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陳向上興奮得很,激動地說:“衛東哥的槍法太準了,一打一個著,而且他眼睛好尖,我走過都沒發現,他卻能準確地揪出躲在草叢裏的野兔。咱們見一隻打一隻,才走到平安寺前麵呢,都沒爬上山頂,背簍就裝不下了,隻能回來了。那,路上還撞到幾隻,衛東哥用木頭串回來了。”


    “這麽多,怎麽吃得完。”四奶奶發愁了,天氣太熱,肉可不禁放。


    關於這一點,岑衛東早想好了,他對陳向上說:“去把你們小隊長叫過來,就說我打到了一些獵物,讓他拿去分。”


    陳向上有點不樂意:“咱們辛辛苦苦打的,憑什麽分給他們啊?”而且村裏有好幾戶跟他們不對付,跟他奶奶吵架的,他可不樂意把東西分給他們。


    還是四奶奶明白了岑衛東的用意,立即說:“聽你衛東哥的,這山上的東西都是集體的,大家的,咱們怎麽能吃獨食呢,快去。”


    陳向上這才不情願地跑去了陳大根家。


    陳大根家裏這會兒來了好幾個村民,都是告岑衛東和陳向上狀的,說他們倆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偷獵了集體那麽多野物之類的。


    陳大根想罵娘,平時沒少見大家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木耳野果,打獵的,怎麽不說割資本主義的尾巴?說白了,不就是眼紅對方有本事,隨隨便便上山一趟就能打到那麽多野物嗎?


    陳大根也羨慕,甚至有點嫉妒。但他清楚,岑衛東是閆部長的座上賓,來頭不小,連陳支書見了都要笑臉相迎,他可不願意為了這麽點小事得罪對方。


    可村民都找上門來了,他又不能不管,正頭痛,陳向上就來給他解決這個問題了。


    陳向上蹬蹬蹬地跑進院子裏,那幾人立即閉上了嘴巴。陳向上也沒留意,大著嗓門說:“大根叔,衛東哥領著我今天上山打了一些野物,讓你帶幾個人去分給大家。”


    陳大根聽後眼睛一亮,看看,小夥子做事周全吧。他輕蔑地掃了旁邊幾人一眼,當人家跟你們一樣覺悟低。


    幾個人聽到對方主動要把肉送給村民,頓時臊得頭都抬不起來。


    到底是屋前屋後的,陳大根也不想讓他們太難堪,沒在陳向上麵前提這一茬,給他們留了個麵子。


    “行,那我替咱們隊裏的社員謝謝岑同誌,正好最近收小麥,大家都累壞了,需要好好補補。岑同誌這肉送得及時啊,真是太感謝了。”陳大根話也說得很漂亮。


    說出這番場麵話,他也沒去找別人,就叫上了來找麻煩的這幾個社員:“走吧,你們跟我去一趟,幫著搬獵物。”


    一行人去了四奶奶家。


    在他們去之前,四奶奶已經挑了兩隻最肥的兔子藏了起來。


    陳大根很會做事,帶著人到了之後,先各挑了一隻很肥的野雞和野兔給岑衛東:“你跟向上辛苦了,你們家多分一隻。”


    岑衛東領了他這份意,笑道:“不辛苦,我們也是看山上的動物太多了,經常出來吃莊稼,到山下搗亂,搞破壞,禍害了不少莊稼,太心疼,這才山上打獵的,沒想到一上午打了這麽多。”


    陳大根意外地瞅了他一眼,小夥子很精明嘛,說話滴水不漏的。這下就是有人不滿也不好再說什麽了,畢竟人家是為民除害,打獵隻是順帶的。


    “岑同誌覺悟就是高,我替咱們榆樹村的農民們謝謝你。”陳大根順著他的話又客套了兩句才把剩下的獵物帶走了。


    他就領著這幾個人,挨家挨戶的分,分到啥算啥,有意見的,他就橫眉豎眼:“咋滴,白給的還嫌棄?不要還給我,你們嫌棄,有不嫌棄的。”


