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還有一把力氣嗎?大不了回來繼續修水庫,管吃管住。”陳陽笑眯眯地說。


    見他是鐵了心要出去闖蕩,陳大根也不好多說:“你看看吧,實在不行,早點回來,你今年還在隊裏幹了不少活兒,能分一些糧食,省著點也能堅持到明年。”


    “好,謝謝大根叔。今天來找大根叔也是想麻煩大根叔幫我打聽打聽,看看村裏有誰家願意買我們家的房子。大根叔,你要是有意,也可以先給一部分錢,剩下的欠著再慢慢給。”陳陽道明了目的。


    論起來,他其實跟四奶奶家走得更近。但四奶奶家孤兒寡母的,回頭陳老三和梅芸芳要找麻煩,他們恐怕應付不了。但陳大根就不一樣了,他家好幾個兒子,他又是隊長,有權威,賣給他,陳老三就是心裏不舒服,也不敢厚著臉皮上去討要房子。


    陳大根沒想到他會這麽說,倒是真有點意動。他家除了小兒子,都結婚了,家裏人多房子小,確實住不開。可要買了磚瓦房,怎麽分是個問題,給誰都會有意見。


    這個事對一個家庭來說不小,陳大根猶豫了一會兒說:“你讓我跟你嬸子他們商量商量。”


    “成,叔這邊商量好了告訴我,過幾天福香就要走了,我這手裏頭比較緊,急著賣房子也是想給她湊路費。”陳陽坦言了他的困境。


    陳大根這才明白陳陽為何會想賣房子。他說:“你對福香真是沒話說,不管買不買,今天我都給你答複。你不介意這事傳出去吧。”


    “這事遲早都會知道的,謝謝叔了。”事情辦完了,陳陽也站了起來道別。


    當天下午這個事就傳遍了村子裏。因為陳大根家裏就買不買陳陽家的房子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誰不想住寬敞點,大家都想買,但這個房子買了怎麽分配成了大難題。


    一家人商討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兒媳婦們還把這事給說了出去。


    於是全村的人都知道陳陽要賣房子了,當天不少人上陳家,他們不敢找陳陽,就找陳福香打聽,有打聽多少錢的,能不能先欠著的,總之有好奇的,也有誠心想買的,但更多的是想看看能不能占點便宜的。


    陳福香雖然對人情世故不是特別精通,但人並不傻,應付了兩撥來客後就不耐煩了,她索性拿鑰匙給栗子,讓它在外麵將門鎖上,這樣有人來,看到門上掛著鎖,就會以為她不在家了。


    果然,又來了幾次人,在門口叫了兩聲,見沒人應,門上又掛著鎖,以為家裏沒人,隻好自己走了。


    這才消停了。


    陳福香終於安靜地繡了一會兒團扇,將仙鶴的頭繡出來後,門外忽然又有人在叫她。


    “福香,陳陽?”岑衛東從鎮上回來,叫了兩聲,見沒人應,剛要拎著東西走,忽然看到栗子從房子上跳了下來,手裏還拿著一把鑰匙。


    “吱吱吱……”


    “衛東哥,我在家呢,你自己開門。”屋子裏傳來了陳福香的聲音。


    他這才明白栗子是給他送鑰匙的。


    他打開門,陳福香已經站在門後,眉眼彎彎地望著他。


    “怎麽把你鎖裏麵了?”他不解地問。


    陳福香把今天的事說了:“她們好煩。”


    “是煩她們,還是煩賣房子的事?”岑衛東笑問。


    陳福香支吾了一下,苦惱地說:“都有吧。”


    “舍不得這個房子?”岑衛東看穿了她的心思。


    陳福香點頭:“這是哥哥親自修的,這屋子裏的家具也都是哥哥一點一點給我弄的。”


    她不會忘記,去年小年時,哥哥把她帶到新家,滿心歡喜地要給她驚喜時的開心模樣。這裏承載了他們太多開心的意義,也是他們倆的第一個家。


    岑衛東將手裏買的糕點遞給她:“可是如果你們不賣的話,這個房子隻能借給別人,最後很可能會被梅芸芳和陳富貴霸占,你甘心嗎?你願意讓他們住到你的房間裏嗎?”


    當然不樂意。陳福香氣嘟嘟地說:“賣,便宜點賣了都行,便宜誰都不能便宜他們。”


    “這就對了。而且等你和陳陽去了蘭市,你們也可以有自己的新家,想怎麽布置就怎麽布置,然後創造更美好的回憶,開展新生活,這裏麵還不會有討人厭的家夥,你開不開心?”岑衛東循循善導。


    陳福香被他這麽一說,低落的情緒好了許多:“衛東哥,你說得對,我以後也能掙錢了,我跟哥哥一起攢錢建更好的房子。”


    得,還天天惦記著跟她哥綁在一塊兒呢!


