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福香不想跟他扯這個了,趕緊轉移話題道:“哥,你最近還好嗎?聽說你去救災了,沒受傷吧,你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


    “哎呀,多大點事,用得著特意說嗎?”陳陽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指著自己說,“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而且哥還長壯實了。”


    他脫掉大衣,握緊拳頭,曲起手臂,給陳福香看他噴張的肌肉。


    從軍三四個月來,雖然累,但因為夥食比較足,除了在災區的時候,每頓都能填飽肚子,他的身量也嗖嗖嗖地長,身板結實了許多,褪去了少年的那種纖細感,身體更像一個青年了。


    陳福香伸出食指戳了戳:“好硬,真的是肌肉呢,我的就好軟!”


    她捏了捏自己軟趴趴的胳膊,有點羨慕。


    陳陽嘿嘿直笑:“現在相信哥哥過得不錯了吧。你呢,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咱們刺繡廠人少,人都挺不錯,工作也蠻簡單的。我還跟青青一塊兒報了夜校,不過她是做老師,我是當學生。年底我就參加結業考試了,如果考試通過,就能拿到畢業證了。對了,哥哥,你看初中的書了嗎?我初一的課本沒用,給你吧,回頭等我結業考試通過了,我花點錢,買下初二的課本,讓衛東哥給你捎去。”陳福香興致勃勃地計劃著。


    陳陽卻變了臉,撓了撓頭說:“不用了吧,福香,哥都這麽大的人了,而且我們住的是八人間的宿舍,也沒地方學習。”


    全宿舍都沒人看書,就他一個人捧著看,他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用擔心地方的問題,很快部隊裏就要開展學習班,你就去那裏學。福香初中畢業了,明年還要接著念夜校,拿到高中文憑。你身為福香的哥哥,不應該給她樹立一個良好的榜樣嗎?”岑衛東過來拿幹蘑菇,正好聽到兩人的對話,當即停了下來,插了一嘴。


    陳陽看到兩個人竟合起夥來對付他,撇了撇嘴:“我可真說不過你們!”


    岑衛東睨了他一眼:“不是說得過說不過的問題,陳陽,部隊裏每年都有進修班的名額,還有去軍校學習的名額,我希望你能去爭取這個名額。你總不希望一輩子就當大頭兵,幹幾年,歲數大了,就退伍到地方,做個小幹事或是辦事員,這麽過這一輩子吧!”


    陳陽想說,其實這也不錯,在他們老家,他這已經算跳出農門,鼎鼎的有出息了,可對上岑衛東的眼神,他又說不出口。


    岑衛東指了指福香:“你妹子現在42一個月,明後年多半還要提級別,工資會跟著漲,等她拿到高中文憑,既有文化,又有技術,肯定會成為他們刺繡廠的骨幹培養。你要不努力,這輩子都要被你妹妹比下去,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陳陽一聽這個,哪還幹啊,當即拍著胸口說:“我學,我先自學,不會的問周圍的人,要還不會,我寫信給福香請教。”


    “哥哥真棒,我相信哥哥肯定可以。”陳福香非常捧場地拍了拍手掌。


    岑衛東也拍了一下陳陽的肩:“加油,你可以的。”


    陳陽被兩人說得有點不自在,不過肩上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自信。岑衛東和妹妹都這麽相信他,他肯定行,他也絕不會讓他們丟臉。


    陳福香趕緊回屋,將自己初一念過的書都翻了出來,遞給了陳陽:“這裏麵還有我的習題冊,上麵有解題的思路。要是遇到不會的題,你可以看看。”


    “好。”陳陽翻開習題冊,厚厚兩個本子,有一節手指厚,要做完這麽多題,得花不少時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福香比他想象的更努力。沒有人的成功是一蹴而就的,他得像妹妹看齊!


    交流完學習心得,陳福香又跟陳陽提起了城裏的許多新鮮事:“原來城裏人還可以去鄉下換些蔬菜糧食之類的,不能買,隻能換。哥哥,下次你休假的時候,提前寫信或者打電話告訴我,我去換隻雞回來,給你燉雞湯喝。”


    “行。”說起錢,陳陽想起自己也發了點票和津貼,他拿出省吃儉用的十塊錢和幾張票,遞給陳福香,“哥哥現在津貼少,先給你這麽點。你別省著,大姑娘了,買身漂亮的衣服,別整天穿舊衣服啦。”


    陳福香拿著有點燙手,她知道,陳陽現在每個月其實隻有五塊錢。要省十塊,意味著,他每個月隻花兩塊五,這點錢光是買牙膏牙刷香皂毛巾裏麵穿的這類必需品都不夠。


    “拿著吧,這是陳陽的一番心意。”岑衛東進來,握了握她的手說。


    陳福香抬頭,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下,接過,塞進口袋裏,揚起笑容對陳陽說:“謝謝哥哥!”


