此時翠哥兒念的這句是唐代朱慶餘的《宮詞》,說的就是宮中兩個美人想說閑話,卻因為鸚鵡在跟前,故而不敢多言,畢竟自古“鸚鵡學舌”,生怕把機密給鸚鵡知道,張揚出去惹出禍患。


    裕妃當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一些機密的話別說是對著鸚鵡,連她的心腹都不知道。


    正說著,兩個宮女進來,含笑說洗澡水預備好了,請小葉沐浴更衣。


    小葉紅了臉,隻能道了聲“有勞”,卻不敢叫她們伺候,還是自己動手。


    等洗完了澡,才發現屏風上搭著數件女孩兒的衣裳,卻不是什麽鮮亮顏色,是常人難以壓住的琥珀色,稍微有一點點偏暗橙。


    小葉勉為其難地一一穿上,這還是她第一次穿這種衣裳,一時手忙腳亂,不是差點把自己絆倒,就是幾乎把屏風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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