    岑衛東又不知不覺敗給了陳陽一回,心裏憋得慌,沒地方說,還得安慰小姑娘:“對,以後福香也能掙錢了。不過福香可不能放鬆了學習,你還有一年就能拿到初中畢業證,蘭市也有課餘學習班,到時候除了上班,繼續學習吧。”


    “好,衛東哥我聽你的。對了,聽哥哥說,你去買票了,買好了嗎?”陳福香往他手上看。


    岑衛東點頭:“我發電報托人買了,就買六天後的,如果買不到就買七天後的,咱們六天後就出發,如果沒票,暫時在招待所住一晚。福香,你看看有什麽要帶的,可以收拾了。”


    “嗯,好,衛東哥,你進來坐會兒吧,我還在繡團扇呢。”陳福香想著要走了,時間不多,想趕緊把東西趕出來。


    岑衛東倒是想進去,可現在陳陽不在,陳向上也沒來,一會兒還會有人鄰居過來找她,被人看到不好。


    “不了,我也要回去收拾,我幫你把門鎖上,將鑰匙交給栗子?”岑衛東問。


    陳福香點頭:“好,你給栗子吧。”


    這樣就沒人來煩她了。


    陳福香的煩惱持續了兩天,第三天,陳陽就放出了消息,房子賣出去了。


    最後還是陳大根買下了房子,因為陳陽開的價格很公道,房子又很新,而且裏麵的家具都送給買家。算下來,比自己修都劃算,所以經過一番激烈地討論,他還是拍板買下了房子,以後他跟老伴兒搬過去住,老房子分給兩個成了家的兒子。至於小兒子,先跟著他們住,回頭要是娶了媳婦,要住磚瓦房,他以後每年養老費得是兩個哥哥的總和。


    雖然沒住上新房子,但到底分了家,自己當家作主,兩個二媳婦雖然不大高興,但也沒堅決反對,這事就這麽定了。


    陳大根買這個房子,總共花了四百,他給了陳陽三百塊,剩下的一百塊,先打欠條,等有錢再給。


    一下子多了三百塊,陳陽手裏頓時寬裕了起來。


    陳老三一家自然也聽到了風聲。他們為了打發走張家人,現在欠了一屁股的債,陳老三的腿二次受傷,還要修養一陣,肯定趕不上打穀子,今年的工分少得可憐,一家子都吃不飽。


    更別提,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開學了,陳小鵬的學費也沒著落。梅芸芳心急火燎地,愁得嘴都起泡了,飯桌上她就又提了一句:“聽說陳陽手裏有好幾百塊錢,他房子都賣了,以後怕是不會回來了,還會管你嗎……”


    “你有完沒完?”聽她說這個,陳老三就冒火,“要問陳陽要錢,你自己去,別每次都慫恿我,沒哪次有好事。要不是你,我的腿至於這樣嗎?我跟陳陽和福香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陳老三這個沒用的,明明每次他自己也心動了,起了貪戀,現在全怪到她頭上。梅芸芳不樂意地說:“我這都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咱們這個家,馬上就要開學了,小鵬的學費都沒有,你說怎麽辦?你那雙兒女都要拋下你走了,以後你我也隻能指望小鵬。小鵬不上學,怎麽有出息?他沒出息,你我老了怎麽辦?”


    陳老三被她說得連飯都吃不下了,心裏更是悔恨到了極點。要知道福香那傻丫頭有今天,他當初說什麽也要好好對她,可現在……


    陳老三躺到床上不說話了。到了傍晚就拄著拐杖出現在了陳陽家門口,也不進去,也不去敲門,就巴巴地站在門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


    陳陽看到他就來氣,但對方站的是村裏的路,又沒在自家院子裏,不好趕人,隻好裝沒看見。


    誰料,陳老三還來勁兒了,第二天早上又來了,還是站在路上,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看他們兄妹越過越好,舍不得了,早幹嘛去了,還天天跑到他們家惺惺作態。陳陽惡心得想吐,更不放心妹妹單獨在家。但他又必須得出門,福香的戶籍要遷走,還有他自己也得大隊開證明才能去蘭市不被當作盲流給抓了。


    他幹脆把陳福香送到了四奶奶家:“你今天就跟四奶奶呆一塊兒,我不接你,你不要回去。衛東,麻煩你幫忙看著點。”


    岑衛東點頭:“行,有我呢,你去吧。”


    兩人雖然沒明說,但已經達成了默契,那就是不能讓福香一個人單獨呆在家裏麵,無論什麽時候總要留一個人。


    陳陽大隊公社,跑了半天,總算把手續跑下來了。但回家沒多久,陳老三又來了,還是站在外麵,瞅著他們家,那副樣子可憐極了。


    他這一站就是三天,搞得鄰居們不少看了都心軟,覺得他可能是真的知道錯了。


    陳陽可不相信,他了解陳老三,這個人最是自私自利,現在打感情牌也不過是看他們兄妹要走了,怕他們真的一去就不回,再也不管他了,以後沒人給他養老了。


    為了敷衍他,也為了讓福香順利離開,陳陽直接把公社給他開的證明給陳老三看:“放心,我還走不了,送了福香就回來,你不用天天守在我家。”