    陳陽非常高興:“應該的,我是你哥哥。”


    “洗手吃飯吧。”岑衛東進來笑著說。


    兄妹倆趕緊去洗手端菜上桌。


    飯桌上擺著一個臘魚,一個臘肉炒蒜苗,一個小蔥炒雞蛋,還有一個素炒萵筍和一個蘑菇骨頭湯。


    岑衛東指著桌子上的菜說:“這些都是福香弄的,我回來看到屋子裏掛的臘肉、臘魚、幹兔子、野雞都嚇了一跳。菜也是福香種在院子裏,你嚐嚐。”


    陳陽欣慰地看著妹妹:“我們家福香真能幹!”


    陳福香夾了一塊臘肉放在他碗裏,衝他笑了笑:“哥哥,你吃。”


    “嗯,不錯,很香。”其實岑衛東的手藝隻能說很一般,不過誰讓菜都是自家妹妹辛辛苦苦弄的。而且不誇誇岑衛東,他怎麽樂意天天做飯,好廚子嘛也是誇出來的!


    於是陳陽大吹特吹:“看不出來,你還做得一手好菜,厲害!”


    岑衛東心知肚明,他才學了多久啊,也就能吃,不少油鹽,離好菜還差一大截距離。


    “好吃就多吃點。”大舅子的麵子也是要給的嘛!


    吃過飯,兄妹倆玩了一會兒,陳陽又逗了逗栗子,眼看時間不早了,才站了起來說:“福香,我得回去了。”


    離別來得如此快,打了陳福香一個措手不及。她站起身,慌張地看著他:“哥哥,你這麽快就要走嗎?要不要吃過晚飯再走?”


    “待會兒沒公交車了,我現在回去正好趕上食堂開飯。等哥哥下次休假再來看你。”陳陽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很是不舍。


    岑衛東站在一邊說:“我在家屬區申請了房子,等明年領了證就能住進去了,到時候周末請陳陽過來吃飯。這樣你們幾乎每個星期都沒見麵了。”


    一聽這個消息,陳福香眼睛一亮,對結婚也沒那麽恐懼了,連連點頭:“好啊!”


    隻有陳陽意味深長地看了岑衛東一眼,這家夥還真是不遺餘力地給他妹子挖坑。算了,這坑對他們兄妹有益無害,就不在福香麵前戳穿他了。


    “福香我先走了,你在家看著栗子,讓衛東送我吧。”陳陽站起身笑道。


    岑衛東明白,他這是想跟自己單獨聊聊,遂拿起大衣披上,揉了揉陳福香的頭:“乖乖呆在家裏等我,我送送你哥。”


    說著,他拿了一個包,裏麵裝了幾個牛皮紙袋,一塊兒拎著,跟著陳陽出了門。


    兩人並行,陳陽瞅了一眼岑衛東,這家夥還真沉得住氣。作為一個還沒交往過對象的陳陽其實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主動提這個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撓了撓下巴,咳了一聲說:“你悠著點,還沒結婚呢,不要欺負我妹妹。”


    岑衛東有點無奈。他平時很規矩的,就今天稍微動了那麽一丟丟小念頭,結果就被大舅子撞上了。現在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隻能自己認栽,老老實實地說:“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再過十來天,我的休假就結束了。”


    大舅子不用像防狼一樣防著他。


    好吧,沒幾天了,陳陽鬆了口氣,眼看公交站就在前方,該說的也說了,他擺了擺手說:“不用送了。”


    “行。”岑衛東把袋子遞給了他,“這個你帶上,拿回去跟你的同寢的戰友一塊兒分享,跟戰友打好關係。”


    陳陽瞅了他一眼,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有四個牛皮紙袋子,裏麵裝的全是切好蒸熟的野兔肉、野雞肉。估計是做飯的時候,岑衛東順便一塊兒弄的。


    送這些東西跟戰友分享,再合適不過,實惠又花不了多少錢,還能說是家裏人弄的,不會給別人造成心理負擔。一起扛槍,一起吃東西,不就是最快拉近距離的辦法?


    岑衛東考慮得再周全不過。陳陽眼一熱,抿了一下唇:“謝謝!”


    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不用謝,誰讓你是我哥呢!”


    得,什麽感動都沒了。陳陽斜了他一眼:“岑團長可是比我大了四五歲!”


    “沒辦法,誰讓你輩分比我大呢,未來的大舅哥。”岑衛東從善如流地說。


    這麽厚的臉皮,幹不過,幹不過,陳陽認輸:“行,還是你狠!回去吧,福香肯定不放心你我。”


    “行,休假多回來,福香挺想你的。”岑衛東衝他揮了揮手。


    陳陽心裏一軟,沒有回頭,心想,這個岑衛東還真是越來越會煽情了,搞得他還沒坐上公交車就又想妹妹了。


    ——


    果然,岑衛東一回家就看到陳福香抱著栗子坐在門口等他。


    他走過去,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外麵冷,怎麽不進屋?”