    見他動了怒,大家也不敢有意見,分什麽就要什麽。


    不一會兒,三隊幾十戶每一家都分到了一隻野物,要麽是野兔,要麽是野雞。


    陳福香他們也分到了一隻野雞,連著毛有三斤多。拎起來,陳福香很高興,昨天上山沒抓到野物,沒得吃,今天就有了真好。


    她滿是欽佩地說:“聽說每家每戶都分到了一隻,那得好幾十隻吧,衛東哥好厲害啊。”


    聽到妹妹誇別的男人,哪怕對方真的很厲害,陳陽心裏也酸酸的,不大高興地說:“等忙過這陣子,我上山給你打野雞野兔。”


    不就打獵嗎?他也會。


    陳福香沒察覺出他單方麵跟岑衛東別苗頭的心思,笑盈盈地捧場:“好啊,哥哥肯定很厲害,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兒去。”


    “行,等收完麥子咱們就上山。”陳陽反省,是不是他太忙了,陪福香的時間太少了,以至於她嘴裏經常念叨別的人。


    陳福香高興地點頭,拎著野雞問:“哥哥想怎麽吃?”


    “燉湯吧,燉湯最有營養。”陳陽出主意。


    陳福香沒有意見:“好啊,那下午我就把野雞燉上。”


    兩人才說這話,就見陳向上提著一個箢篼過來,上麵一層綠油油的,有豆角、黃瓜、空心菜,裝得滿滿的。


    “向上,怎麽拿這個過來了,我們家今年種了不少菜,不缺吃的。”陳陽過去,接過他手裏的箢篼說道。


    陳向上撓了撓頭:“我們家種太多了,吃不完,奶奶就讓我給你送點過來。”


    邊說他邊朝陳陽眨眼。


    陳陽就明白這恐怕不止是菜,便說:“那謝謝四奶奶,我給你騰箢篼。”


    邊說邊拎著箢篼進門,等進了灶房,把上麵的菜一拿開,果然,下麵藏了一隻肥兔子。


    陳向上興奮地解釋:“這是奶奶之前悄悄留下的,我們家留一隻,這隻是給你們的,怕人看到說閑話,所以裝作送菜過來。”


    陳陽……


    剛才他還在心裏說,反正是分給全村的,他就接了,結果這會兒就單獨給他們送來了。


    “你們家還有嗎?我跟福香人少,分了一隻野雞,夠吃了。”陳陽婉拒道。


    陳向上嘿嘿笑:“有,大根叔分了一隻野雞和一隻野兔給我們,奶奶又留了一隻野兔,吃不完呢。奶奶就知道你要推辭,她說讓你收下,不然她就要生氣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陳陽隻能接下了。


    但這隻是個開始,誰也沒想到有一就有二。


    隔了一天,岑衛東又帶著陳向上上山打獵了,美其名曰,替村裏清清山上泛濫的野雞野兔。


    然後家家戶戶又分到了一隻野物,而陳陽家自然又多得了一隻。


    跟著打了兩回牙祭,吃人嘴軟,村裏人現在提起岑衛東就一副讚不絕口的口吻,走哪兒都有人提他,甚至還有人向四奶奶打聽,他成家了沒有。


    陳陽聽得耳朵都出了繭子,隱隱覺得不大對。這個人真有這麽熱心助人,那早幹嘛去了?以前怎麽不去山上打獵?他有這身本事,前兩個月自己卻跟四奶奶他們一起天天吃玉米糊糊南瓜紅薯、青菜飯,換著來,怎麽就不上山打打獵,改善改善夥食?