    陳老三這下放心了,嘴上卻虛偽地說:“不是,陽陽,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這房子賣了,以後沒地方住,我把小鵬的屋子騰了出來,你回來住吧,一個人在外麵也不是事,住家裏咱們自己人也有個照應。”


    陳陽發現陳老三的段位變厲害了,說話都比以前中聽了,他很慶幸福香就要走了,不然還真要跟陳老三糾纏不清。


    “等我回來再說吧。”陳陽隨口打發了他。


    但等第二天,天不亮,他們沒有通知任何人,就帶著四奶奶和陳向上走了。火車票是下午的,他們準備先去縣城拍照,再下館子吃頓飯,畢竟今日一別,再見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


    陳陽長這麽還沒拍過照片呢,他也想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尤其是他以後進了部隊,就沒法天天見到妹妹了,得留張照片隨身攜帶著。


    陳老三完全不知情,他上午吃過飯後又跑到了陳陽家。因為他發現他這苦肉計還是有用的,這不,陳陽都跟他主動說話了。


    誰料他一過去就看到陳大根的兒子們在搬東西,他心裏陡然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連忙拽住走過來的陳大根:“小隊長,這,你們這是怎麽回事?”


    陳大根斜了他一眼:“我買房子的事,全村都傳遍了,你沒聽說嗎?”


    “可是,可是……那陽陽和福香呢?”陳老三看著進進出出的陳大根家人,其實心裏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他隻是不敢相信,昨天還搭理過他的兒子,竟然都沒跟他說今天他們就要走了。


    陳大根很不耐煩他的裝瘋賣傻:“你說呢?當然是走了啊,不然我們家怎麽搬進來的?”


    “真走了……”陳老三失魂落魄地鬆開了手,像是瞬間老了十倍,佝僂著身體往家裏走。


    剛走幾步,他就看到一群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麵色不善地往他家衝去。


    “你們,你們幹什麽?”陳老三想上去攔住他們。


    “陳燕紅是你們家的人吧?”領頭的年輕人問道。


    陳老三點了點頭:“對,你們,你們找她嗎?”


    “讓開。”一個年輕小夥子直接把他推到了地上,然後一群人烏壓壓地衝了進去,大聲嚷嚷著,“有人舉報陳燕紅搞破鞋,沒結婚肚子就被人搞大了,咱們是來鬥破鞋的。”


    “鬥破鞋……”後麵的人跟著大聲嚷嚷道。


    屋裏的梅芸芳和陳燕紅聽到這三個字,如遭雷擊,母女倆下意識地關上門,卻被外麵衝進來的年輕人給拖了出去。


    第52章


    “這城裏的街道真寬,還都是石板路,真幹淨。”四奶奶下了車,看著縣城的街道,滿是感慨。他們鄉下都是泥土路,下雨的時候,一腳踩下去都是爛泥,等晴天地上又全是灰塵,風一吹刮起一大片。城裏的石板路,瀝青路就完全沒有這個問題。


    還是城裏好,難怪大家都想進城呢!


    “奶奶,等我長大了,我帶你進城享福。”陳向上扶著她,興奮地說。


    祖孫倆都是第一次來縣城,看什麽都覺得稀奇。陳福香也是第一次來縣城,看到這樣密集的建築和街道上跟農村完全不同麵貌的人,感覺很新鮮。三個人的眼睛都不夠看,這瞧瞧,那望望。


    時間還早,陳陽和岑衛東也沒催他們,邊走邊玩,趕在上午十點前找到了照相館拍照。


    五個人先拍了一張合影,然後又讓陳陽和陳福香兩人拍了一張兄妹照,最後讓四奶奶和陳向上也留影一張。


    四奶奶直擺手:“不用啦,有一張就行了,別浪費錢。”


    “四奶奶,要不了幾毛錢,我在你們家叨擾這麽幾個月,你再跟我客氣,也太見外了。”岑衛東笑道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退到一邊。


    卡擦一聲,相機記錄下這一刻。


    四奶奶馬上站了起來,唯恐岑衛東還要讓她照。


    岑衛東哭笑不得,側頭看了一眼乖乖站在陳陽身邊的陳福香,他還沒跟她合過影呢!


    陳陽一對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率先說道:“已經照了不少了,走吧,等我從蘭市回來再過來拿。”


    岑衛東摸了摸鼻子,算了,他以後拍結婚照,羨慕死陳陽去,就不信陳陽還能一直攔著。


    “肚子餓吧,走,咱們去吃飯。”岑衛東接過師傅開的條子,塞給了陳陽,“收好了,取照片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陳陽白了他一眼:“還用你說啊。這可是我跟福香的第一張合影。”


    得瑟不死你。岑衛東懶得跟陳陽計較,抬頭看到有賣冰棍的,立即招手:“來五根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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