    “哥哥走了嗎?”陳福香望了一眼空蕩蕩的巷子,情緒有些低落。


    岑衛東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過年前,我帶你去看他。”


    “真的?”陳福香驚喜地抓住他的袖子。現在離過年也就隻有一個來月了。


    岑衛東捏了捏她的小臉:“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走吧,將栗子留在家裏,咱們去一趟百貨大樓。”


    陳福香不大想動:“去百貨大樓幹什麽?”


    “陳陽把他的津貼給了你,他可能不夠花,咱們去供銷社、百貨大樓給他買一些必備的日用品,再給他買雙皮鞋,買點布,做兩件裏麵穿的衣服。回頭,等下次你去軍營就帶上,作為送給他的新年禮物。”岑衛東出主意道。


    陳福香恍然大悟:“難怪你要讓我收下他的錢呢!”


    岑衛東停下腳步說:“他的十塊錢你別花了,找個好點的本子記下來,然後給他攢起來。以後他給你錢,你都拿著,攢起來別花,過幾年你哥說對象了,再拿出來一並給他,就當你幫他收著。”


    陳福香恍然大悟,感歎道:“衛東哥,你想得可真遠。”


    岑衛東不說話,有個單純的對象,還有個妹控的大舅子,兩人上麵又被長輩操心,他不想遠點成嗎?陳陽那人自尊心強,回頭他這個當妹夫地給他掏錢,他肯定不好意思拿,他自己妹妹給他存的津貼就不一樣。


    “走吧,一會兒百貨大樓要下班了。”岑衛東拉著陳福香出了門。


    說好給陳陽買日用品的,結果岑衛東卻直接把她帶到了四樓的成衣店:“這些呢子大衣,喜歡哪個款式顏色?”


    陳福香拉了拉他,小聲說:“不用了,衛東哥,好貴的。”


    “傻瓜,你要見我爸媽了,不買一身新衣服嗎?”岑衛東低聲問。


    這倒是,提起這個陳福香有點緊張,也不反對了:“那,那就這件棕色的吧。”


    “好。”岑衛東要了她的尺碼,付了錢,又問她,“還有喜歡的嗎?這件紅色的怎麽樣?挺喜慶的。”


    一件就要她大半個月的工資,陳福香哪舍得再買第二件:“夠了,衛東哥,一件就行了。”


    岑衛東笑眯眯地說:“怎麽夠,你去我家就穿一件衣服不換嗎?怎麽也要多帶一件吧,就這件紅色的吧,紅色的過年穿著喜慶,回頭我們結婚的時候也能穿。售貨員,麻煩,將這件紅色的也一塊兒包起來。”


    售貨員姐姐羨慕地看了陳福香一眼,還是沒結婚的時候好,沒結婚,對象搶著給買衣服,等結了婚,你自個兒買衣服對象都有意見。


    趁著岑衛東去看皮鞋的時候,售貨員低聲對陳福香說:“小姑娘,你男人給你買,你就拿著,不然等結了婚,你想他給你買,他都不給你買。”


    “不會的,衛東哥不是這種人。”陳福香小聲辯解道。


    售貨員姐姐見了,撇了撇嘴,等過幾年就知道了。


    那邊岑衛東又朝陳福香招手:“福香,看看這雙皮鞋怎麽樣?喜歡嗎?”


    陳福香走過去一看,要九塊錢,頓時不想買了:“不用啦,衛東哥,我會做鞋子。”


    “穿大衣,配皮鞋更好看。這雙怎麽樣?小牛皮的,有一點點跟,很低,不累腳。”岑衛東指著那雙黑色的小皮鞋,興致勃勃低說道。


    陳福香走到他旁邊,無奈地說:“你的錢不是花光了嗎?”


    又是買大衣,又是買鞋子的,他哪兒來的錢啊?


    岑衛東衝她笑了笑:“昨天發工資了。過來給你哥挑一雙,對了,你哥穿多大的鞋?”


    給陳陽買,陳福香沒有意見,她選了一雙棕色的皮鞋要了相對應的碼子。然後扭頭說:“衛東哥,你喜歡哪一雙鞋,不能光給我和哥哥買,你也選一雙吧。”


    岑衛東擺手:“不用了,我有鞋子穿,部隊裏要發鞋子。”


    那她哥哥也要發啊,他幹嘛慫恿她買鞋子。


    最後全給他們兄妹買了,不光買了衣服和鞋子,還買了布,岑衛東去付錢,陳福香過意不去,堅持要自己付。他直接把錢塞給了她:“說好讓你管工資的,我都忘了!”


    哪是忘記了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兩人拎了一堆東西回去,陳福香本來是打算把衣服和鞋子放大房子這兒,等過年的時候穿。可岑衛東不同意:“衣服買來就是穿的,不穿放家裏做什麽?又不會多長出一件,穿。不然回頭那個多舌的婦女又要諷刺咱們連件大衣都買不起。”


    陳福香這才明白,難怪他又要讓她買鞋子,買衣服的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上次你買了自行車、縫紉機,趙嬸就已經很沒麵子了,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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