    想起那天那碗豬肉,他總覺得岑衛東是暗戳戳地衝著他妹子來的。也不怪他多疑,四奶奶前天才說了福香要補營養,第二天這人就上山打獵了,然後等他們家的肉剛吃完了,他又上山,總不能都是巧合吧。


    可這種沒證據的事,也不好問。而且陳陽也怕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對方沒這個意思,難堪的是福香。


    他們家跟四奶奶家走得近,而且妹妹長大了,身邊也需要一個女性長輩指導,有的事他不方便說,也不懂。所以他們也不可能疏遠四奶奶,不來往了,那就更不能直說。


    陳陽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但每次多吃肉的時候,他心裏都很不是滋味。好在,肉都是陳向上送來的,岑衛東從來沒出現過,就連福香也好幾天沒提起岑衛東。


    時間一長,陳陽的戒心也逐漸放下了。他想,興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城裏人怎麽看得上他們鄉下人呢?也許人家真的是奔著為民除害去的,畢竟岑衛東是軍人,思想覺悟高。


    可就在他快要放下對岑衛東的成見,準備下河摸點魚蝦,再買點豬肉,好好回請對方,還了這個人情的時候,陳陽發現家裏多了一袋子紅糖。


    “這是哪裏來的?”問出這話的時候,他心裏其實已經隱隱有答案了。村裏人都窮,也沒票,上哪兒弄這個?弄到了也不會平白無故送給他妹妹啊。


    果然,陳福香說:“上午衛東哥給的,他說是家裏人寄過來的,他不喜歡吃這種糖,太甜了。所以想跟我換一個大西瓜,我就跟他換了。”


    陳陽內心嗬嗬。


    真是好巧,他妹妹剛來月事,他家裏就給他寄紅糖了,以前怎麽沒寄?而且他一個大男人,寄什麽紅糖?扯淡啊。


    他也就仗著福香沒怎麽去過供銷社,沒見過紅糖,不知道這玩意兒貴,這麽忽悠他妹子。


    這個男人太狡猾了,福香這麽乖巧單純,哪是他的對手。


    陳陽覺得,自己也許應該找岑衛東好好聊聊。


    第37章


    天微微亮,岑衛東鍛煉完,從道路盡頭小跑著過來,快走到三隊時,他看到以往空蕩蕩的馬路邊上多了一個人。來人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衣,下麵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肩膀上紮著兩條秀氣的辮子。


    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年輕姑娘。


    掃了一眼,岑衛東收回了目光,繼續小跑,路過對方身邊時,那姑娘忽地扭過頭,嬌嬌地喚了一聲:“衛東哥……”


    岑衛東渾身一震,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差點冒了出來。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福香的那個繼姐。他們沒打過什麽交道吧?


    “陳燕紅同誌,我們不熟,請你叫我岑衛東同誌。”岑衛東一本正經地糾正她。


    陳燕紅秀氣的臉上爬起了紅暈,雙眸含水,如訴如控地瞥了他一眼,兩隻手交握於腹前,拇指掐著食指,委委屈屈地說:“我聽福香姐就這麽叫你的。”


    要不是知道兩家交惡,光聽她這語氣,還以為她跟福香關係多好呢!


    岑衛東板著臉盯著她,麵無表情地說:“福香是福香,你是你,陳燕紅同誌叫我有什麽事嗎?”


    “哎呀,看到衛東哥太高興我都差點忘了,幸虧衛東哥你提醒我。衛東哥謝謝你打了那麽多獵物給我們吃,我都快半年沒吃過肉了,要不是你,我們家還吃不上肉。真是太謝謝你了,衛東哥,你口渴了吧,我這裏有溫開水。”陳燕紅殷勤地說道,手裏還拿著一個很舊的軍綠色水壺,“我聽說衛東哥每天早上都會出來晨跑,現在天氣這麽熱,衛東哥你都出了這麽多汗,我也沒什麽可報答你的,就給你送點不要錢的水過來,希望你別嫌棄。”


    陳燕紅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先話裏話外透露自己生活苦,以引起岑衛東的同情,然後又表示自己的感謝,還順利成章送水,表明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男人嘛,尤其是年輕男人,對比自己小那麽幾歲的未婚女孩子,總要多點耐心,也會給點麵子。但凡她這麽一說,稍有風度的男孩子都不會拒絕,等喝了她的水,就不信他還能對她板著臉。這一來二去的,不就慢慢熟了。


    她小小年紀,揣摩男人有一套,但她實在低估了岑衛東的難搞程度。


    岑衛東的臉嚴肅得像教導主任,也沒有接她水的意思:“陳燕紅同誌,我再糾正一遍,我們不熟,請你稱呼我為岑同誌或者岑衛東同誌。此外,獵物是小隊長分配的,你要感謝請去感謝他,如果你不好意思,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轉達。”


    誰要他轉達啊!陳燕紅氣岔了,難怪這麽大把年紀了還是光棍一條,哪個女孩子受得了他這種狗脾氣啊。


    要不是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她才不要理他呢!虧得她知道岑衛東也愛穿白襯衣,特意把自己壓箱底的白襯衣拿出來了,結果這人,真是個榆木疙瘩。


    “好吧,岑同誌,大根叔我也會感謝的,但你打獵最辛苦,我也要感謝你。不過我在家裏的情況,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也沒什麽東西拿得出手了,隻能給你送送水。正好我也想跑步鍛煉身體,岑同誌,以後每天早上過來跑步的時候,我順便給你也帶水吧。”一計不成,陳燕紅又想了另外一個接近岑衛東的辦法。


    岑衛東不解風情地看著她:“口渴了我沒長手,自己不知道帶水嗎?為什麽要你給我帶?不需要!”


    再次受挫,陳燕紅被堵得臉色青白交加,交握於腹前的兩隻手更是扭成了麻花狀。她眼瞼一垂,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岑同誌,我隻是想跟你學學怎麽跑步更快,想請你教教我,麻煩了,可以嗎?”


    要不是看他能幹,半天就能打幾十隻野雞野兔,轉業的軍人能吃國家糧,誰願意在他麵前伏低做小討好他啊。


    岑衛東非常煩躁,這個女孩子聽不進去人話嗎?他已經把話說的非常難聽了,她還纏著他。


    真當他蠢,見到女人就挪不動腳?就陳燕紅這點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眼底的隱忍、算計、不耐太明顯了,所圖為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本來是想著她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向往更好的物質生活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所以他給她留了兩分麵子,沒有戳穿她。


    可這女孩子硬是聽不懂拒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岑衛東也懶得跟她繞圈子。他嘴角一翹,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那雙慣常帶笑的桃花眼裏沒有一絲的溫度,冷漠譏誚地看著陳燕紅。


    “看上了我什麽?這副還算過得去的皮囊?還是我口袋裏的錢?又或是我的這身軍裝,還是這雙會打獵的手?”


    一句一句像巨石一樣砸在陳燕紅頭上,把她砸懵了。她抬起頭,張大瞳孔,錯愕地看著岑衛東。


    麵前的這個人好陌生,刻薄犀利、不留情麵,眼底的厭惡都快溢出來了。


    這不是她印象中那個溫和,逢人就笑,好脾氣的岑衛東。自打對岑衛東動了心思以後,她就暗暗觀察過他,他跟誰說話都笑眯眯的,從不動怒,就連村裏的大媽大嬸提起他也是這小夥子長得俊,脾氣好。


    也正是因為他脾氣好,陳燕紅才會打上他的主意,覺得拿下他並不困難。


    她從來沒想過,藏在他溫和麵孔後麵的是這樣一副冷漠刻薄的臉。


    但奇異的,她心裏竟升起一種隱秘的得意,這也許才是岑衛東的真麵目,而整個榆樹村隻有她見過,也許這就是她的機會。


    咬了咬唇,陳燕紅仰起頭,目光裏滿滿的小女生的崇拜,非常能滿足男人的自尊心:“你怎麽這麽說?岑同誌,你,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各方麵都很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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